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分为男女两个区域,男女分开练武,训练的强度和方式也有所不同。一大早,陆陆续续的人赶来,很快,演武场响起了阵阵喝声,那是在进行日常的晨练。
正值烈夏,尽管是朝阳,却已然炎炎如火,不一会儿就燥热得让人汗流浃背。
晨练的汉子们早有经验,一个个麻利的褪去上衣,大叫一声甩掉手上的汗珠,光着膀子继续打拳,威武霸气,架势十足。
几个小女孩原本好奇,躲在男子演武场外的老树后偷看练武,看到那些叔叔、伯伯、哥哥们打起拳来气势如虹,与女子演武场很不一样,目中带着惊奇和崇拜。
“咿呀!”
突然被他们脱衣服的举动吓到了,小女孩们脸上大羞,发出几声莺莺惊叫快速逃走了,惹得正练武的汉子们一阵哈哈大笑。
“好了,今早的训练到此为止,大伙散去吧!”
说话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目光凌厉的大汉,他叫禹烈,在整个谷中武艺都是属于一流,他是听风谷猎队的队长,也是负责和监督族人平日训练的魁首。
随着一声雷令,满身大汗的众人露出欣喜,哗哗然一哄而散,今天日子特殊,晨练明显结束的比以往要快,连一向严格的队长禹烈都不免破了规则。
大人们快速赶回各家,风卷云残吃完早饭,又极速的抓起自家孩子,匆匆赶往祖堂汇集,准备迎接这一次的成年礼。
不久,谷中的居民大都数都到了,族人们交头接耳,相互交谈,一时间人影绰绰,偌大的祖堂都显得拥挤不堪。
十几名要行礼的少男少女,已经换上了传统礼服,男左女右站成一排,面向祖堂灵台上的祖像,神色紧张,等待行礼,林楠赫然就在其中。
“静一静。”
时辰将至,祖像下一位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者喊了一声,他眼神扫过众人,伸出手压了压,人群很快安静下来。
这是听风谷禹族年岁最高的族老,是这一次成年礼的主持,而站在他身侧的则是一个青袍长袖,气象威严的中年人,这是谷主,也是族长的禹长寿,他负责见证。
“唔。。”族老抚了抚长须,看向要行礼的孩子们,慈笑道:“今年的娃娃们气色都很不错,个个资质不凡,将来都是人中龙凤,吾族可兴!”
说完老者转向灵台,接过族人递过来的梵香,眼神虔诚,连续作揖拜了三次,口中念叨着求祖先保佑之类的祈求,之后将梵香点燃,献上供果、供酒,转身对着少年们严肃道:“还不参拜祖像!”
诸少年闻言,赶紧跪拜下去,开始行李。
经过拜祖先,点梵香,发善誓,族人祝福等等一系列流程,祭祖献礼环节结束,宣告这一批年满十三岁的孩子正式成年了。接着就是最令人期待的环节,所有已成年,但还未成婚的年轻人都可以参加的对山歌,抛绣球,选亲大会。
然而,就在气氛被众人即将推向高潮的时刻,一名少年偷偷的退出人群,跟做贼似得,脸上带着悻悻然,喘着气逃了出去,正是林楠。
紧随其后,又有一个小胖子也跟了出去,那胖子刚踏出祖堂门口,就看到一名身材丰腴的妇人火急燎燎的追了出来,边追边喊:“你个臭小子,快给老娘站住!老娘都和大山家说好了,让他家的女儿阿蛮嫁给你,多好的姑娘,人家愿意嫁给你是看得起你,你可别想跑!”
听到这话,禹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那阿蛮在印象里可是个母老虎一般的女孩,他惊吓的脸色发白,赶紧撒丫子狂奔,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
“额。”第一个逃出来的林楠看到这一幕,简直惊掉了下巴。
就在此时,一个很灵秀小女孩也从祖堂里露出身影,白净的小圆脸,如水般的眸子,辫子上扎着蓝色的好看发夹,秀眉微蹙,嘴角嘟起,眼睛扫向祖堂外像是在寻找什么。
“嗯?”
当她看到大步向远走去的一个少年时,顿时大怒,一双玉手叉腰,大声叱问:“哼哼!你干嘛躲着我?你这是要去哪里?”
听到这个声音,少年身子摇晃,像是吓到了,接着就发生了和方才相似的一幕,少年疯狂奔逃。
“啊啊啊。。死林楠,坏林楠!你给本小姐站住!快给我站住啊!呜呜。。”
女孩气的发抖,极为委屈,立马追了上去,可恨那少年速度太快,转眼就到了远处。
一直逃到山谷外,林楠才停了下来,往后看了看没有发现人追来,方才放下心。突然听到附近有大口喘气的声响,林楠脸上一笑,径直走向旁边的一块巨石,绕到巨石后面拽出一个人来,不是禹海又是谁?
“是、是谁?!”
突然被人拉住吓了小胖子一大跳,心跳加速,看到是林楠立刻松了口气,两人看向对方,眼中有着同病相怜,顿然一齐捧腹大笑。
“楠子,俺们如今都成年了,要准备选个活计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哩?”小胖子歇了口气,问道。
林楠没有回答他,看着地上的碎石,反问道:“你呢?”
小胖子不以为然,眼中闪着小星星,搓了搓手,说道:“俺想当个大厨师,做很多很多美食,到时一定请你品尝!嘿嘿!”
林楠心想,这个吃货,都这么胖了,竟然还想着成为厨师,天天吃吃吃,到时还了得?然而小胖子可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脸上洋溢起丰富的色彩,眼珠子转个不停,狂咽口水,毫不顾忌形象的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小胖子停止妄想,突然问道。
“我要离开了。。”
“离开?什么意思?”
小胖子一惊,他不理解林楠的含义,看着沉默不语的林楠,再次询问起来:“你要去哪里?”
“去外面,去远方,去看看不一样的蓝天白云。。”
林楠回答了他,眼色迷蒙,竟让小胖子有点看不懂,他不知道这个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怎么了,不过小胖子平时看起来憨,但其实很聪明,他忽然想起,林楠是从外边来的,可能时间太久了,大家都快遗忘了这件事,他没有继续追究,他知道林楠有自己的秘密,只是静静的看着林楠,目中透露着遗憾与不舍。
良久之后,小胖子终究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走了,玲玲怎么办?大家都知道,她很喜欢你,而且俺觉得,你其实不讨厌她吧?”
“我不知道。”林楠茫然回道,“我想,会有比我好的人出现在玲玲身边的,我不值得让她。。”
一阵无语,两人不再说这些沉闷的话题,开始和以前一样,聊起了轻松好玩的东西,吹牛打屁,霎时唾沫四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连午饭都不吃了,直到认定祖堂的选亲大会已经结束,二人才结伴往谷中走去。
“走!俺们也上酒馆喝酒去,谷里的那群家伙估计早就已经喝开了!”小胖子拍了拍林楠的肩膀,大声道。
成年礼是一场仪式,也是一种青春的纪念,因此,每一次举办完礼仪后,当年成年的少男少女们,或者说是“男人”“女人”们,都会分别聚在一起,举杯交错,大醉一场,告别青葱年华。
“楠..楠..楠子哥,太..太不够义气了吧?这个时候才来,兄弟们都干了。干了四大缸老酒了!”
刚刚走进酒馆,就有个已然醉的不行的少年,翻着白眼,对迟来的林楠表达强烈的不满,那人一身白衣都被漏出来的酒水弄湿了。
有人注意到偷偷摸摸的跟在后面,准备从旁边溜进去混入人群的小胖子,立马大怒,一个碗就砸了过去,吓得小胖子赶紧闪躲,那人不依不饶,厉喝起来:“你个死胖子,真他妈不是东西,这个时候来,还想浑水摸鱼?他奶奶的,老老实实的自罚三大碗再说!不然就别做兄弟了,赶紧滚蛋!”
“就是就是,这死胖子除了一身肥肉还剩下什么?没义气!没人性!真丢脸!”有人附和着。
“好吧好吧,俺错了,俺自罚三碗,不!豁出去了,自罚五碗!总行了吧?”小胖子做出一副愧疚样,咬牙请罪。
这个下午,是属于成年人的,是属于男人女人们的下午,他们在酒馆里喝的昏天暗地,所有人都醉了。
他们放开了心怀,推杯交盏把酒畅聊,揭露过往一个个朋友的糗事,谁七八岁了还在尿裤子?谁因闯祸被爹妈处罚在屋外跪了一夜?谁给谁写过情书?谁又曾偷偷的喜欢着谁?引来众人一片欢声笑语。
他们时而述说着有关未来,或放出豪言壮语,或眼露忧愁低落,有憧憬、有期盼、有迷茫、有惆怅,少年们醉了,哭了,又笑了,复杂未名的情绪,飞扬在笑声中,泼洒在哭声中,见证即将逝去的青春。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醉倒在地,横七竖八躺在椅子上、桌子上、地板上,不省人事,只有偶尔听到从某个醉汉的口中传出的几声梦话呓语,惹人发笑,很傻很天真。
黄昏时分,林楠从醉梦中醒来,看着已有不少人离去,也有不少人还在沉睡,他摸了摸鼻子,整理下衣衫走出酒馆,往住所走去。
“回来了?”
刚走进住所,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林楠望向屋中在木桌旁坐着的身影,低头认错:“长寿大叔,楠儿提前退出选亲大会,楠儿错了!”
禹长寿没有再说话,只见他站起身子,走向门口,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夕阳西下,眼中变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决定了吗?”
“决定了。”林楠咬了咬牙,决然道。
“既然如此,就跟着你的心去走吧!”禹长寿回首,眼神复杂的看了看林楠,就踏出门外,朝向他自己的屋子走去,刚走出几步,又停顿了脚步,连续说道:
“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你无法想象!”
“我希望你能一路平安,也希望你能圆梦!”
“但是,无论将来你能走多远,能走多久,都始终记住,不要迷失方向!”
“倘若有一天,你没有了可以去的地方,亦或者你老无所依,记住回来这里,这里是你的家,现在是,将来是,一直是。。”
“一会,记得过来吃晚饭。”
说完不再留步,前行离去。
林楠的耳中反复回旋着禹长寿的话语,望着前方的背影,默默无语。
这个不善于表达感情,也没有子嗣的男子,他救了自己,将自己带到了这里,悉心照顾和教导,让自己渡过了很长一段美好的时光,不管是因为慈悲心肠作祟也好,还是为了在自己身上找到一种类似于儿女亲情的感受也罢,他都是自己的满载恩义之人,称之为亲人毫不为过。
从童年到少年,在这里留下了太多的美丽印记,这些东西弥足珍贵,令人感动,是人生的宝贵财富。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林楠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遥望天穹,回忆过往,计划将来。
“明天就出发!”林楠握紧双手,隐隐下了决心。
就在门口的少年起身回到屋中,关上木门的时分,一个美丽的女孩突然出现在屋子不远处,原本漂亮的星眸中泛起点点雾珠,很快迷失了双眼,浸湿了玉颊。
在她身后,一个小胖子咬牙切齿,脸色很是着急,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看木屋,又看了看身旁的倩影,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