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小碗探着脑袋,凑近了仔细打量那个小笼子,原来内里有乾坤,“姐儿”竟是一只抖着翅膀的大肚子绿蝈蝈。
小碗就无语了,拿了这玩意儿能做什么?吃吗?崔子卿的礼物真是……有特色!
“这就不用了,上次被你家少爷拿走的那面手镜呢?他给我修好没?什么时候还给我啊。”
“那个呀。”五色咽了口唾沫,小碗姑娘说的不会是那个吧,端午节那天回书院的半路上,少爷从马车里丢出去的那个匣子……他搓搓手,咧着嘴说道,“兴许在修吧……这蝈蝈您一定得收下,少爷把整个虫市翻遍了,才找到这么一只,你看这头、这眼、这翅膀,还有叫声,甲——甲——甲——的,别提多美了。”
“是吗?”小碗叉着手,压根不为所动。
“姐姐嘞,算小的我求您了,少爷什么脾气您不知道啊,要是没送出去,他还不得把小的踢到泊月湖里。”五色弓着腰,捧着笼子,眼巴巴的瞅着小碗。
这倒是,那位少爷的脾气可不怎么样,小碗也是深受其害,再看五色臊眉耷眼的样子也怪可怜,也不再为难他,伸手接下了笼子。临别前还再三嘱咐五色,让他盯着崔子卿,别忘了她的手镜。
五色自然是满口答应,至于办不办,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于是,小碗拎着会“甲——甲——”叫的蝈蝈回了听风馆,一进到二门上,就隐约就觉得气氛不对,平日里各司其职的婆子、媳妇子们,竟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压低声音说道着什么。
她正纳闷着,等从后门进了听风馆,就看见竹叶在倒厅门口来回踱步。
“竹叶,干嘛呢?这台阶都被你趟出沟来了。”
竹叶一抬头,见小碗优哉游哉的拎着蝈蝈回来,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小碗姐,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你人影。你都不知道……唉,你怎么就出去的这么不是时候呢,赶紧去找小姐吧。”
“怎么了?”小碗一头雾水,到底今儿是怎么了?
竹叶夺过蝈蝈,推搡着小碗往屋里走,又小声说道:“你可不知道,昨天晚上出大事了。大半夜的白姨娘就开始闹腾,听说——她有孕了!”
有孕?不是说任老爷很久都不进白姨娘的院子了吗?这是什么状况?小碗瞪大了眼睛。
竹叶看着小碗震惊的表情,这才满意道:“这消息昨天晚上就传了出来,可是像我们这种外来的丫头,在这里没有根基,到今天早上才知道个皮毛。不像芭蕉她们这种家生子,一早就跑到小姐那里献殷勤去了。要我说,患难见人心,这种时候,正是你出面安慰她的好时机,我可是一得到消息就来找你了。”
患难见人心不是这么用的吧……不过,小碗立刻停住脚,不管竹叶生拉硬拽的,就是不挪窝。
竹叶急得直跺脚,“你傻了,这种时候不去,什么时候去啊。你帮过我,我拿你当好姐妹才跟你通风报信。”
小碗这才明白,原来是若干天前,在任书瑶插戴簪子的事情上,她似乎站在了竹叶一方……她无奈了,怎么跟这小丫头解释呢。
“既然芭蕉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也不好再去,不如等等,谋定而后动嘛。放心,这人情我记下了,到时候我会为你多多美言的。”小碗按住竹叶的手,一脸诚恳。
果然,竹叶被唬住了,等她满意地松了手,小碗就迅速拎起蝈蝈笼,贴着墙边往回走。
只可惜小碗的小算盘打得再好,但还是在通往后罩房的回廊上撞见了直直往月亮门处冲的任书瑶。
只见秋茗死死拉住她的袖口,“小姐,冷静一下,事情未必就是芭蕉说的那样——”
“若是我有半句假话,就让天打雷劈!”一旁的芭蕉抬着下巴,誓言旦旦,“昨个二更天的时候,兰芳可是嚷嚷的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了。她哭天喊地说白姨娘要小产了,都是这几天立规矩累的,再不请大夫就要一尸两命了,巴拉巴拉一大串,可不是我编的。”
一席话更是火上浇油,任书瑶竖着眉毛,死命要把袖子从秋茗手里拽出来,“放开我,让我去看看我娘!”
“小姐,夫人一定能处理妥当的,您就安心吧。”秋茗不好挑明了说,这等事情本来就不该入一个未嫁女的耳朵,一般的闺秀羞也要羞死了,没想到小姐竟然还要跑去安慰夫人。
“放手!放手!放手!”
眼看就要厮打起来,情况比她想象的还麻烦,小碗长叹一声,终是不能袖手旁观,偷偷把蝈蝈藏到廊柱后头,快步走了过去。
“秋茗,你先放手,小姐担心夫人,可是出于一片孝心。”小碗把手按在秋茗手背上,偷偷给她打了颜色。
秋茗楞了一下,犹豫着撒开手。
这边任书瑶看袖口一被松开,就要往月亮门出冲,被小碗一个侧身拦下,急得正要呵斥出口,就被小碗一席话定在原地。
“小姐,莫要着急,奴婢可不会拦着您。只不过,您这是要夫人更丢脸,更难过吗?”
看任书瑶终于站住了,小碗这才轻劝道:“您就这样蓬头垢面的冲进夫人房里,只遂了那些小人的心意。她们那边一出招,您这边就自乱脚跟吗?夫人还不发话,您就更不能在后头拆台了。要去见夫人可以,那就梳洗打扮妥当了,按照往常的时辰,去见。”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听进了任书瑶耳朵里,她思忖片刻,抿了抿唇,一跺脚,终是转身回去闺房。
一边走一边道:“秋茗,来服侍我梳洗。芭蕉,愣着做什么,我今天要穿那件新作的百蝶穿花半袖。”
到了往常请安的时候,任书瑶穿戴齐整,穿过月亮门到了正院,走近了就看到任云心站在房门前,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泪水还在不停往下流,一看见任书瑶就扑了上来,她紧紧抓住姐姐的衣袖,呜咽着哭诉道:“三姐姐,请,请帮我跟母亲解释,白姨娘,白姨娘她不是有意的。对不起,母亲要是不高兴,就罚我吧,怎么罚我都行,千万别生气……。”
任书瑶这时最不愿意看到的人之一就是这个庶妹,二话没说使劲儿抽出衣袖,冷冷地旁边的丫鬟说道:“还不赶快把四小姐送回去?”
这情况让她暗地里更加焦急,母亲到底怎样了?
待任书瑶见到尤夫人的时候,她正在卧榻卧榻上休息,头上戴着抹额。
“这身衣服可是新做的,穿在你身上就是好看。”尤夫人虽然神色有些委顿,但看着女儿匆匆而至,还是面带微笑,勉力起身。
“娘,你别动。”任书瑶又把尤夫人按回去,也不寒暄,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也不用瞒着我。你受委屈了。”
尤夫人一愣,随即笑了,“傻孩子,说什么呢,为娘的就是没有休息好,精神不济罢了。”
任书瑶强装出的淡然褪去,苦涩的味道袭上心头,她伏在尤夫人膝上,闷闷地说道:“我没想到爹竟然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不声不响地做出这种事情来。还有那个白氏,看着也不像好人,妖妖娆娆的狐狸精一个,还不知道怎么勾引爹的呢。啊呸,想想就恶心,真是委屈娘了。”
尤夫人“啪”地一声敲在任书瑶的背上,声音严厉起来,“是哪个混账东西在你跟前学舌,引你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你爹爹的事情也是你能说的?”
任书瑶一脸委屈,“就是我自己这么想的,不是爹爹的错吗?偷偷摸摸闹大白氏肚子的人不是他吗?”
“你——”尤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刚觉得你这几天好一些了,怎么又开始犯浑。白氏是你爹的姨娘,是为娘亲自为你爹纳的良妾,也是生育过你妹妹的人,这本就是正正经经的事情,怎么被你说的如此不堪?”
听了尤夫人的话,任书瑶睁大眼睛,一时觉得母亲的话似乎有理,一时又觉得不可思议,就愣在那里了。
尤夫人晓得任书瑶又钻了牛角尖,不顾自己身子不适,还是决定趁此机会教导女儿为妻之道。
“瑶娘,记好了,若是真要拿别人的错处,就必须找准七寸了,否则不过是打草惊蛇罢了。而这次白氏的错处有两个。其一,作为妾,她没有权利越过我,偷偷摸摸的拉着你爹去她的小院。其二,她身子有恙,就该提前通告我,而不是半夜三更大张旗鼓的闹出来。”想到昨晚的闹剧,尤夫人一脸讥讽之色,“作为正室,我可以正大光明的说,我该做的都做到了,问心无愧。而白氏使的手段却真真不入流,耍那小家子气的伎俩。”
“可是,不管白氏耍了什么手段,总归还是她占了便宜。万一她生了儿子,爹爹不是把心都偏了过去,哪还有娘的位置。”任书瑶想到以前看过的电视剧,越想越是这样,年老色衰的正室,总是斗不过年轻有心计的小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