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赵漕介庵
千里渥洼种，名动帝王家〔1〕。金銮当日奏草，落笔万龙蛇〔2〕。带得无边春下，等待江山都老，教看鬓方鸦〔3〕。莫管钱流地，且拟醉黄花〔4〕。唤双成，歌弄玉，舞绿华〔5〕。一觞为饮千岁，江海吸流霞〔6〕。闻道清都帝所，要挽银河仙流，西北洗胡沙〔7〕。回首日边去，云里认飞车〔8〕。
【题解】
这是乾道四年（1168）九月，作者在建康府通判任上，为治所同在建康的江东转运副使赵彦端四十八岁寿辰所作。赵彦端字德庄，号介庵，是宋朝宗室。他十七岁中进士，自州郡属吏起家，隆兴初，召入朝中，任吏部员外郎，以后屡次外任郡守，又屡次召入，乾道三年冬出任江东转运副使。江南东路是南宋行政区划，相当于今日的省，管辖地域包括今日江苏的一部分和江西的一部分。转运副使是南宋各路转运司的长官，负责一路财赋，并有视察州县，考核账簿，监督官吏之权。转运司简称漕司，赵彦端为转运副使，因称之为赵漕。这首词是一首祝寿词，但它却有别于传统的以祝人多福多寿为内容的应酬文字，重点在于鼓励赵彦端归朝做一番大事业，并在词中表达了恢复失地的爱国情怀。全词弥漫着与祝寿相适应的喜气洋洋的气氛，富于想象，带有浪漫的色彩，很巧妙地把祝贺的内容同作者期盼恢复失地的愿望结合起来，词中的一些警句还具有很深的含义，表明这是一首在艺术上十分成熟的词作。
【注释】
〔1〕千里渥洼种：借千里马的后代喻指赵彦端的宋宗室身份。《汉书·武帝纪》：“元鼎四年六月，得宝鼎后土祠旁。秋，马生渥洼水中，作《宝鼎天马之歌》。”注解说：“南阳新野有暴利长，当武帝时遭刑，屯田敦煌界，数于此水旁见群野马，中有奇者，与凡马异，来饮此水。利长……久之收得其马，献之，欲神异此马，云从水中出。”渥洼水，在今甘肃安西县南。杜甫《遣兴》诗：“君看渥洼种，态与驽骀异。”名动帝王家，指赵彦端的才华屡为宋孝宗所赏识。韩元吉《直宝文阁赵公（彦端）墓志铭》载：“隆兴改元召对，上迎，谓曰：闻卿俊才久矣。”〔2〕金銮殿：唐代宫殿名，在大安宫中，与翰林院邻近，皇帝多在此殿召见学士。当日奏草，指赵彦端任吏部员外郎日，屡次上奏章言事。落笔万龙蛇：言赵彦端奏章书法之美。温庭筠《秘书省有贺监知章题诗笔力道健》诗：“出笼鸾鹤归辽海，落笔龙蛇满坏墙。”以龙蛇游动的姿态比喻书法的矫健遒劲。〔3〕带得无边春下：带着无边的春光来到人间。比喻赵彦端自朝中出任地方官，把无边的春光带到地方上，这是说赵彦端任地方官政绩突出，深得朝廷体恤民情的旨意。等待江山都老：等到江山都已陈旧。老，与新相对，作陈旧讲。言江山已呈旧貌，不似春日的新颜。查赵彦端是乾道三年冬十一月到江东转运副使任的，转年便是春天，所以说他是带着春色到来的。到了四年九月庆祝诞辰时，季节已由春转入深秋，故此有“等待江山都老”之句。教看鬓方鸦：相看两鬓尚黑。教，原意为“使”，“令”，“让”，教看的意思主要在看。这一句是赞颂赵彦端不老（相对于江山已老而言）。〔4〕钱流地：用刘晏语，青善理财，钱多足用。据两《唐书》记载，刘晏字士安，曹州南华（今山东荷泽北）人，代宗时以太子宾客领东都、河南、江淮转运租庸盐铁常平使，以擅长理财闻名于时。《新唐书·刘晏传》载：“四方货殖低仰，及它利害，虽甚远，不数日即知。是能权万货重轻，使天下无甚贵贱而物常平，自言：如见钱流地上。”此两句为祝寿语，意思是，且不管转运司政绩如何显着，只计划如何祝寿吧。醉黄花：醉倒在黄花下。黄花，菊花，九月开花。〔5〕董双成、弄玉、萼绿华：女仙名。董双成为西王母侍女，善吹笙。弄玉为秦穆公女，善吹箫，从萧史学箫，夫妇吹箫引来凤凰，遂随凤飞去。萼绿华是南山女仙，其善舞事未见。此处借传说中几位着名的女仙，写赵彦端家中侍女歌姬之美，以及筵上盛大的歌舞场面。〔6〕一觞为饮千岁：为长寿而饮酒。一觞，一杯酒。江海吸流霞：流霞喻美酒，江海指酒量之大。王充《论衡·道虚》：“河东项曼斯好道学仙，委家亡去，三年而返，曰：去时有数仙人，将我上天，离月数里而止。居月之旁，其寒凄怆，口饥欲食，辄饮我流霞一杯。每饮一杯，数月不饥。”〔7〕闻道清都帝所：闻道，听说。清都帝所，用天帝所居的清都喻指南宋行在所临安的皇宫。《列子·周穆王》：“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要挽银河仙浪，西北洗胡沙：融合而用李白、杜甫两人的诗句。杜甫《洗兵马》诗：“安得壮士挽天河，净洗甲兵长不用。”李白《永王东巡歌》：“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杜甫诗句有厌战的意思，要卷起银河之水，把武器洗刷干净。而辛词却是要卷起银河水，洗净被女真人污染的北方领土，即用武力恢复失地的意思，二者有所不同。胡沙，唐人诗中多用此二字比喻西北少数民族所居的沙漠地区，辛词借指金国统治区。这三句词隐含着以下重要史实：宋孝宗在签订隆兴和议以后，对宋金议和渐生悔意，遂于乾道二三年间积极备战，意在恢复。乾道四年，宋孝宗任用主战派执政，下诏“欲今岁大举”（《宋史·蒋芾传》）。此词中特别标出“闻道”二字，表明宋廷的备战言行，已从宫中传播到更大的范围。作者借祝寿之机，写恢复的大好形势，用以激励赵彦端跳出个人的享乐，投身到恢复事业中。〔8〕回首日边去：希望赵彦端回朝。日边，比喻朝廷。云里认飞车：言赵彦端驾飞车在云端飞行，而我能认清是谁。《帝王世纪》：“奇肱氏能为飞车，从风远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