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他打架。更不愿意他为我打架。
我固执的想，也许暮小尘可以因为我，变成另外一个穿衬衣会把扣子扣好，闻到烟味会和我一样觉得恶心，听到喝酒会皱眉的暮小尘。
“颜颜，不然我们把头发留长吧？”他很诚恳地对我说。
“恩？”为什么要留长，我喜欢短短的样子，早上我至少可以比其他女生多睡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瞧，我就是这么会精打细算的女生。
“我兄弟都说你长头发也许会更好看。”
“你介意了？说好我不会为你做任何改变的。你还是在意别人怎么看我的了？”我声音有些提高，我真受不了他干涉我的自由。
“不是的，我想我也更喜欢你长头发，不过你不想留就不留好了，你怎样都是我喜欢的样子。”他搂过我的肩膀，还是那样宠溺的语气。
一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人，用他所有的疼爱与包容去对待我。那样的感觉我无法跟你们形容，但是从那刻起，我变决定为了他把我十几年的短头留长。就算牺牲我的黄金睡眠时间去打理它，我也在所不惜。
5
暮小尘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他可以为我尽量与曾经的狐朋狗友保持距离。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那么突然地蹲下身子帮我系鞋带。也可以牺牲周末时间陪我晃悠中午只为了淘一个五块钱不到的笔记本。
所有人认为他做不到的事情，他都做到了。在我都以为这就是永远的时候，他却那么突然地松开了我的手。我一路哭，他都假装看不到。
他一定是疯了。
我没有精神上课，胡乱把书本往桌上一摊便恍恍惚惚地睡着了。就连广播里那个曾经被暮小尘喻为最富魅力的男重音播音员播报的校园新闻都没有听见。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等我睁开眼睛教室里竟然空无一人了，打开桌角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上面写着：别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咦？是谁呢？真是奇怪。
收拾好书包，习惯性地下楼走到暮小尘的班级门口。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在教室里，看到他熟悉的身影，我的眼泪又要涌出来了。我却在心里提醒自己：展颜颜，千万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他也看见了我。
“颜颜，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他走到我面前，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曾经我深爱的着的那双眼睛。“不要那么固执，总让人担心，记得早上要吃饭，不然饿到了没人再跑几层楼给你买胃药了。还有，我欠你的永远，下辈子我一定还给你。”
他抱了我，像在我记忆中无数次的温暖拥抱一样，丝毫感觉不到他的不爱。“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听到耳边重重的叹息，所有的时光都在这叹息声中仿佛迅速地向后跑去。那么决绝的，不可挽留的。这个拥抱更是变得不真实起来了，我睁开眼睛身旁空无一人，难道一切都是幻觉？那些我看过的所有肥皂电视剧加起来，也不能给我如此真实的，撕心裂肺的感觉，那一刻我真的是觉得，我失去他了。
中午的阳光很坚决，并不因为我的坏心情改变它的温度。我在这样热得让人想跳海的大中午，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跑遍了这个夏天我与暮小尘去过的所有地方。
那间很凉爽的红茶店的墙上，我们曾经用笔背着对方偷偷写下心愿，说好等考上同一所大学再一起回来看，可是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熟悉的字迹：展颜颜和暮小尘永远在一起。我站在那堵许愿墙下，终于涕不成声。
暮小尘，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大骗子。说好一辈子，你却偷偷退缩了。我不会原谅你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不怕你恨我，我只怕你难过。
暮小尘的夏日终年。
我并不是一个适合说故事的人，如果让我打架，我一定更加得心应手一些。但是我仍然要讲这些话给她听。
她叫展颜颜。我短短的生命中最爱的人。
我曾经最最鄙视的“一见钟情”的恶俗情节，竟然也会被我演绎得淋漓尽致。为此，我被我的兄弟们嘲笑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我无所谓，反正她就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不要因此觉得我是一个固执的人，说起固执我远远比不上展颜颜。
她夏天只喝冰红茶，其他的饮料一概不碰。烤鸭只吃长安街拐角的那家。明明知道不吃早饭胃会痛到要死还是依然会忘记。跟我走路非得走同样的步子。甚至希望我可以变成她心里那个暮小尘。不抽烟不喝酒不闹事不打架。
这让我稍微觉得有些累，但是我都可以慢慢改变，看着她一天比一天长的头发，我就觉得这个夏天也仿佛变得很长了。
我能左右自己的改变，却不能左右生死的界限。
我拿着那只可爱的维尼熊横穿那条车辆稀少的马路的时候，只一心想着展颜颜会像小鸟一样扑到我怀里，甚至给我一个甜蜜的吻时，那道强烈而又刺眼的光线让我睁不开眼睛，耳边最后响起的是犀利的刹车的声音。
如果我可以重来，我一定会万分小心，我是多么多么不想离开。只是所有的事情并不是我想怎么发生就怎么发生的。一秒钟，便可以决定我再也不能陪在她身边了。
我担心的是她一定不能接受这种结局。她总是坚强得跟女超人一样，在被欺负的时候不告诉我。可是我多么了解我的颜颜，她一定不能接受。
我借了一些时间以另外的方式离开她。我真的以为这样一来，她至少不会因为自己任性要那个小熊做礼物而失去了我感觉到自责。那些自责会压垮她的。
这样也好。但愿她不会忘记我，也会在以后遇到一个愿意宠她的男孩子代替我的位子。但愿她偶尔会想起来这个夏天，这个名叫暮小尘的夏天。
桌上那份报纸残酷地写着：9月23日早晨在XX路上发生一起交通意外，一名横穿马路的高中生当场死亡，他叫，暮小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