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错人了!”天星子当日去山村查探妖邪时,都未曾有现在这般惊惧,浑身颤栗,声音都有些发颤,转身拔腿就走,甚至没有去招呼秦书一同离开。
那紫色长袍的俊朗男子,嘴角不经意的邪异一笑:“酒中仙,天星子!没想到你命这么大,还没死!”
简简单单两个词儿,却让匆匆逃离,已经走出几步的天星子定住了脚步,连涉世未深的秦书也猜出一二,这紫袍男子定是师傅天星子口中那不肖的孽徒。
背对着那紫袍男子的天星子,双眸禁闭,似乎要将一切可怕的过去忘却,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
“孽畜!”天星子终于忍不住失声骂道,秦书这半个月来,从没见过天星子这样的窘态,即使饿的去乞讨,也是处之泰然,而如今,天星子双眸血红,老泪纵横,简直是愤怒到了极点。
“哈哈哈,孽畜,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年我可是给过你机会,暗示你很多次了,是你自己不珍惜,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怪谁!”紫袍男子对于孽畜二字的辱骂,不置可否,也并不十分反驳,反而满脸戏虐的狂笑。
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师傅不叫徒弟,满口孽畜,徒弟不尊师傅,直呼其名。站在一旁的秦书甚至都不敢大口喘气。
“噌!”
天星子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刃,刀刃上寒光闪烁,极是锋利,刀柄上雕龙画凤,光看装饰,便是一柄造价匪浅的匕首,想来是天星子在落魄之前,便收藏起来的一件宝物。
短刃的寒光,带着天星子的仇恨,刺破虚空,直指紫袍男子当胸,誓要一击得手,将其刺个透心凉。
当短刃几近及身,那紫袍男子仍未见动作,仍驻足嬉笑,一脸不屑。
“铿!”
一阵金属交加的声音响起,那柄看似锋芒毕露,削铁如泥的短刃,刺在紫袍男子的心窝处,却是如同刺在了无比坚硬的精钢上,难以撼动半分。
“你老了,该休息了,你留下的东西,还是我帮你继承吧!”紫袍男子笑靥如花,不过笑里藏刀,绵里藏针。
“噗哧!”秦书还尚未明白怎么回事时,那柄装饰华丽的短刃,却稳稳地插在天星子的心窝处,猩红的鲜血,正汩汩地冒出来,将暗色的长袍染成鲜血淋漓的血色长袍。
秦书的心脏猛然颤动几下,脑门有些眩晕,之前逝去双亲,是突如其来,一个可怕的噩耗,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却没有如今血淋淋的现场感官冲击来得震撼可怖。
秦书的双眸瞪得滚圆,他从来没想过天星子会如此离开他,而且来得这么快,快得甚至他秦书还并不甚了解天星子的一切。
利刃的寒光,鲜红的血腥,与不可名状的恐惧,注定给秦书留下不可磨灭的人生记忆,甚至比失去双亲来得震撼可怕。
“师傅!”秦书陡然从惊惧和震撼中醒转,浑身一颤,疾呼出声,正想上前去看看天星子的伤势,那柄短刃蓦然一晃,竟然刺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面还有天星子猩红的鲜血,自己的冒出的血,与天星子的血混杂在一起,沾满了匕首。
“既然你是那老家伙的弟子,就跟随他一起去吧!”紫袍男子嘴角再次荡起邪异的笑容,笑得那般自然随意,仿若抹杀的不是人命,而是两只不识抬举的蝼蚁罢了。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对于他们这些干尽坏事的人来说,更是需要讲究与遵守的信条,杀掉天星子与秦书,便是一劳永逸,对他紫袍男子便再无后顾之忧。
天星子捂着胸口,眉宇间似乎有一种解脱,但是回首瞧见心窝插着匕首的秦书,又蓦然生出一股悲痛。
“天星子,哈哈哈,没想到你修为全无,末了,还收了个徒弟,不过也好,黄泉路上也有人陪伴你!”紫袍男子道完,再不去理会秦书二人,转身便离去。
心窝上中了致命一击的凡夫俗子,绝对活不了,紫袍男子也不敢搞出太大的动静,再怎么说,这也是临近千羽门的天赐城,指不定附近就有同门的师兄弟在,这般几下连环刺,即使被修仙之人发现,也找不到仙法的痕迹,便能将这祸事栽到凡俗界的仇杀上。
“啊!”
那名从头到尾都在旁观的银白色铠甲守兵,被紫袍男子轻易地拗断了脖子,直接瘫倒在地。
自然,这个目睹一切的守兵,也是不能留活口,所幸这一切都发生在城墙的死角,城楼上的守兵并未发现,而且这个城门只是一个不常打开的小门,也就这么个守卫。
夜幕降临大地,星月游走,天赐城门口,天星子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到秦书身边,秦书紧紧抓住那装饰华丽的匕首,却是气息全无,一点生命迹象也无。
“孩子,咳咳,是师傅,咳咳,连累了你,这个,咳咳,欺师灭祖的孽畜!”天星子连呕了几口鲜血,呛咳了几下,伏在秦书尸身上,泪如雨下,说道激动处,天星子险些一口气接不上,“孩,咳咳,子。”
缓和了一阵,天星子仿若回光返照,顿觉头脑一阵清明,继续道:“我原本是想带你进玄青宗,我虽然修为尽失,但是经验尚存,想必能在修仙的道路上指点你一二,想不到。。”
天星子血液流失过多,开始有些迷糊,说话前后不着调,手中抓着那个令牌,舞动几下,就此趴伏在秦书身上。
“报仇。!”
“报。仇。!”
“报。。!”
天星子一口气没接上,断了气息,临终,眼角仍挂着一滴不甘的泪水。
约莫盏茶功夫,本是气绝身亡的秦书,突然睁开了双眸,深深刺入胸口的短刃,却被顶出了胸口,原本刺进去的位置,光滑如初,一点伤痕也无,只有些许干涸的血渍,提醒着秦书,这并不是一场噩梦。
“我死了吗?”秦书呆然地望着夜色下的一切,陷入了无边的惶恐之中。
趴伏在身上的天星子尸身,已经开始僵硬。
不远处,天赐城的城门口开始亮起数十把火把,里面传来了细碎的言语声。
“怎么回事,老四怎么还没来移交城门的监管权?”
“不知道啊,队长,平日里这老四就比较懒散一点,移交的时辰都稍微晚点,我们都习以为常,不过这次也太晚了吧!”
紧接着,火把攒动,往城门口这边移动。
秦书一惊,死了个公差,还有一个贫民,他还活着,免不了要被误会成凶手,不管怎样,他一个十岁的孩童,即使口若悬河、能言善辩,到了公堂上,也是做不了供词的,保不定屈打成招,锒铛下狱,来个择日斩首。
惊慌之下的秦书,也只得选择避让躲藏,不过天星子的尸身,秦书瘦弱的身躯在如此仓促的时间内,绝无可能搬得动。
“师傅,徒儿不孝,连你的尸身也保不住!”情急之下,秦书匆忙爬起来,跪下给天星子磕了几下响头,一阵酸楚翻涌上来,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眸。
火把已经蹿出城门口,远远瞧见俱是银色铠甲装备,在火光照耀下,银光闪耀,煞是威武。
秦书不舍地望了一眼,拔腿往漆黑的树林中奔去,刚奔出去几步远,回头跪在天星子跟前,趴下天星子那件暗色的长袍,撒开双腿,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师傅,徒儿无法留下你的尸身,好歹也给你做个衣冠冢!”刚刚奔出去时,想起爹讲起自家老太爷就是去跌入悬崖,死不见尸,最后把其衣冠下葬,如今万般火急之下,也只好出此下策,不过衣冠冢总比死无葬身之地好的多得多。
秦书慌不择路,脚步踉跄,在漆黑的树林子跌跌撞撞,身上被树枝碎石划破了许多伤口,不过,秦书浑然不觉,此时的他,双耳中,充斥着天星子断气前的最后一句话,报仇。
秦书当时虽然胸口插了一柄短刃,已然死绝,但是感官尚存,有种灵魂出窍的奇妙感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就回来了身体中,胸口的伤口也没了。
“师傅,你放心,那个孽畜,我会替你清理门户的。”天星子的死,给他带来了太大的震撼,双亲的死,是无边的痛苦,而天星子的死,是一种强烈的震撼,对这个世界肉弱强食真谛最真实的写照,也是如此,在秦书内心最深处,烙下实力第一观念,也免不了影响了秦书的其他林林种种,以此,之前活泼的孩童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防范起来的冷漠孩童。
“师傅,你权且在此安歇,有山神爷爷陪你,你也不会孤单!”奔跑了一夜的秦书,终于在午夜子时时刻,在一处山腰处寻得一破败山神庙,将天星子的长袍葬在了山神石雕像的后面,无篆刻任何生前事迹的墓志铭,也并无立碑,反而将刚挖的新土拍平。
在城外这破败的山神庙中躲了十来天的秦书,他也观察过了,时常有乞讨的贫民来山神庙落脚,天亮便进城乞讨,天黑城门关之前出城落脚,天赐城内可是实行宵禁,不允许有乞讨的贫民在城内游荡。
估摸着城门公差惨死的事件风头过了,才敢小心翼翼地跟着一队乞讨者往天赐城走去。
秦书比之前更为谨慎,不但换掉了身上的衣物,在山神庙中寻了一块破布裹上,还在脸上抹上了泥巴,成了一名货真价实的小小乞讨者。
幸好这次这群乞讨者走的是另一个城门,而且那件公差惨死的命案,似乎也没有被公诸于世,秦书乔装的乞讨者,顺利的进入了天赐城。
天赐城不愧为有仙迹的大城,城中的广场上,屹立着一尊高达数丈的雕像,一名明显年纪轻轻的青年,背着双手,双眸冷漠深邃,盯着远方,即使那粗糙的岩石,也掩盖不住那威严的气势,光光站立在其面前,便有一种被压迫得难以喘气的感觉。
“看什么看,小子,没见过啊,赶紧去乞讨吧?”一个年老得乞讨者经过秦书身边时,小声嘀咕着,可能觉得这些孩童就是好高骛远,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好好的不去乞讨,在这跟那些狂热得信徒一般,遐想当什么仙人。
“这是谁?”秦书越看,越觉得胸口烦闷,那粗糙岩石雕刻的石像,气势磅礴,光光一个姿势,便是极其可怖的境界招式。
那年老乞讨者不耐烦地说道:“这天赐城的标志你不认识啊,这是百年前一富户偶遇一仙人,自费请大师雕刻出的石像。”
为何一个富户自讨腰包雕刻的石像能摆在城中广场上,这已是无从考究的陈年往事,只是这石像实在太过可怖,成为天赐城的标志,也不足为奇。
“这就是仙人嘛?”秦书内心,想成为仙人的苗头,更为坚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