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你是记怪我对老家……魏老夫人不敬?”
“不敢!”魏清泰说,“草民只为传颂圣上美德,人人仰慕。”
“就为这个……你对慕灵身边的奴才这般和颜悦色,对我却这般疾言厉色?大不了,我,我去向老夫人道歉,便是了!”宛秋倾心魏清泰多时,闺阁中,偶有幻想被册封郡主,下嫁魏家的情景。藏匿于箱中时,亲耳听到襄怜的乖顺换来的是魏老夫人吩咐和唠叨,她堂堂格格未来怎能受这些?加上在箱中憋了多时,难受不已,她决定出箱后,给魏家女人一个下马威。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魏清泰已行动自如,所作所为尽收眼底。此刻,宛秋回想当初,愧恨不已。
“魏氏一门世代皆为包衣奴才,格格是主,草民是奴,主子训斥奴才,何来致歉一说?”魏清泰不卑不亢地说,“寒舍不敢久留贵客,草民恭送宛秋格格!”
宛秋怒上心头,将那六个礼箱一一推倒,像个疯子般踩踏着箱中滚出的药材补品。最后,来到魏清泰面前,朝思暮想的脸庞上,只有冷漠无情四字。宛秋气极败坏,恶狠狠地说:“我是主,你是奴,对吗?好!”说罢,她挥起掌,掴了魏清泰响亮一耳光,与此同时,她的眼泪也不听话地飚了出来。
魏清泰既没有言词反驳,甚至连个怨恨的眼神也没有,反而恭敬打千行礼道:“奴才谢宛秋格格赏赐!恭送格格!”
“你!”宛秋捂着脸,哭着跑出魏家。襄怜担心宛秋的安危,匆匆一福,紧跟了上去。
碧珑居
毛氏拍着门,带着哭腔唱道:“格格,您开开门啊!姨娘无能,但您受了什么委屈,八爷和福晋都会替您做主的……”
此举早已惊动了庄敏,她在一群奴才的簇拥下,站在两丈开外的地方,冷冰冰地看着毛氏、翠伶哭闹哀求。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碧珑居里仍无动静,毛氏跪在庄敏脚下,道:“福晋,宛秋格格自幼最听您的话,请您劝劝她吧!”
庄敏杏眼一眯,干脆地吐出一个字:“撞!”
“嗻!”红儿应道,带着两个强壮的苏拉,三两下撞开了碧珑居的门。
毛氏第一个冲进屋内,四下寻找,发现宛秋和衣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毛氏哭着扑在宛秋身上,凄厉道:“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有什么看不开,可以和娘说啊!为何寻短见啊……”
“闭嘴!”庄敏冷声下令,“毛氏不分尊卑,家法伺候!”
毛氏声泪俱下:“福晋,贱妾知罪,求您开恩,让贱妾陪宛秋格格最后一程!”
“姨娘,你说什么呢!”说话间,宛秋已坐了起来。关心则乱,毛氏心疼女儿,哪有庄敏理智,早已发现宛秋微微闪动的睫毛。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吓死姨娘了!”毛氏欣喜若狂。
“毛格格,请吧!”红儿道,“需要婢子带您前往浣衣坊吗?”
毛氏畏惧地看看庄敏,又看向如一潭死水的宛秋,慢慢起身行礼:“贱妾领罪!”依依不舍地离开碧珑居。
庄敏森然道:“碧珑居一干奴才,伺候主子不尽心不尽力,各扣三个月月钱,管事的降级一等,领十杖。”翠伶扁着嘴,委屈地看着宛秋,以为后者会像往日里那般出面求情。宛秋远眺窗外,对发生的一切,似乎漠不关心。庄敏一挥手,红儿雷厉风行地安排家法,碧珑居中只剩下庄敏、宛秋二人。
“男人,是不能相信的。”庄敏淡淡的说。
“女人,更不能相信!”宛秋意味深长。
庄敏眉心一跳,说:“还不死心?”
宛秋抚着衣裙上的褶皱,默不作声。半晌,她艰难地说:“若宛秋非君不嫁,阿玛额娘会成全宛秋吗?”
“休想!”庄敏斩钉截铁道,“门不当,户不对!若他对你专情用心,或能考虑,但若只是你任意妄为,一厢情愿,这场婚姻将会让你万劫不复!”
“不,他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只要我成为他的妻子,他定然会对我一心一意的。”宛秋仿佛看到了希望,冷若冰霜的眸子里也有了一丝阳光。
“负责?你是他的包袱?还是他的工作?要一心一意地扛一辈子?”庄敏傲然道,“万一他遇到所爱之人,你这个包袱怎么办?或者因为你的身份,他永远不会抛弃你,但你也不会真正得到他的心。”
“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接触别的女人!”宛秋胸有成竹,“再说,其他女人又怎样,能给他额驸的位份吗?能保他仕途顺畅吗?能许他荣华富贵吗?”
庄敏失望地摇摇头:“宛秋,你想得太简单了!若他为了名禄利而丧了男儿骨气,这种人值得你爱吗?”
“值!”宛秋渴望地说,“宛秋有一事相求,慕灵表妹似乎对魏清泰有意,宛秋不愿生出姐妹嫌隙,还请额娘从中阻止。”
庄敏故作恍然大悟状,道:“若是慕灵有心,而魏清泰也有意,这倒是男才女貌,门第匹配的一对。”
“额娘,你……”宛秋眼圈通红道,“宛秋心意已决,求额娘成全!”
庄敏怒道:“你私自离府,又做出不合礼仪的行径,额娘还没处罚你,你还提出如此不知恬耻的要求!”
“额娘……”宛秋泪如雨下,跪倒在地,“人生匆匆几十载,能找到一个令自己如此动心的人,谈何容易?宛秋明白此举大伤皇家颜面、礼仪教化,但宛秋不甘!若宛秋就此放弃,随意嫁予他人,会痛苦遗憾一生。宛秋羡慕阿玛额娘这般的神仙美眷,若两情相悦的缘份不易得,那么,至少宛秋想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
庄敏似乎为之动容,松口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好,我给你三个月的期限。三个月内,若魏清泰主动上门提亲,那么,我就成全这段姻缘!”
“多谢额娘!”宛秋感激地磕头道,“那么慕灵表妹……”
庄敏笑道:“万一,三个月内,魏清泰上门提亲的对象是慕灵,我也一样成全!怎么?连这点把握都没有,还大言不惭除净莺莺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