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她的嘴角微翘,然后深深吸了口气,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战场无情,你要小心。不然……我会担心……”她说着,热滚滚的眼泪,终于止也止不住的不断流下,很快浸湿了他肩上的衣服。
这样的话,竟似诀别!
“辰儿,你到底怎么了?”他再不顾她将他环的那样紧,生生推开她的肩,然后看见她一张倾城的脸上满是泪痕。
他手忙脚乱的用粗糙的手指擦着她的眼泪,可那一双湛蓝的眸子里,泪水却如决堤的洪水,越是擦拭,越是泛滥。
“辰儿,辰儿,你到底怎么了?”他愈渐慌乱。
她咬唇,看着他的目光满满的都是眷恋不舍,然后摇头。有些话,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上邪岩见她什么也不说,心里各种焦急,只得侧头,再次大喊着催促:“朵儿!朵儿!”她不说,朵儿总该知道!
朵儿原已走到外厅,听到房内王上和公主在说话,便一直没进来,此刻再次听到王上大吼,身体一哆嗦,忙跑了进去。
“公主到底怎么了?”
“朵儿,你出去!”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焦虑,另外一个却是声色俱厉。朵儿犹豫,这两个人,都是主子啊!
“王兄,你叫她出去!”她的声音已渐至平静。
上邪岩目光掠过朵儿,然后无不担忧的看着上邪辰,终叹了口气:“你出去吧!”
朵儿福了福身,各种不懂的看过两个主子,躬身退了出去。好奇怪,公主和王上一直和谐相处,感情好得不得了,怎么她刚才好像看见公主在哭?
很快退到门外,她轻手轻脚给两位主子拉上门。既公主叫她出去,定是有话要给王上说。
“哥,我要走了……”她终究还是开口。
“走?你要到哪儿去?”上邪岩不解,“我已经说了,今天就带你回去!什么狗屁和亲,什么狗屁邦交,你什么都不用管!”
她摇头,嘴角浸着无限凄然:“太晚了!那日在山上,我就已经……”
她瞌上眸子,然后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死了!”
死了?
这样决绝的词语,上邪岩显然无法接受,他一脸震惊的看着上邪辰:“你在说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好的说什么死?”
她再笑,缓缓睁开眼睛,眸底一片凄然:“哥,我真的已经死了!”
上邪岩只当是上邪辰受打击太重,被毁了清白后生无可恋才会说出这般话,他的双手重重的捏住她细小的肩膀,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辰儿,我再说一次,我现在、马上带你回厥国。什么死不死,我不许你挂在嘴上!就连想也不许想!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计较!”说着,他抓起床头大氅,披在上邪辰身上,然后将她移了个方向,半跪着给她完好的那只脚穿鞋。
这个鬼地方,他片刻也待不下去了!
“哥,我知道这个事情很难让你接受,可是,这是事实。”她的声音依然是特有的温柔,她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将那日发生的一切徐徐道来。
她是什么死的,另一个灵魂怎么占了她的身体,本该离体的魂魄又怎么留下最后这一缕魄,然后半沉睡半清醒的呆在这个身体里面,****感受着这缕魄的消散,直到今天看见他!
果然,上邪岩的动作越来越慢,直至完全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背上,这时见他不动,她怆然一笑:“也许,当日的我再坚强一点,就不会是今天这种情形了。可是,过去的事,谁也没办法改变!”
就在这时,上邪岩猛的抬头,拦腰抱起上邪辰,大步往外走了去:“辰儿不怕!你别忘了,我厥国有世上最好的巫师,只要你还有一丝魂魄,他就能替你补齐!”
她笑,厥国巫师确实能耐大,可是,巫师毕竟不是神仙,对于已经消散的魂魄,怎么可能补得回来。
更重要的是,她很清楚,自己这最后一缕魄,此刻已是虚若无力,怕是根本撑不了多久了!
“哥,没用的。”她看着他,“其实,我很开心,竟能在死后见你一面。”她顿了一下,“我也很感激在我死的时候进入我体内的女子,若不是她,我根本不可能撑到今天。往后,我若走了,希望你也能善待她……”她的声音已是越来越虚弱。
听着上邪辰一句句全部是交代着遗言,上邪岩心急如焚,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辰儿,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他的步伐越渐快速,从内室往外走的时候,竟“砰”的一声撞到屏风,他浑然不知道痛似的,只如困兽般一声声低吼:“上邪辰,你给我撑住!我一定能把你救活!你给我记住,这个世界上,再没任何人能取代你!”
躺在他的怀里,她感觉很温暖。眼泪无声的流着,她努力往他怀里钻了钻,那样熟悉的怀抱,她想一辈子溺死在里面,可是,越来越虚荣的魄,她几乎能感觉她的几近透明了。
“上邪辰……”脑海里,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要走了。谢谢你,将这段时间让给我。”
她摇头:“这本来就是你的身体。”
“可你若不让,我怎么争得过你。”她不过一魄,对方却是三魂七魄,“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孤儿,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叫辰。”
“真巧。”她依依不舍的看着抱着她的男人,然后感受着自己不断虚弱的意识,“先前被我封存的记忆,我会全部留给你。谢谢你……替我活下去……也请你代为照顾下他,我走了,他一定会很伤心……”她的声音越来越飘渺,直至消散。
便就在这时,已走到院落的上邪岩忽然怔怔然停了下来。
这一瞬间,他很清晰的感觉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正在消散,心下大恸,再低头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清明湛蓝的眸。
这不是他的辰儿,虽然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可他就是知道,她已不是她!
他的眸剧烈闪烁,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她呢?”他问。
“她走了。”她平静的说。
一句话落,这个雄壮如山的男人,竟是一个踉跄,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般,当着院子里一众丫鬟侍女,硬生生跪了下去。
“她不想你伤心,叫我替她照顾你。”她平静的说。对于这个男人,或者他对上邪辰的深情让她动容,可毕竟,她不是她。
那种痛侧心扉的感情,因得在同一具身体里,她感同身受,却无法替她爱他。
“啊!”他忽的一声长啸,仰头,再也止不住的眼泪从苍凉的眸中滑落。
这一声啸,如苍狼的干嚎,如泣如诉,悲切怆然,响彻在靳城黄昏的上空。
王府,书房。
“发生了什么事?”端木靳的眸色陡然一沉,放下手中帛卷,快步往外走去。
这个声音,这么浑厚的内力,别说是自己,放眼整个轩国,怕是除了那些个归隐的武林高手,再难找到匹敌的对手!
快步跨出书房,端木靳的目光直投向凌影阁的方向,方才那声音,分明是从凌影阁传来,而那样雄厚的内力,此刻王府内,除了那一位,根本不做其他人想!
只是,那两个人究竟怎么了?那上邪辰不过伤了脚后跟,外加被山贼侮辱了,怎么听上邪岩这声音,感觉死了人似的!
端木靳揣测着,正要叫人去探,就已看见小厮从凌影子阁方向小跑过来。
“怎么回事?”端木靳沉声。
“是可汗。”小厮答,很快将那边发生的事情讲了一次。厥王急冲冲进去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抱着公主走了出来,其间只叫过朵儿进去,至于房间里发生什么,他们没人听见,可在院子里的每一句话,从“从上邪辰,你给我撑住”到“她呢?她走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这其间的生死转折,却是根本听不懂。
端木靳亦是紧锁眉头,反复思量那几句话:撑住,走了……这分明是重伤到死亡的逻辑,可是,据小厮回报,上邪辰可是好端端的在啊!
“再探!一举一动都给本王盯着!”一个上邪辰已经够怪异了,这个上邪岩怎么更怪异!
“是!”小厮行礼后,很快退去。
端木靳站在书房门口,思量许久后,抬手,指尖在空中略微一动,原本寂静的院子里虚影一晃,灰色人影已站在端木靳身后。
只见那人一身灰,一张极其普通的面容,若丢到人群中,绝对瞬间被淹没。
这个人,若只是刹一看,绝对任何气势也无,甚至连人的生气也是压到最低,可是,只要是懂点的人都能猜到,便也就是这样的人,绝对是高手!
一个人,想让自己气势变得强大很容易,虚张声势便可,可若想隐藏自己的生气,让任何人都看不见,却是需要更加强大的内心和更加强大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