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清璃疼,心疼,却不是被撞的。
他急忙捧住凌洛洛的小脸,去看她额头上的伤,她前几日才伤了头,今日又被自己这么一撞,怕是要撞出问题来。
凌洛洛疼得七晕八素,一巴掌打掉了君清璃抓着自己脸的手掌,转身就要回床上躺着去。
刚迈出腿,身子便被人抱起,一阵风过,她已躺在了自己那张雕花大床上。
“还疼吗?”
君清璃坐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替她揉着太阳穴,一边捏起她手腕替她把起脉来。
凌洛洛懒得理这人,等到眩晕的感觉过去了,才缓缓坐起身,冷冷看向他,道:“这里就我们两人,你不用再装了。”
君清璃低垂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晦暗,侧过脸的瞬间已恢复平静,他直直看向凌洛洛漆黑的冷眸,犹豫着开口道:“早上的事……”
“终于要兴师问罪了吗?”凌洛洛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浅嘲,“没错,今早的谣言是我让韩九去传的,你既然敢做,难道还怕被人知道?”
君清璃愣了愣,她在说什么?什么谣言?他只记得今早韩九拿给他一份报纸,他心不在焉地瞟了一眼,才知道那天被自己丢出去的东西原来是粉荷,现在,她是在拿着这事报复自己么?
“既然你这么喜欢粉荷,本女王这可是在成全你呢!你该感谢本女王才是。”
成全?君清璃倒是觉得好笑,原本自己还想为昨早的事向她道歉,可现在他才明白,他道不道歉,她哪里会在乎,比起她对这件事的做法,更让他生气的却是她对待粉荷这件事的态度,就两个字,成全?
为何他每次想要靠近她,换来的都是她淡然不屑的疏离。
那么,他情愿不要靠近。
君清璃面色逐渐变得阴沉,银色的眸子幽深冷凝,似要将人魂魄吸入其中。
“凌洛洛,你就这么点能耐?”他淡淡开口,声线是少有的清冷,“你真的以为,本宫会在乎这些?”
不在乎?凌洛洛挑眉,心中疑惑,这人若是不在乎他的太子名声,又何必每天顶着一张温润的假面招摇过市,难不成是闲得蛋疼逗你玩儿?她面色变得有些凝重,直视男子清冷的眉眼,正色道:“那你在乎什么?”
他在乎什么?
是啊,他在乎什么呢?
“呵!”君清璃淡然一笑,有些感伤有些颓废,他盯着眼前神情冷淡疏离的女子看了良久,然后缓缓起身,离开。
“三日后,百花宴,本宫会亲自来接你。”
即使不能靠近,那么他也要霸道地,毫不讲理地,将她占为己有。
——
三日后,清晨。
凌洛洛在大床上翻来覆去,却是早早的就醒了,她翻了一会儿,实在没了睡意,便起身下了床。
赤脚行至窗边,推开微湿的窗扇,潮湿的气息铺面而来,夹杂了青草的清香,昨晚下了一整晚的雨,将院子里的青石路面冲刷得格外干净,浸满水迹的湿润石面,似乎很久没人来过一般。
凌洛洛看着院中迷蒙的湿气有些出神,这三天她忙于剧院和谨希的事,基本都是早出晚归,谣言的事虽是被强硬的手段压了下去,可君清璃的名声还是不可避免地变遭了许多,而他本人这几日,更是看不到人影。
她想起今天要赴的百花宴,那人说过会来接她。
晨间的雾气有些大,可视度并不高,凌洛洛盯着院门看了许久,也没见着有人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打算喊凌二来帮她梳洗。
目光刚移开,一抹隽秀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角余光,凌洛洛顿了顿,重新抬起眸子,看向院门前的黑色影子。从影子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他。
有的时候,她也会厌恶自己有着这样一双,对任何事物都记忆深刻的眸子,就比如此时,她清晰地记得那影子的高度、身型、行走的姿势,都与君清璃丝毫不差。
身影渐渐靠近,浓烈的雾气也掩不住男子周身的气度光华,倾世的容颜缓缓自缭绕的白雾中探出,美眸如玉,身姿清绝,竟如遗世独立的谪仙,美得好似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飘然而去。
凌洛洛竟看得出了神,自来到这里,美男她也见过不少,有像樱谨希般恬静柔弱的精致瓷娃娃,也有如夜渊一般冰冷淡漠的雪山冰雕,可她却从来没有看懂过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的夫君。
他会顶着一脸虚伪的暖笑对她说着琼瑶剧般的甜言蜜语,也会面色阴沉地对她冷嘲热讽,甚至施暴。他对她的反抗嗤之以鼻,他的命令她丝毫不能违抗,可他却放任纵容她在府外大办剧院,对于她想做的事丝毫都不过问。
而此时,从这个男人身上透露出的深深孤寂与清寥,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到底怎样的,才是真正的君清璃?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吧。
“夫人。”
一声清浅的呼唤打断了凌洛洛的沉思,她眸光聚焦上身前男子银色的瞳孔,抿了抿唇,终是沉默着别开眼。
君清璃温润的眸光中划过一丝落寞,抬手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了女子略显消瘦的肩上。
“晨雾凉身,小心着了寒。”
凌洛洛身子僵了僵,伸手扯过肩上披风裹在身上紧了紧,冷冷道:“你先去大厅等着吧,我换完衣服就过来。”
“好。”
凌洛洛看着君清璃淡然离开的背影,手指渐渐攒紧,一把将肩上的披风揪起丢在地上。
最讨厌,最讨厌这人装模作样的,无微不至的关怀。
凌洛洛唤了凌二来帮她梳洗,虽是参加宫宴,但君清璃告诉她并不需要穿得特别正式,于是她便随手挑了一件鹅黄的抹胸丝织长裙,外罩同色薄纱。她自觉这颜色不惹人注目也不会过于朴素,为了掩藏妖娆的身段,她还特意没有束腰带,只在腰侧稍稍收紧了些,看起来少了几分妩媚,倒是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至于妆容嘛,凌洛洛就有些犯愁了,以往演古装戏时,为了突出拍摄效果,妆容都会浓烈些,但她平时又极少上妆,一时便有些犹豫不决。
凌二这时已帮她盘好了发髻,凌洛洛对镜一看,凌二虽平时傻了点,但这盘发手法还是不错的,她左右看了看头上梳得精致的飞天髻,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最后干脆全拆了,自己动手来了个韩式盘发,最后还在头顶做了个小花苞。
她本就生的貌美,配上这甜美的发型,更显得清新可人,倒是特别适合这十五六岁的年纪。
凌洛洛对着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才拿起眉笔,将自己眉眼描得更加懵懂无辜,本是一双冰眸,在她手下便渐渐汇聚了灵气,片刻后,她放下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一双水眸雾霭纯澈,哪还有半分的清冷寡淡。
凌二在一旁看直了眼,捂着张大的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这这还是她主子么?
凌洛洛吐了吐舌头,对着凌二甜甜一笑,凌二便似见了鬼,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凌洛洛一拳敲在凌二脑门儿上,不争气地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
长时间没有做笑容练习,看来有些生疏了,感觉笑起来嘴都不是自己的了,等会在路上,得多练习下怎样笑出甜美的笑容才行。凌洛洛想着,便一蹦一跳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