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时间经过,我们变的年长,我们有了能力去遗忘过去。时间再久些,当初的执念也变的模糊,对一个人的感情移嫁到了另一个的身上,心平静了,恍然大悟,原来,我们都能遗忘。再深的感情也变得平常。
靑涔说,像自己这样的人,到底是为自己活着,还是为别人活着,她疑惑了。也许留着的命是为了别人,但怎么样活,是为了自己。
每个人对感情的期许都是不一样的,像自己这样的人,永远都忘不了,因为也不想忘记,因为忘记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背负一段已经过去了感情,至少下半生还能依托着它继续生活下去。
其中也会害怕自己忘不了的时候,因为疼痛太大,身体亦觉得疲惫。但是好时,就有忘了所有的伤痛。
时间对她来说是静止的,感情没有变,心也没有变,变的是她的容颜,最后,她干枯的手抓住的还是一如当初那份鲜活的感情。
治禹回国后第一次回到B市,重踏上这个已经遗忘在幼时记忆的陌生城市,心中就像打开了了一个盒子,里面飘溢出黑气的烟气,是隔了十三年的怨恨和哀鸣,如幽魂般冤诉。
他一直不敢回来。母亲不在了,这个城市除了破碎、残缺,又还能给他些什么。但是他有不得不回来,也许这里,才能还她一个真相,找到母亲骨灰的一个突破口。
他重新站在“金粉胭盒”的门口,看着在阳光下闪烁的房子,心里冷漠异常,金粉如以前一样光华闪耀,但是他的母亲已经消逝了,现在他更不知道她的灵魂飘散在那里!
他走进门口,马上就有服务小姐上前,治禹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King在哪?”
小姐讶然于治禹俊帅的外表和冷冽的气质,没有依照惯例而是直接把治禹带到了艺术总监的办公室。
治禹第一眼就认出了king,他已经留了短胡渣,留了马尾,变得成熟自信。king见到治禹也第一眼认出了,他激动地叫出了当年的治禹的小名,“小治!”
King发现当年的小孩已经长高很多,比他还高出半个头,遂改了称呼,“治禹!”
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刚出社会年轻人和跟在母亲身边的孩子,但是两个人之间似乎完全没有陌生间隙感,像兄弟一样拥抱。
自治禹八岁那年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了,有的也只是电话联系。
king是治禹在中国唯一联系的人,彼此知道他们这一刻的相聚是为了谁,他们没有过多地叙旧。
治禹没有坐定就已经有意让king帮他解惑。
他一直以为母亲是因为潘百丰的背叛郁郁而终,所以他对于母亲的死从来没有怀疑、也从未提出质疑。但是自从回到了中国,他的感觉变得敏锐,他的想法不再单纯,母亲死的太突然,很多事如命运般牵扯着,缠绕着,他讲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只尝试着理清这种情绪。他不想在电话里说,他想当面向king了解。
“为什么我妈妈突然……当年你有没听到任何关于……”治禹发现说出口是件很艰难的事。
虽然治禹说的不清楚,但是King已经明白他要问什么。
当年潘仲少离是个美丽的传说,美丽、神秘,她的突然离世掀起了轩然大波,全国所有的报纸都争相报道。但是她的死因始终、都是一个秘密,没有任何人确定她是怎么死的,公认的官方的说法是猝死。
但是这样的说法根本不能让那些狂热的记者相信,他们拼命挖掘消息,同时做出各样揣测,有说她是受不了丈夫在外面已经有两个私生子的事实而悲愤自杀,有些说她是被她婚姻的第三者派人暗杀,也有说她的死和潘氏的传世之宝‘白赤蝶’有关……
“你妈妈是病逝的。”king有些沉默,关于往事他一直沉默以对,也许他也更愿意相信这样的说法。
“你和潘治鹏在宴会上打架的事情曝光,潘百丰陷入了‘重婚门’的丑闻。你妈妈的身体本来羸弱,又受到重大的打击。之后你又被送去了外国,你妈妈疯狂地思念你,她的身体消瘦的很快,很快的,只半年时间……她就……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king停顿了一会,继续道,“后来医院发布死亡的声明,她逝世前因为她长期卧床,缺少运动,突发肺栓塞死亡。”
治禹的确记得,在他离开之前,母亲精神不济,一直躺在床上。
“如果我不被送走,如果我能回来,是不是妈妈就不会死……”
King本想宽慰他,想不到这个孩子却因为他的一厢情愿而折磨他自己,把罪过都背负在他自己身上,这不是他想要的。King变得有些焦虑,有些难以启口。
“发生了什么事情?”治禹从king的神情中解读出一些蹊跷,他变得有些急切。
King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的一本书里抽出一张报纸模样的纸,报纸被折起来了,他递给治禹。
治禹翻开报纸,在头版是关于母亲的报道,只有文字,却一张照片也没有。上面疑是潘仲少离的死还有‘白赤蝶’失踪有关……
治禹意识到了这张纸的重要,不然 king不会独独留了它。
治禹大概浏览了一下,上面写到“白赤蝶”是潘家的祖传之宝。她都是交由潘家的嫡子,再转交给他唯一的妻子。潘家是个清朝末延续下来的大家族,他有一个家规就是“一夫一妻”制,死后合葬在潘家的祖坟。
潘家讲究的是对婚姻的绝对忠诚,他和一般的家族不一样,女性在潘家有一半的统治地位。在潘家流传一种说法。在世的时候由男主主导女主的命运,但是往生后潘姓男主的命运就交由女主来支配。潘氏祖先是个很深情的人,不仅立下这样的家规而且找到稀有宝石创制“白赤蝶”,寓意的就是丈夫和妻子的平等,潘姓祖先说,“做潘姓人的妻子不容易,所以到了地底下,潘姓男主就要放弃在世时的一切权利和尊严,来回报妻子对他们的深情。”
所以“白赤蝶”就成了潘氏家族的传承,也表示潘姓男子对妻子的忠诚。
而潘仲少离因为她丢失了‘白赤蝶”而羞愤自杀。
治禹看到这里,手一用力,纸已经揉成了一团。
“你还记得你把‘白赤蝶’送给一个女孩了吗?你还记得这个女孩吗?”
治禹已经不很有印象了,自从母亲出事后他就有意忘掉和潘家有关的所有事情,他也已经忘了那个女孩,但是他很肯定这和母亲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是他亲身把“白赤蝶”交给了那个女孩,母亲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自杀。很显然,king也知道这件事情,那为什么他又要怀疑。
“她和‘白赤蝶’一起消失了。”当年king有意去找过那个女孩,但是在潘家的事情平息后,已经没有她任何的去向。
“你不想找到她吗?”king试探地问,不管她和治禹母亲的事有没有关系,治禹和她还有婚约。
治禹明白king想说什么,但是孩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他已经不能和那个女孩再延续那个婚约,。但是他也想找她,治禹希望可以从她的身上找到母亲生前的线索。
King点点头,他似乎恢复当年的张扬和轻狂,过了十三年后,他终于振作,“我一直等着你回来,重新调查这件事!”
治禹写了地址交给king,“这是我在这个学校的地址,有任何消息你立刻通知我。”
治禹不多做逗留,马上飞回了H市。
“治禹,你让我帮你吧……现在只有能帮你……”从刚才上课开始,治泠就坐在治禹的旁边一直缠着他,到下课了她也一路跟着,喋喋不休,治禹却一直冷着脸不理她。
治泠试图去拉住治禹的手,阻止他过快的脚程。
治禹灵巧地躲开了,重复同一句话,他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拒绝治泠了,“你回去吧,我这里的事和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是你妹妹,知道你为什么回来,我想帮你一起找!……”
这两兄妹到底怎么回事?走在后面的占锋和叶晟疑惑的眼神投向着旁边的涵雨,但是涵雨却只推说“不知道”。
事实上涵雨说的真的很少,起初他们以为治泠是治禹的另一个追求者,涵雨却告诉他们治泠是治禹的妹妹,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他们从小就分开了。至于是什么原因,涵雨不说,其余的两个人更不愿意谈起。
占锋和叶晟他们绝对不怀疑他们的关系——他们就是同一类人。外貌出众,举止优雅,行事有派头,和大般不同,他们还有着自己的秘密,外人不能轻易走近他们的世界,他们也从来不向人说起他们的事情,别人不能了解,就形成距离。这是“占峰高度论”。
很多人不能接受他们的冷漠张狂、自负清冷,就连叶晟也不止一次提醒占锋,和他们不用走的太近,他们不会真心把他们俩当朋友的,但占锋却很愿意和他们交好。他觉得涵雨治禹不仅赏心悦目,再加上他们良好的修养和学识,不像一般大学生一样油条浮夸,他们更加自律有计划,他跟愿意和他们在一起。
但是治泠,比起他哥哥治禹,她有过之而不及,天生着有一种小姐脾气。除了治禹,她几乎不和别的人说话,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治禹的身上,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她就像是治禹的最亲密的追求者。
占锋傻笑,他对他们越来越感兴趣了,不自觉露出了傻笑,他转头想和叶晟说他的发现,叶晟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不和他说话,不一会有一个气鼓鼓地走去了前面,占锋莫名其妙,也不打算理他,他走到了涵雨的身边。
涵雨刚才没有注意到占锋和叶晟这边的情况,看到靠近的占锋,示意他一起看治禹和治泠之间的互动。
治禹还是对治泠避之不及,毕竟,虽然是同一个父亲,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情分。
涵雨多少向治泠了解了一些情况,她没有和家里做任何交代,就放弃了在斯坦福戏剧系的学业,投靠治禹,这样的行为在潘家已经算是离经叛道。涵雨不知道该说她是勇气可嘉,还是自妄任性,治禹不需要她像这样的“牺牲”,她这样做治禹不但不会觉得感激,甚至他会觉得是负担。
涵雨无法劝解治禹去接受治泠,他并不是一个热心的人,要改变治禹的心意,只能靠治泠自己。
涵雨撇下占锋,追上治泠,并把治泠拉到一边,治泠不解,涵雨稍许地劝解,“给你哥哥点时间吧,就像做朋友,也需要时间的磨合。”
治泠现在还没弄明白,治禹的心已经孤寂太久了,八岁那年他失去了最亲的人,再回来后重新面对这些有血缘的人,他也会不适应,他也需要调整理清,但是有一天他会找到答案,找回他曾经拥有的。
“不管治禹愿不愿意,你们都是不能否认的兄妹。给他点时间,他早晚会接受你的。”涵雨笃定道。
治泠很听涵雨的话,即便只是短短的几天,她已经看出来涵雨做任何事情都是帮治禹打算的。她不再缠着治禹,灰溜溜地走了。
摆脱掉治泠,治禹终于松了一口气,治泠就像一只骄傲又有毅力的爬虫,钻进他的脑子里,令他觉得十分的头痛。他只希望明天醒过来之后,治泠已经回家了,不会再缠着他。
“你和她说了什么?”
“我叫她竭尽全力帮助你。”涵雨其实很乐见治泠的出现,他希望治泠的出现能缓和治禹对潘家的态度。他的心里还有深一层的考虑。
像潘氏这样的贵族,他们的隐私就连现在无孔不入的媒体也未必能知晓,而治禹要拿回她母亲的骨灰,不是靠调查和搜索资料就能解决的。情况会变的被动和尴尬,治泠的出现可以打破这层厚壁。
治禹一笑置否。
涵雨知道治禹不想听他讲关于治泠的事,也知道他已经回去找了king,遂换了话题,“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有一些眉目了……”这一次,治禹没有如实相告,在八岁的时候,他和一个女孩已经有了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