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书
煤矿工人老邢头马上就要船到码头车到站了,却检查出肺癌,且是晚期。每日躺在医院病房里,呼吸像拉风箱。鼻孔里插着吸氧管,胸部、手腕上、脚脖里缠满了检测仪的线路,抢救液体一瓶接一瓶,永远输不完似的。
死神时刻都会与他某面。
老邢头早年丧妻,身边唯一的希望,就是他的独生女儿丽丽。丽丽半年前下了岗,丈夫上临时班,没有固定收入。丽丽的儿子正上小学一年级,也正是花钱的时候。丽丽一家的生活来源,一大部分来自父亲的帮助。眼看父亲就要抛开她驾鹤西去了,丽丽便整日以泪洗面。
她找到主治大夫,既询问父亲的病情,又诉说自己的苦处,并向大夫说:“请您理解我!”
大夫说:“这有什么不理解的!每个病人家属都是这样的心情。我们会千方百计抢救病人的。就是没有希望的病人,我们也想尽一切办法,尽量延长他的生命。”
丽丽还要再说些什么,大夫说他们马上要到每个病房查房了,请她回到父亲的身边,伺候病人去吧!
第二天,丽丽利用下午时间,医生不忙的时候,再次来到医办室。主治大夫一见到她,没等她说几句话,就截住她的话茬说:“请你放心,为抢救你的父亲,我们连进口药品都用上了。邢师傅是德高望重的老工人,又是省级劳模,是咱们矿的功臣。为治他的病,连矿长都有指示呢!”
丽丽一再重复一句话:“请您理解我!”
大夫说:“这有什么不理解的。你不要多心!”
丽丽还要说下去,另一位病人家属来找大夫问诊,大夫就向她下了逐客令。
从医办室出来,丽丽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河水,怎么也关不住了。哭罢,她把心事告诉丈夫,合计再三,让一个亲戚替他们值班,利用晚上医院下班后,带上礼品,来到大夫家,终于说清了“请您理解我”的内容。
次日,老邢头的抢救药品,就没有了进口药。再一日,连正常支持生命的药,也消失了。只有走形式的生理盐水往血管里输。
时间是最好的答案。在老邢头离退休还有一天时间的时候,他结束了生命。
办完父亲的丧事,按矿上规定,丽丽领回了父亲20个月的工资——如果退了休,就只能领3个月的工资了。
在父亲的遗像前,丽丽再次泣不成声,说:“请父亲的在天之灵,理解您这个不孝女儿吧!”
丈夫在一旁安慰她:“父亲一定会理解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