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21楼,拐出电梯厅便能看见大大的“怀宇科技”的字样。
丁佟贝站在门口,却是有些迟疑,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上前询问。
“你好,我找丁佟宇。”
“不好意思,丁总不在。”
“去哪了?今天会回来么?大概要什么时候?”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这会儿一股脑儿的急切问出。
“……。”前台被这问得有些疑滞,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衣着考究但却未施粉黛的人,探头往走廊尽头的紧闭的房门看一下,随即道:“您有预约么?”
“……。”丁佟贝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从前台的反映来看,哥哥今天应该是会回来的。于是望了望一侧空旷的休息区,只道了句“我自己等他好了”说着便转身往休息区走去。
“可是丁总今天已经……。”前台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见她已经自顾自往里面走了,也只好探头过柜台往休息区方向轻声说了几个字后就灭了声音。
因为接待台挨着休息区的一侧是一堵隔断墙,所以前台小姐也懒得绕出来再提醒她什么,愿意等就等吧。
丁佟贝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杂志翻看,刚翻动几页,身背后就有了响动,前台小姑娘礼貌的问候声传到她耳朵里——“丁总好”。
闻言她放下手上的杂志,仔细辨别声音。
然而对方没有回复,而她也只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那个,丁总,有人来找你,而且已经等你很久……。”前台交代着什么,可显然对方没耐心听下去,只传来一句“我知道了”,语气冰冷烦躁的不像话。
知道?
丁佟贝一愣,还未等她细想,一个高大身影已经迈着急切的步子从自己身边越过,似乎周身都在散发着戾气,压根没注意到沙发上有人存在。
她本想喊他,可他却快速地消失不见了。
丁佟贝忙起身追出休息区,却只见到走廊尽头的子母门重重合上。原地愣了愣,早上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
鬼使神差地,她回头望了一眼前台方向,见她们都被挡住,便迈步走向走廊尽头。
子母门前,丁佟贝咬了咬内唇,她是来找自己哥哥的,本可以大大方方的推门进入,可不知为什么,手上就是如同被缚住一般,动弹不得。
定了定心神,缓缓举起左手,手指刚蜷起触到门边,却是听见里面发出一声玻璃器皿摔碎的声音。
那声响不似不小心跌落的清脆,分明是施加了迅猛的力道狠狠砸在地面一般。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分辨这一切,里面便传出讽嗤的轻笑音。
“我等了这么久都没发火,你倒是一回来就先沉不住气了。”
容晋?!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果然还是不放过丁家任何一个人么?!
丁佟贝在门外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堪堪后退了一步,眼前有些模糊着晃动。
然而里面的声音依然没有间断,只是再响起时变得愈发燥郁冷厉。
“你以为在我和Alan之间横插一脚就能玩死我么?”
哥哥?!丁佟贝眉间一紧。
“当然不,那样有什么意思?!”
“……。”
里面突然没了声音,这一瞬的寂静让丁佟贝清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猛烈地跳动着,心脏撞击着胸腔内壁,闷痛无比。
片刻后里面又传来哥哥抑愤嘲讽的声音,“我劝你有本事就直接弄死我。”
“兄弟一场,死字很难听。”
“不然我一定不放过你。”
“如果你有本事的话,我也不介意。”
“……。”里面又是沉默一瞬,紧接着传来丁佟宇格外阴狞的声音,“我有没有本事你应该清楚,最好别逼我!”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说出的。
丁佟贝从未听过哥哥这般幽悚可怖的声音。
容晋已然把他逼到了何种地步!
“咣——”
一声巨大的声响惊得丁佟贝狠狠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是桌子还是椅子什么的被猛然间翻倒了,容晋狷躁的声音顿时响起,“丁佟宇!”他爆喝一声,突然又消了音,半晌后才冷笑着哼了一声,道:“我逼你?”
“是我逼你突然出现在英国破坏我们一家?是我逼你串通丁昌浩害死我父亲逼疯我母亲?是我逼你逃到国外?是我逼你让丁佟贝替你们全家受过?!”
串……串通丁昌浩?
“伪善?!勾结?!反咬一口?!还是永远都喂不熟的白眼狼?!你的本事我还真是了解的远远不够!或许我该叫你容佟宇,这样,才能让你更清晰地记起你的那些禽兽不如的行为。”
容……容佟宇?!
站在门外的丁佟贝只觉得全身上下汩汩地冒着冷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佟宇?呵,这个姓是我一辈子最大的耻辱。”
哥哥的声音又从房里传来,然而灌进丁佟贝的耳朵里,却分明实在坐实了刚才那个她根本无法相信也无法理解的事实。
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眼前开始变得晃动,大脑开始变得浑噩,脚下一阵虚浮,踉跄一步便栽到角落立的高大花瓶上。
咣当一声,花瓶翻倒,丁佟贝这才被这巨大声响惊得恢复了一些清明。
房内听到响动,变得瞬间安静下来,这顿默的一秒,肃厉而漫长。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房门,猛然转身往大门口跑去。
而房间里的两人也在听到门外响动时双双滞了一下,丁佟宇满含怒火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容晋不愿挪开。
容晋坐在靠近门边的皮质沙发上,闻声先是掀着眼皮不屑地回睨了他一眼,随即起身到门口,推开门往走廊外看去。
然而,远远地,只看见了走廊尽头的玻璃门晃动了几下,最后闭合严实。
容晋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向丁佟宇,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
丁佟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头看着他,目光对视在一起的时候手上略微一顿,似乎准确地抓住了他眼里瞬间消失的神情,眉头拢在一起,随即捞起桌面的电话打给前台。
“刚才有人来过么?什么?跑……长得什么样子?”丁佟宇眉头越锁越深,最后扔了电话起身便往外追去。
容晋横亘在门前,见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眼里迸射含光,满含疑惑又有某种认定,微张了嘴角,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让开。”丁佟宇抬手挥臂,却被他抓得更紧。
“谁?”
“让、开!”
“丁佟贝?”容晋抖了抖眼尾。
“……。”丁佟宇未答,只是想要再次使力挣脱。却不想,还没等他用力,容晋已经松了手,转身先一步冲了出去。
大步跑到电梯厅,直梯已经降至11楼,容晋迅速地点着电梯按钮,却只见到数字快速下移,不见有电梯停下,一阵躁愤使得他直接拉开一侧的消防通道门……
丁佟宇跑到前台时,再次确认了来人的相貌特征,待他确定那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妹妹时,却突然顿在了原地无法挪步。
曾经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记得自己17岁时是怎么因为叛逆从学校跑了出来,却不小心被马路上高速奔驰的汽车撞飞;他也记得昏迷一个多星期醒来后,时平一向宝贝自己的父亲不在,却只有妹妹每天煮了他最喜欢的鸡茸蔬菜粥给他;他还记得几天后父亲终于出现在病房,可看到他的第一眼脸上浮现的不是担忧也不是欣喜,而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令他看不懂的憎恶与愤怒;他更记得妹妹去上学以后,留在病房里的父母是怎么不顾及他的感受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的。
那是段可怕的回忆,从那以后他被送去英国,没了家人,没了妹妹,没了亲情,却多了一个他半点也不想得到的姓氏——容。
丁佟贝从城义大厦跑出来时,整个大脑空白一片,没什么意识,有太多的事情是她从不知道从未想过也无从接受的。
在撞到花瓶的那一瞬,她只是下意识的想逃开,越远越好。
午后时分本是太阳最足的时刻,此时却躲进云彩里,阴凄凄的天气真是应景她的内心,好不讽刺。
她就这样直愣愣地冲出马路……
吱——
伴随着一声长长地轮胎擦着柏油马路滑出的刺耳响动,丁佟贝应声倒地……
容晋追出大厦的时候,甬路上一片人行萧瑟,猛地转头左右找寻了一下,丁佟贝早就没了踪影,他眼里有盛不下的怒火,伸手在路边的广告牌上狠狠一砸,转身冲进地下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