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地一下,金鱼敏捷地摆动它黑色轻如流水的尾巴。木木言猛地从恍惚中抽离出来,透过清澈的水和鱼缸看见面前白衣少年以及屋顶懒散的黑猫。她放下鱼缸,将脸凑到少年跟前,凝视少年的面容。她第一次看清的面容。这十几年来,她和他走过同样的街道,凝视过同样的天空,在同一家面馆吃过面,甚至,观察过同一只黑猫。但她从未如此清晰明了地知悉过他的面容,这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很多年后,也便是前所未有的美好、虚幻与真实。木木言此刻分明真切地感受到少年的眼瞳吞没了她,她只觉得自己身体渐渐虚无,被铺天盖地的阳光一点一点穿透。那两条黑色金鱼从鱼缸的这一边游到那一边,又从那一边游到这一边……
木木言是确信的,无比确信这个少年曾在某个夏天带给她庞大不可比拟的美好。
花开了。木木言家门前那葵花在某个下午展现出它蓄拟已久的姣好姿态,在不见太阳的时候照亮木木言的脸庞。
花开了,我就爱上了,爱上你那在葵花下明媚的容颜。
少年每日将曹方的唱片放在灰蓝色的CD机中,带上耳机沉默地骑着载着木木言穿越这个荒凉的小镇。那个夏天,下过很多雨,有过很多烈日。少年载着木木言穿过一天又一天。木木言在少年宽阔的肩膀后反复呤唱:“青春像一座山背负一路忧伤。”
那时,你看了很多书,泰戈尔,苏格拉底,柏拉图,昆德拉,三毛,海子,席慕容……那时我们在时光和青春边缘深情悠扬地舞蹈。
少年牵着木木言的手向小镇后面的那做山奔去,火红的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们在锋利草莽中前行,异常英勇。坐在山顶的一角,凝眸远望。小镇化作忙乱的一团,上面一群各自在不停盘旋。夕阳把最后的光辉送给少年和木木言,他们被映得通红的脸颊上泛起红潮。他们都不语,大风吹着他们飞扬的头发,良久。最后,少年告诉木木言,关于爱琴海遥远的神话。少年请木木言在爱琴海边等他,七年后,他会从好望角带来一个载满美好、爱情以及自由的帆。这是他给她的誓言,用瓦蓝的海水,充沛的阳光以及白色房子窃下的誓言。经年以后,色彩未褪,反而更加强烈。
故事的最后,木木言继续被阴霾和浓雾所困。少年和那个夏天在一场突兀的大雨后不知去向。
我所能表达的也只是那些奇幻光影的一些残痕碎片,并不完全。而我是否能将人物本身的感受原本地传达,也无法追加。
木木言感到不能再继续下去,她势必就要死在这些奇异的光影里。她略微眯着眼凝视着少年,恍惚间又觉得眼前此人无比陌生。刹那,少年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空虚起来,直至最后消失到无影无踪。木木言看到少年出现的墙角下那几本蒙尘的书。那是关于泰戈尔,苏格拉底,柏拉图,昆德拉,三毛,海子,席慕容……
后记:翌日,木木言坐在教室中眼神呆滞地用手托着快要败北的头颅。前面,老师口水飞溅。大片大片的试卷如朔方沙尘般的雪纷飞,铺成了木木言的前路,在这一切都机械地进行的下午,木木言看着窗外铅色天空被横着的电线划破,忽地无比想念起少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