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次上完课的时候我都会发现柳小藤站在树下仰着头,手指东点西点,口里还喃喃地不知道数些什么。偶尔她见我出来会调皮地问道:“你知道今天有几片叶子黄了吗?”我常常是头也不回地用我的口头禅里打发她:“知道,可知道了,我都知道成不知道了。”
柳小藤还是笑。跟我在一起,她好像永远没有苦恼。不过也对,她成绩那么优秀,大好的前程,有什么可苦恼?不像我,什么都不行,就连自己在行的小提琴也是中途才学,半路出家。
“你知道今天出了几片绿叶吗?”“你知道今天落了多少叶子吗?”......
柳小藤的问题随着季节不停在变化。受她的感染,我也偶然会算算与她的友谊到底历经了几个春秋。
在第八个季节无声来临的时时候,我的专业成绩已过公布过了录取分数线。于是开始忙着争取文化成绩的我终于知道了何谓题海战术。那些堆积如山的练习题仿佛是一场永远也打不完的战争。还好艺校对文化分的要求不是很高,所以我不用去为这些去担心太多。
可柳小藤不一样,做题时经常会累倒在课桌上睡着。那些堆积起来就能她清瘦身体实实遮掩的书本,我看了都会心疼。
有的时候,我会调侃地说一句:“小藤,要不你跟我一起考艺校吧。”她无奈地说:“他们要是需要一个去重新制造1234567音高的的人,那我就去。”
临近毕业的时刻,我开始自责。因为“皮毛微积分”我已经多少懂了一点,可柳小藤的“骨肉小提琴”还是照旧的拉不完1234567。或许,我真的没有用心教她。
三
签同学录那天恰好我的生日,柳小藤才看见就给我买了一份颇为贵重的礼物,一把精致的小提琴。
我翻了翻同学录,知道一个月后是她的生日。虽然我送不了她那么贵重的礼物,但我还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可直到高考结束后,我才恍然想起柳小藤那早已过期的生日。原本牢牢记住的日子,终究还是被我忘记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柳小藤虽然表现得毫不在意,可我还是感受到了她的悲伤。毕竟,我是她最最要好的朋友啊。
尽管之后几次她来找过我,可我仍旧没有任何理由,或是勇气来为她补过生日。
送六岁的表妹去参加暑期外语培训时,柳小藤已经开始准备奔向她所在的大学了。我站在门外树下,痴痴地等着下课,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最后,我学着柳小藤开始数树叶。数了几遍,又只能重头开始。因为微风一过,原本我所看准的位置又乱了。铃声像停顿过了几个世纪,我有些急躁地大骂了几次。那样的空虚,是来回踱步,数树叶也无法打发掉的。
我忽然想起清瘦的柳小藤。在那足足一年半,547.5天的时间里,总共有78.2周。也就是说她经历过类似这样的78.2次等待。
我有些难以想像,这78.2个周末下午,她是怎么过来的。又是在用一颗何等宽容的心来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我们这份真挚的友谊。
我开始懂了,该去如何关爱那些离你最近的人。因为他们早已在你从不知晓的季节里,默默付出多时。
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
从步入学堂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如一朵僻幽的山花,在漫漫的人海中,无关风尘地开谢着。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人想去解开这个毫无价值的谜团。
他渴望走进他们中间去,与他们一起在溢满草香的校园小径上欢笑,一起簇拥着放下学,一起逃课到遥远的西山上抓鱼。在旁人看来,这都是些平凡至极的事件,可对于寡言自闭的他来说,却是一连串闪亮而又模糊的梦。
站在懦大的群体里面,他时常感觉自己像一块玻璃。譬如,清晨做广播操时,站于他身前和身后的两位同学,总能将眼神透过他的身躯,叽叽喳喳说笑不停;譬如,在全班自由调整座位时,即便等其他同学都选定了,他再缓慢进入,也还是改变不了一人独占课桌的局势;譬如,有人在课堂上传纸条,快到达他所在的位置时,别人宁可叫应他前面的同学,也不愿顺手把纸条给他......
他开始阅读很多关于交际的书籍。书上说,得有勇气打开自闭的大开,向别人袒露你的诚意,这样,别人才会由衷地接受你。于是,他决定在某个午后,独自走上讲台上,慷慨激昂地和台下的同学们说:“我想和你们做朋友,可以吗?”
为打开这扇自闭的门,他做了很多努力。他甚至知道,深呼吸和自我暗示可以排除内心的恐惧和紧张。
一个流光四射的午后,他耷拉着头,穿过走道,欲独自登上讲台,他想,他该说出自己的心声了。踏上讲台的一课,他感觉瞬间气血翻涌,险些无法喘息,凝神寻思,赶紧在众人的一片惊愕中拿起黑板擦,急速转身,化惊恐为力量,猛烈地擦黑板。
二
体育课上,老师让做一个名为“抱团”的游戏--众人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圈,不断奔跑,老师站于中间,等混乱之时大说一个数字后,众人迅速抱团,每团的人数必须与老师口中所说的数字均等,要不,就判为输家,得出一个有新意的节目。
不管老师说“5”还是说“6”,他都是输家。很多次,他想要冲入人群之中,与他们抱成一团,却每每都被决绝冷漠的眼神挡了回来。
那个原本他决定打开心门的午后,成了他一生的伤痛。站在风尘呼啸的操场上,他从未如此绝望过。看着那些嘲笑的脸,他忍住泪水,游戏了一下午,也被罚唱了整整一下午的《明天会更好》。尽管很多人到后来不愿再看他的节目,可仍是没有办法。只有他一个人输,并且,他只会唱这一首流行歌曲。
后来,他在众人的嘘叹声中完成了最后一次表演。那个夜晚,他伏倒在门窗紧锁的书房里哭得忘乎所以。几近天亮的时候,他给班主任写了一封绵长的求助信,希望能通过老师的帮助来获得同学的认可。哪怕,一个也好。
次日午后,班上的两个坏同学先后被叫了出去。归来后,他们特意看了一眼仍旧闭塞的他。
他惶恐不已,他以为,老师把他们俩严厉批评了一顿。因为,他在信中名列指出就是他们俩唆使周旁同学不要与他交朋友。如果真是这样,他的麻烦就大了。这两个无所事事的坏同学,一定会在放学的小路上找他算帐。
放学后,他静坐在教室里,企图等他们走后他再回去。岂料,他们竟也一起坐在教室里!
等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俩上来了,他想跑,可腿脚一下子不听使唤了。他握紧了书本,心想:“要是他们动手的话,我也得做点反抗吧?”
“哥们,我们一起回去吧!”两双温热的小手同时搭上他的肩膀,再从肩膀滑向他的背后。抬头触及他们真挚的眼神,他不忍拒绝。
他第一次与他们笑过溢满草香的校园小径。没人看到,那个暮色四合的午后,他的双眼里一路都噙满了泪水。
后来,他的朋友越来越多。他做任何事,碰上任何困难,只要旁人看到,就算他不开口,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前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