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啸天脸色微沉,狭长的凤眸略显危险地眯起,看向凌洛洛的眼神阴郁幽鸷,他盯了她半晌,末了轻轻勾唇一笑,退回原位。
“太子妃所言甚是,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
凌洛洛端着一张灿烂的菊花脸,十分认真地品味了一会儿云啸天末了的那抹笑,三分讥讽三分狠,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果然很适合他那张娘炮脸。
“人到了该死的时候,就该死,不是吗?呼延禹,命定休矣。”
淡雅轻逸的嗓音,带着点点笑意,如三月暖阳春风拂过,丝丝沁入心扉,让人不由自主地忽略掉,这话中无情的冷漠。
突兀地安静,再无一点声响,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目光均落在殿首一侧。
君清璃那张俊美到让人无法呼吸的脸上,仍旧是浅浅的淡笑,似乎他由始至终,就是这么笑着,似乎他也只是,一直这么笑着。
凌洛洛背后的汗毛却唰的一声全竖了起来,她也不明白,为何在这样一副笑颜面前,她竟然能看出让人惊恐情绪,和其间夹杂的,淡淡伤怀。
她呼吸难以抑制地急促起来,心底尘封的记忆翻涌澎湃,刺痛惊惶恐惧一瞬间袭上心头,潮湿的黑暗,无声的尖叫,不见天日的彷徨,日复一日,永无尽头。
不!不能看!他的眼睛!
那银色的眸瞳!
“噗!”
一束红影划过眼前,君清璃笑容僵了一瞬,急急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厚重的黑睫唰地阖上,随后立即睁开,温瞳中的笑意不见,只余深深幽宁。
“夫人。”大概只过了那么一秒,他连忙伸手揽住凌洛洛,眸中银色渐浅,漫上一片惊慌与担忧,“夫人你怎么了?”
凌洛洛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的厉害,火烧火燎的疼,又是一阵甜腥泛上口腔,她哇的一下又吐出一大口血,恐惧的情绪渐渐散去,可手脚还是止不住地发颤,要不是有君清璃搀扶着,她几乎要站不稳。
太可怕了,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儿臣告退。”
君清璃看着怀里意识渐渐飘忽的凌洛洛,眉心蹙了蹙,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也不管朝上众人,告了声退便脚下生风地匆匆离去。
凌洛洛其实是打算切换到无痛觉模式的,可当那人温柔的话语轻轻传入她耳畔,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毕竟那样的自己,也是她不愿面对的。
他说:“别怕,有我在。”
不知为何,每当君清璃用那副温和得像要溺死人的嗓音,说出这样清浅的承诺时,她总会义无反顾地去相信,仿佛是含着某种魔力,吸引着她渐渐沉沦,她自认为不是意志薄弱的女子,可却无法挣脱,无力反抗。
原来,她一直是怕他的。
——
马车平稳地驶在天华大街,厚重的毡布将车窗门帘盖得严严实实,车夫有节奏地敲击着马背,车速不快却也不慢,马车外表朴实无华,与寻常富贵人家无异,只是在车门一侧,印有太子府的标识。
车内,凌洛洛平静地坐在一侧,面上早已没了刚刚的苍白与痛苦,她冷冷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声线清冷得如山巅冰泉。
“谢谢。”
“我们夫妻之间,哪里还用得着说这些。”君清璃轻柔一笑,将手中的药瓶收回袖中,又另外摸出一个精致小瓶,扒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递到女子面前,“来,把这个也吃了。”
凌洛洛垂眸看向男子手掌,莹白的手掌正中,一团鲜红刺目,她皱了皱眉,扭过头不耐烦道:“不用了。”
刚刚那颗药丸本就是在她意识模糊时被他强行喂下的,虽说吃了之后身上疼痛确实减轻了,可这个人的东西,她可不敢随便再吃!
这个男人,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方才在大殿上,那种慑人心魄的力量,不,不对,应该说那种魔力,绝不是寻常人所能拥有的。
君清璃见她如此模样,嘴角闪过一丝玩味,转瞬即逝快到让人无法捕捉,他缓缓起身,绕过中央的红木桌坐到凌洛洛身侧,再次将手掌凑近她跟前。
“夫人,这个是活血疏筋的灵药,你刚刚内伤复发,吃了这个会好得快些。”
凌洛洛斜眼瞟了一眼,男子好看的唇微微嘟起,一副充满期待的表情看着她,语气中竟带了些乞求。
她被看得一愣,心中烦躁更盛,干脆闭上眼不再理这人。
君清璃也不气恼,身子挪了挪凑得更近,他盯着女子白皙的面上看了半晌,似乎在等着那双星子般的眸子再睁开。
凌洛洛感觉到男子的靠近,暖暖的热度从一侧传来,她坚决不睁眼,却感觉男子轻柔的呼吸就在自己耳侧,湿润的气息喷在自己颊上,簌簌的痒,腹中兀的就冒起一阵邪火,就这么唰唰烧了上来,她猛地睁开眸子,长臂一挥将贴着自己的人推开。
她这一下用力又猛又狠,将君清璃直直推撞在马车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车内募的安静下来,静得只听闻什么东西跌落在木质桌面上的轻响。
凌洛洛盯着桌面上那颗左右滚动的药丸,心里突然有点发虚,她偷偷抬眼看向马车里侧,男子低垂着头,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靠在车壁上,发髻被撞散,乌发倾泻滑落批了满身,遮住了面上神情。
她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道:“你……没事吧?”
君清璃闻言身子稍微动了动,随即抬起脸,冲着凌洛洛勉强一笑,轻声道:“没事。”
凌洛洛刚准备开口道歉,便见男子那双秋水般的温眸中,神彩渐渐淡了下去,她将要出口的话也就被堵得说不出了。
君清璃抿了抿唇,垂下眼睫掩饰自己眼底浓浓的失望与挫败,伸出手抓住了那颗在桌面滚来滚去的药丸,准备塞回小瓶里。
药丸却被人一把夺去,凌洛洛抢过药丸一把塞在嘴里,又狠狠惯了几口茶水,才咽了下去。
君清璃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愣了愣,抬头便见女子将药丸用力吞咽了下去,他看着凌洛洛唇边溢出滴落的茶水,抖了抖衣袖,抬手懒懒撑起下颚。
“夫人,忘了告诉你,这药丸,有毒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