那样的等待，她这辈子都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这次，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他的声音，如旧冷淡无比，听不出喜怒，听不出悲欢，听不出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明明冷漠如斯，毫无温度，却让白素的心骤然温暖了起来。
他，仿佛是在承诺她一件事情，但这句话却又不像是一个承诺。
夜无痕看着她垂首的样子，眉眼处暗了暗，然后俯身，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吻，转身走了出去。
白素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在她反应过来想要追寻他的身影的时候，却只看见了他残留的一抹背影，也是转瞬即逝，再也消失不见。
时值盛夏，满空阳光，璀璨炽热。
令台的最高处，战旗飞扬。阵阵鼓声传过来，惊了天地，泣了鬼神。
队伍整齐无比，战甲也极是银亮，长戬被精兵们高高的举起，手中握紧了数万把宝剑。
四方云动，战甲威武。
众位将士们屏息以待，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挥师北上。
金黄色的战旗缓缓升上了上空，随着微风，飘飘荡荡的摇曳，群众激扬，步履坚定。
由姬佑庭统领的中军浩浩荡荡，壮观无比。
再往后面看过去，是陵王夜无痕，他坐在战车上面，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一股冷冽之意。
白素也跟随着众将在后面一步步的走着，为了方面，她跟随夜无痕回去之后，一直都是穿着男子的衣衫。
目光，不经意的略过前方那抹高大的身影，白素心中一片冷漠，波澜不惊的瞳眸中泛起了一丝凛冽。
她不知晓，夜无痕为何一直坚持着，让她跟随着他一起。
她不会武功，不懂谋略，跟随着他，不过是一介累赘。
兵符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中，她对于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这样长途跋涉，对她来说，也不太适合。
不经意的回想起今日早晨时他要她为他更衣的那一幕，白素脸上的神情不由得恍惚起来。
对于他的阴晴不定，她至今是难以捉摸。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微微侧首，朝着一旁的已经有半人之高的茅草看过去，白素心中骤然涌上了一个念头。
如若，如若她就此消失，对于他来说，应该也不会产生影响吧？
思及此，脚步便跟着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悄悄的落到了后面的队伍当中，离着夜无痕的距离也渐渐的远了下来，慢慢的拉开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只是，夜无痕似乎是意识到了她的想法一般，骤然朝着她的方向回过头来，冷厉的目光从白素的容颜上略过，他的眸光，带着冷冽，带着警告，带着强势，带着霸道，仿佛是在无声的告诉她，没有他的允许，她不要想逃脱。
刹那间，白素后退的身形僵在了原地，心中刚刚闪现过的那些念头，被他这么一瞪，全部消失殆尽。
“白姑娘！”一名小士兵关心的走到她面前，好心的问道，“白姑娘，你的脸色有些苍白，是不是太累了？”
“不……不是。”白素摇头否认，面带微笑，“我没事。”
“那就快走吧，要不然掉队就不好了。”小士兵憨憨的笑了笑，好心提醒她。
“嗯，我知道了。”白素点点头，再次大步迈开脚步，跟上了大军的队伍。
夜幕降临，银月的光辉洒满了整个苍穹。
白素倚靠在帐篷的一旁，静静的看着几案旁边那个凝眉思考的男子。
半晌，夜无痕终于忍受不了她的目光，回过头来，看着她，冷声开口，“看够了么？”
眸底深处略过一抹惊慌失措，不过却是转瞬即逝，白素侧过头去，将目光投向别的地方，不再去看他。
“你在想什么？”夜无痕放下手中的地图，朝着白素的方向走过去。
“在想你为什么不让我走。”白素如实回答。
“没有为什么。”夜无痕的口气很是平淡，没有一丝波澜，同时，也没有一丝感情。
“……”白素有些泄气，过了一会儿，才凝眉问道：“那你要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不知道。”夜无痕果断的回应。
“你……”白素气的猛然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站起来，同样冷冷的注视着他的目光，“是，你是王爷，你的身份尊贵，无论你要求什么，我都必须要遵从，可是夜无痕，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霸道，你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漂流奔波的日子？而且更讨厌和你们这一大帮男人整日厮混在一起？”
“那又怎样？”夜无痕不以为然的反问，将手中的绝世宝剑放置在一旁，双手抱在穷胸前，冷冷的睥睨着她，“凭我的身份，想要让你留下来，难道还需要给你一个合适的理由不成？”
“……”白素本来白皙素雅的脸庞顿时被他气的通红，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夜无痕居然如此蛮横的不讲一点儿道理。
“白素，本王最后警告你一次，你听清楚，若是没有本王的允许，你绝对不能擅自离开本王身边，哪怕是半步，听明白没有？！”他的目光带着逼人的威慑力，让人不得不屈服。
白素眸中的倔强与怒火渐渐的平息下来，她不是害怕他的话语，也不是畏惧他的身份，她只是选择了一个，毫无理由的退让。
因为，在每次对上他深邃的黑眸之时，她总是会忍不住产生一阵莫名的悸动。
就像是一缕清风，本来无拘无束的，但是他就像是那一堵高墙，一旦遇上他，她就失去了所有的自由。
因为她贪恋那一堵高墙中的温暖，从而有些舍不得离开。
这种感觉，有时候是很自然的，但是更多的时候，却更多的还是虐心。
里面包含了酸楚，苦涩，还有，不确定性。
白素不知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同时，她也不清楚，自己应当如何合适的去处理这些不确定性的感觉。
“等我。”夜无痕跨前一步，伸手，用两根手指捏上她的下颚，岑薄的唇瓣印刻在她的红唇之上，却没有过多停留，只逗留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柔和澄澈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中，刻在她的心里。
“白素。”夜无痕低声唤她的名字，“记着，不要妄想逃跑。你知道，你跑不掉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夜无痕蓦然抽身离开，只剩下她一个人，待在原地，呆在那空荡荡的帐篷之中。
身后猛然刮过一阵风，不过是瞬间的功夫，明明前一刻还温暖如斯的帐篷，后一刻，就变得冰冷至极。
仲夏的夜晚，她却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冷。
“轰隆隆——”
天际一畔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几乎要将这天底下的一切事物都给淹没下来。迷蒙的雨帘模糊了大地山河，荡漾起一切。
这场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都没有停过。
营帐之外的沙地上面，无数水洼。
白素抱紧了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透过窗棂，看着外面的雨幕，面色微微有些怔然。
自从那一夜之后，夜无痕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一次，甚至都不曾出现在她的面前过，当然，也一直都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这里所有的人，都仿佛当她只是这里的一团空气一般。
白素就这样以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留了下来，想走，夜无痕没有给他这个权利，想留，夜无痕又没有给她这个理由。
并且，她是真的不喜欢这里的生活，这种长途跋涉的奔波使她疲惫至极，更让她难道恐慌的，是她害怕自己会陷入某个黑暗的漩涡。
更何况，她的心中还牵挂着家中的爹爹，日子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白素垂首，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身子缓缓向后面仰躺，闭上眼睛，平稳的呼吸声浅浅的响起。
因为她睡着了，是以，当那道闪电一闪而过的时候，照映出了帐篷外面的一道人影。
那抹身影，纤长孤寂，带着一种沧桑感。
夜无痕凝立在窗棂外面，久久没有动弹自己的身躯。
他站在这里，已经站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在沉默着，左手几度抬起，最终，却都是无力的落了下去，直到，确定帐篷之内的那个人已经入睡之后，方才闪身，进入到里面。
只有在她睡着，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才有勇气面对着。
帐内没有点火烛，仅有的，只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不愧是深夜。
凭着直觉，夜无痕缓缓的走到她的身畔，然后俯身，借着闪电的光芒，凝视着那张模糊却又无比清楚的容颜。
他的目光，掺杂了很多东西，愧疚，无奈，纠结，那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整个人看起来复杂至极。
白素已经睡着了，睡梦中，翻了个身，将身上盖着的锦被踢开了大半，半个身子几乎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男子的剑眉微微上挑，露出一抹玩味的弧度，伸手抓住被角，没有丝毫踌躇，轻轻的再次覆盖在她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