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若木鸡的，又何止慕灵一人？八阿哥胤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当他看到得意洋洋的九阿哥胤禟和一脸邀功相的十阿哥胤?，心下顿明。胤禩恨铁不成钢，怒道：“你们……”他一阵晕眩，九阿哥趁机扶住他，恻恻地低语道：“胤禛不除，终是大患！八哥仁德，这种事就交给小弟来办！陶赖，送八爷回府！”
热闹喜庆的气氛已荡然无存，漫天回响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喊声，百姓争相逃窜，免不了推搡拥挤，有踩掉鞋子的，有不见了东西的，有被撞到在地老人，有与父母失散的孩子……更可怕的是，人人想着脱离险境，竟然不顾脚下踩到的是人？是物？随意放眼望去，已有好几个人半瘫在地，捂着伤口，嘴角边已见血迹。可是，依然有许多人视而不见，硬生生地踩踏蹂躏着那具肉身，每一脚，都令伤者雪上加霜，每一脚，都令胤禩多了一分罪恶感。胤禩流下泪来，甩手搀扶的奴才，命令道：“九弟，十弟，把暗卫全撤回来，派出所有人手，疏散百姓。有伤者治伤，并抚恤二两白银。若有死难者……”他狠狠瞪一眼胤禟、胤?，“你们就做好披麻带戴孝的准备吧！”
十阿哥惊道：“什么！让我堂堂阿哥给贱民守灵？”
胤禩冷冰冰地说：“怕的是你还不配！”十阿哥面红耳赤，嘟嚷着不满，却也不敢大声争辩。依着他的性子，只怕唯有胤禩的教训，才乖乖地不顶嘴。
胤禟外号“毒蛇老九”，此次剌杀行动完全由他策划执行，担心胤禩不同意，索性连他都瞒了去。比起毛燥鲁莽的十阿哥，九阿哥冷酷狠辣的多，道：“我这就派人去通知顺天府衙门，并让家仆组织疏散。但暗卫……此时撤回，等于不打自招。难道八哥忍心看我背上弑兄的罪名吗？”
“这……”胤禩犹豫了，九、十阿哥对他一片忠心，如同左膀右臂，欲成大事，非需其相助不可。
九阿哥长揖到地，恳切地说：“事后，若有百姓因此伤亡，胤禟定不忘八哥救死扶伤的训导，哪怕真要本阿哥扶灵磕头，也只要八哥一句话而已。胤禟只希望八阿哥切莫妇人之仁，坏了大事！”说罢，与十阿哥一起跪了下去。
胤禩忙扶起二人，说：“九弟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好吧，我先回府等消息，不过，既然下了手，就干净利索点，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九阿哥眼中露出恶狼般的精光，说：“八哥放心，无论是下手的人，还是被下手的人，我都不会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八哥，此处不宜久留，请先行回府！”
胤禩眺目，远处几十条黄黑的人影时如狂沙，时如恶蟒，搏杀的中心，正是雍亲王胤禛一行人。胤禩嘴角扯出难以察觉的一抹冷笑，他收回视线，略带悲天悯人道：“壮士凄惶到山下，行人惆怅上山头。生前此路已迷失，寂寞孤魂何处游……”
吟诗之声，如战歌般，激荡着九阿哥的心，他信心十足地说：“八哥放心，就算……就算他们当真阴魂不散，回来索命，全由胤禟一人扛下，绝不连累八哥！”
“说什么呢！还有我……”十阿哥不满地一拍九阿哥肩膀。
胤禩感动，伸出一只手，铿锵有力地说：“兄弟齐心，其力断金！”九、十阿哥纷纷握紧他的手，眉目间流露着“誓为知己者死的”意念。说来好笑，这厢手足情深，血浓于水，那厢却骨肉相残，兄弟反目，谁能想到，主演之一居然是同一个人呢？
在胤禩的强烈要求下，只安排了陶赖一人护送自己回府。考虑到手无寸铁的百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前护后拥的队伍也太过引人注目，九、十阿哥均无异议。
若要回府，浸月亭是必经之路。眼观六路的陶赖脱口而出：“咦？那不是慕灵格格吗？”
胤禩回首细看，浸月亭外三丈处，慕灵委身在一男子怀中，秀眉微蹙，似乎在强忍着痛苦。而那男子毫不客气地搂住她的纤腰，努力想将她扶起。每当快要成功时，总会有路人甲乙丙丁撞过来，重新让二人跌落在地。那男人关切的目光在慕灵娇躯上游移，偶尔还将大掌抚上她的柔嫩的红颊。
胤禩看呆了，心里暗暗骂道：“她怎么不躲？”
后悔不矣的陶赖，只得提醒道：“主子，杀来了，快走！”果然，厮斗与破金声四起，肉眼已可识别胤禛在混战中被尘土血渍玷污的脸，还有紧跟在他身边的死士迟朝，而李卫等家仆早已不知被挤退至何处。
胤禩阴沉如冰的脸，双目恶狠狠地盯着不远处互相依偎的男女。陶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青丝间，那梅花白玉簪格外扎眼。陶赖胸中的怒火“腾”地被点燃，他吼道：“八爷，您稍待，奴才杀了这对狗男女就回来！”
“慢！”胤禩低哑地说，“依你看，灵儿是不是受了伤？”
陶赖仔细端详，二人身上均被踩得灰扑扑的，慕灵的左脚似乎极为不变，拖迤着身体，唇边，衣襟，多处带着血迹。他说：“主子，格格的确有伤。”
“该死的，居然让灵儿受伤了！”胤禩怨道。
“是，奴才这就把格格救过来，杀了那小子！”陶赖狠狠道。
胤禩长叹一口气，他怨的哪里是那男子，分明是他自己啊！不过，无论那男子是慕灵的恩人，还是占便宜的小人，明年的今日都是他的死忌！他点点头，默许了陶赖的行为。
陶赖提起腰刀，大喝一声，向前扑去，可还没碰到慕灵一片衣襟，已与那些暗杀雍亲王的暗卫斗起来了。这群暗卫并非乌合之众，懂战术知呼应，在外围防止援兵的暗卫，一见杀气腾腾的陶赖向他们这个方向冲来，立刻一拥而上，与之缠斗起来，反倒是地上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书生，暗卫们不屑放在眼里。这敌我不分之举，恰恰救了慕灵与魏清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