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俄罗斯,只不过短短几天,我已经明显地感到,莫斯科真是一座被美誉为“藏在森林中的城市”。所见所闻,正如人们所述,“俄罗斯人特别喜爱小动物”。
到莫斯科的第二天,我们前往中华人民共和国驻俄罗斯大使馆报到并拜访商务处。大使馆坐落在友谊大街6号。当天,因大使馆午间休息,我们就在附近一边闲逛一边等候。
我们走到中国大使馆的对面,那里有着一大片树林。走入林间,茂密的树叶挡住了强烈的阳光,使人有一种凉爽的舒适感。我们在就近的一条木椅上坐了下来。
树林的中间,有着一个圆形的水池。七、八只披着金绿色羽毛的野鸭,正在清澈的水池中嬉戏、游荡。野鸭的双蹼轻轻地划着水,一圈圈水波不断地在水池中部形成,慢慢地荡漾到水池的边缘,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一圈又一圈、一波又一波,煞是好看……。
几位老奶奶,正三三俩俩悠闲地坐在水池四周的长条木椅上,轻轻地聊着天。一位胡须长长的老大爷,独自坐着,默默地看着水池中漫游的野鸭。
两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水池边的草地上。小男孩的后背,靠在水池的围堰上,他们各自静静地翻看着连环画册。看到精彩之处,他们两人就会相互悄悄地说上几句。
一大群白色的、黑色的、灰色的、杂色的鸽子,很有“绅士风度”地挺着胸,昂着头,在草地上散步。它们的两眼炯炯有神,闪着光亮。鸽子们一步一点头,客客气气地漫步在老人和孩子们的身边,散落在树林四周觅食。
一大片个头肥壮的麻雀,如同一群刚刚放学的孩童,无拘无束地在林木间,在草地上,欢快地跳跃着;在树枝间忙忙碌碌地来回飞翔。
一位年轻的妈妈,轻轻地推着一辆带有遮阳蓬的“宝宝车”,缓缓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宝宝车”内,躺着一个只有八、九个月大,很漂亮的“俄罗斯洋娃娃”。“洋娃娃”长得又白又嫩,嘴里含着一个浅绿色的橡皮奶嘴。
“洋娃娃”的头上,戴着一顶镶有花边的小白帽,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毛毯上绘有大象、长颈鹿等动物的图案。“洋娃娃”见我们正脸带微笑看着她,她也瞪着一双蓝盈盈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我们——她从未见过的两个中国人。
在俄罗斯呆久了就会知道,年轻的俄罗斯母亲,推着宝宝车沐浴在阳光下、吹拂在微风中、在绿地树林“氧吧”中散步,是每天早、晚的“必修课”。
——这真是一幅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和谐融洽的生动写照。这一幅在俄罗斯司空见惯的画面,给我这位初到俄罗斯的远客,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虽然在日后的见闻中,我见到这种大大小小的树林不计其数,这种平常和谐的情景随处可见。但是,留在我心中的、在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对面树林中所见到的第一印象,是难以磨灭的。
一年以后,当我再次前往大使馆,再一次进入这片树林,四周的景象还是如此静谧。我特地关注水池中的野鸭,略为数数,已经有将近二十只了。
在俄罗斯的城市、乡村,在马路边、在车站、在居民小区、在草地树丛中,数不清的鸽子、麻雀、小狗、小猫还有松鼠之类的动物就在你的身边自由漫步;众多的灰喜鹊、大乌鸦、啄木鸟,以及各种各样叫不上学名的飞鸟,在空中自由飞翔;野鸭、野禽在水中自在游荡。
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窗外是一片冰雪世界。
在灰蒙蒙的天空中,从北方飞来此地过冬的大群乌鸦,不停地在低空巡飞着。小乌鸦一边飞行,一边扯着嗓子急切地喊叫着:“哇——哇——哇——”;停在不远处树杈上的大乌鸦,沙哑着嗓音不紧不慢地呼应着“呱——呱——”。
在洁白的积雪上,鸽子正“咕噜——咕噜——”地相互打着招呼,在四处忙碌着;在光秃秃的树杈上,麻雀在“叽叽喳喳、喳喳叽叽” 不停地对话,在四处觅食。
小动物们为寂静的冬日,增添了许多生气,为人们难熬的冬天增添了不少情趣。
不少俄罗斯家庭,都在自家的窗外,或在门外的树枝上,挂上用塑料盒、纸盒做成的各种“禽鸟食盒”。人们在“食盒”内放上玉米、面包屑之类的食物,供野外飞鸟在冬天食用。
一个夏日的傍晚,我听到窗外不断有“笃—笃—”的敲击声。打开房门,并不见有人敲门。然而,“笃—笃—”之声始终不断。
我随着声响,向窗外的树上望去。只见一只身披黑、白花纹羽毛的啄木鸟,正停在一棵白桦树粗大的树干上,不停地用它锋利的尖嘴,啄木除虫。连续三个傍晚,这只啄木鸟一直坚守着岗位、辛勤工作在这棵树上。
有一天清晨,楼上一年级的小姑娘奥莉娅在上学途中,看到一只受了伤的灰色鸽子掉落在地上。她赶紧小心翼翼地将鸽子捧起来,包上手帕,急切地返回家中,请她的外婆好好看护。然后,又急匆匆地赶去上学。数天后,鸽子康复了,她就高高兴兴地将鸽子放飞。
看到此地俄罗斯人如此善待动物,小动物们也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生活,我真是羡慕之极。俄罗斯人的肉食除了牛肉、猪肉、鸡肉和鱼类,其他动物都不上餐桌。在俄罗斯人的观念中,动物都是人们的好朋友。
在俄罗斯期间,与我们比较熟悉的邻居、同事或朋友,也曾多次向我们询问一些有关中国人对待动物的问题,这些问题使俄罗斯人感到非常困惑。
甚至连我们的好朋友——“中国文化迷”阿列克谢,也多次向我们提出他的众多不解:
“老张,中国大地上还有麻雀吗?据说麻雀早就被你们消灭了?难道这是真的?”
“盖纳(他为小高起的俄罗斯昵称),听说你们中国人连老鼠、蛇都要吃?”
“我真的不明白,小狗是我们大家的好朋友,中国人为什么要杀小狗?为什么吃狗肉?”
“……。”
对于这些问题,有时我会笑着回答:现在中国的麻雀比人还多那!
有时会很尴尬地回答:吃老鼠、吃蛇都是以前的事,现在已经很少发生了……。
其实我的心中真的感到很难过。因为有些问题我感到难以回答,有些问题我无法回答。
我知道,在我们国内,乱捕滥食野生动物的行为,并没有根绝。我们有些公民对于《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条例》确实还置若罔闻。
我国野生动物的保护神、森林警察还在可可西里广袤的原野,为保护藏羚羊而四处奔波;从上海也不时传来新闻,执法部门不断捣毁崇明湿地保护区内偷猎者的窝棚,捕捉野生鸟类的案件还屡禁不止;偷猎白天鹅、丹顶鹤的罪恶枪声还时断时续,令世人震惊;野生东北虎数量急剧减少,濒临灭绝;我国特有物种——生长在长江水域古老的“中华鲟”数量正在日益减少……。
每当我想到在国内的一些餐馆中,印制在精美菜单上的菜名,却是一道道只应该出现在动物园中生灵的学名。那些理应自由自在地生活、生龙活虎地行动的动物朋友,却被人为残酷地组成一长串血淋淋的菜名:人参炖熊掌、火烤狍子肉、生食猴脑、清炖美味鹿胎盘……。我真真是为我们那些同胞,对动物朋友的无情、对大自然的无知,感到汗颜。
每当我想到在我们的一些饭店内,至今还在佐食那些小鸟小雀,至今还在禁而不止地宰杀珍禽异兽而感到愤怒。摆放在餐桌上的美餐佳肴,是那一盆盆“油炸麻雀”、一盘盘“红烧田鸡”、一碗碗“娃娃鱼”、一碟碟“熏拉丝”(即烟熏蟾蜍),甚至还有烧烤穿山甲、椒盐大王蛇、活吞眼镜蛇胆……。我真真是为我们那些同胞,只为了些许小钱,残酷地糟踏异类而感到脸红。
自2002年冬季以来,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灾难突降人间。中国、亚洲乃至全世界为之震惊。
人们发现,广东的“非典”初发病例中,有从事野味餐饮业的人员;广西的“非典”初发病例中,也有部分人员是来往于广东等地的野生动物贩子。一时间“非典型性肺炎”肆孽,破坏了人们生活、工作的正常秩序,搅乱了人们正常的交往和各项经济活动。
甚至还有我的一位不可能直接与动物有染的朋友,也不明不白地成了传染性“非典型性肺炎”的直接受害者。在那段遭受“非典侵犯、被迫隔离”的痛苦日子里,这位好友不但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受到严重伤害、苦不堪言,还悲痛地累及到她的其他亲人。每每回想于此,总使我有一种疾首切肤之痛。
医学工作者、科学家便将野生动物作为“非典”传播的源头进行追查。香港、深圳的研究人员终于在“果子狸”等动物的身上,发现了与“非典”病人相同的“非典病毒”!
这是一场还将长期进行的,惊心动魄的“非典抗击战”;这是一场人类与自己命运的抗击战。而“非典抗击战”的起源,可能就是人们对大自然的过度索取,可能就是人类对野生动物的无限食欲,也可能就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
正是由于人类的无情和贪婪,致使“非典”以狰狞的面目,以凶残的手段,向人类发起了仓惶进攻。“非典”,再一次向人类社会敲响了警钟。我们在相信人类最终能够战胜“非典”的同时,也切实明白,人类社会也将为此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一位先人曾经说过这样一段含义深刻的话:人类属于大地,而大地不属于人类。
世界上的万物都是相互关联的,正如人身体的各部分连接在一起一样。生命之网非人类所织,人类不过是这个网络中的一个结。但人类所做的一切,最终会影响到这个网络,也影响到人类本身。
看看我们一些同胞肆意侵害动物的陋习,对照俄罗斯人对待动物的友善习俗,非常值得引起我们的深思。
我想,在善待自然、善待动物方面,我们确实要学学俄罗斯民族的良好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