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憬臣,你曾经历过这样严重的地质灾难吗?”上邪辰问。
“没有。”李憬臣答,“大概是运气好,虽说我常年在外,这却是第一次经历。不过,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不同地方发生不同地质灾害。地震,地裂,火山爆发固然是小概率时间,但水灾,旱灾,台风,泥石流,却是几乎每两三年就会遇到!我虽没亲历,却赈灾无数。”
远远的,上邪辰见一女跪在地上,旁边躺着一具尸体,也不知是她的丈夫还是父母,她时而望天,时而低俯,嘴唇一张一合,因距离太远,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在大自然面前,人的生命何其脆弱。”她瓷白的脸颊在月亮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在她的一生中,无论是上辈子不断地杀人,还是这辈子先是攻城掠地,后是苦苦生存,亦或所有情仇,皆是无比激越,到此刻,她才是第一次,郑重的思考生命。
李憬臣静静的注视着她的侧脸,以及脸颊与窗棂之间窗外的悲怆:“不光是大自然,还有人与人的杀戮,无尽的欲望,无法治愈的疾病,以及我们看不见的时光!”
时光……
上邪辰微愣,她到这个时空,已有五年。五年间,她却似乎过了几辈子!
所有爱的,恨的,伤心的,欢喜的,是不是终有一天也会被黄土湮灭……
看着上邪辰怔怔然,李憬臣怕她忧思太重,只得笑着再次催促:“玲珑,你确实需要休息了!你别忘了,萧轻舟刚被孟无欢敲诈了一笔,若你不快点好起来,怕萧家所有的家底都会被孟无欢********掉!”
想到萧轻舟,想到孟无欢,上邪辰的心情又轻松一些。
“我曾听轻舟说,萧家,富可敌国……”上邪辰开口,她看着李憬臣,嘴角一丝淡淡笑。
李憬臣也微微笑着,他知道她有话要说,也猜到她要说什么,却不点明,只微笑着看着她。
“我也曾听说,西凉富庶,还曾亲见西凉太子用8000万两黄金买了一架古琴!我还记得,当日见憬臣一掷千金的时候,那8000万两黄金,如同八个铜板似的就甩了出去!”上邪辰笑,一双蓝眸灼灼明亮。
李憬臣听她说话说一半,就等着自己接口,他的笑意更深:“人家都是胳膊肘往内,我家媳妇儿怎么胳膊肘就往外呢?”
“谁要你那么有钱?”上邪辰完全一副笑脸杀熟的模样,“再说,你不是引导皇后等都以为我是萧家的女儿么?那既然如此,我怎么能让娘家为了给我治病,花那么多金子!”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李憬臣笑着,“过来,让我刮下鼻子!”
上邪辰笑着往前凑了凑,李憬臣伸手越过茶几,宠溺的在上邪辰鼻子上刮了一下:“好了,去睡觉!”
“喂,鼻子也刮了,金子呢?”上邪辰不忘那几千万两。
“放心,早就给了!等回到西凉后,再给一些。”李憬臣笑意深深,见上邪辰继续疑惑,遂解释道,“先前运送天池水,那也是浩大工程。既是给你治病,怎能只萧轻舟花费,我给他划了100家西凉地势绝佳的商铺,如今,既你开口,等回去后,我再叫人给他选200家,如何?”
上邪辰虽不是生意人,却也知道地势绝佳的商铺意味着什么,当下就笑了。
“现在可以放心睡觉了吧?”李憬臣下巴往马车内侧宽大的榻的方向一抬。
上邪辰笑,乖乖的躺了上去。
只可惜,那天晚上,她的睡眠质量却是差得离谱,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是噩梦连连。
不是梦见端木靳跳下地的裂缝,然后被岩浆活活烧死,就是梦见端木靳烧伤太严重,治愈无效死亡!
她无数次惊醒,满头大汗。
“玲珑,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夜色中,李憬臣温暖的大掌蜷住她的冰凉的小手。
“恩。”上邪辰点头,脸色一片苍白,眸中尽是惊慌,“我梦见端木靳死了!”她和他分开两年多,这却是第一次梦见端木靳,一梦就是连着几个噩梦,皆是端木靳死了!难不成,他真的出事了?
李憬臣愣了一下,却依然吩咐守在窗前候命的影卫:“去瞧瞧靳帝怎么样了?伤势可有得到控制?”
“是。”影卫很快赶到前面那驾马车旁,问了同是影卫的人。很快又转了回来,“回太子爷,靳帝无碍!”
上邪辰这才略松了口气,李憬臣扶着她重新躺下,他的眸光,在夜色中却是复杂得无以复加。
第二天,一行已驶出灾区,他们没打算宿在任何一端木靳或者萧轻舟的别院。
临到中午的时候,一行来到离昆仑山下最近最大的一座城邦。
端木靳需要查看灾情,上邪辰也需要直接从最近的路送回京城,分析复杂毒液这种事情,需要很多专业工具专业试剂,实在没必要绕到山清水秀或别具一格的别院。
城邦也头日才经历了地震,虽说已过了整整一天,虽说房屋垮塌不多,但百姓脸上依然有残留的恐惧与茫然,整个城邦一片萧条。
街道两侧开着的店铺不多,更多的人行走在街上,却不知道做什么。
赈灾的区的米粥已开始免费发放,大锅前排着长长的捧着碗的百姓。这种重大地质灾害,摧毁的不光是建筑,更多的还有人的意志。
端木靳早吩咐人四处查看灾情,并快速回报了,虽说也有趁乱抢劫的,但总体还算井井有条。
“李公子,我家主子说赶了这么久的路,请大家在前面酒楼休息。”飞焰亲自过来汇报。
“好,有劳了。”李憬臣竟亲自撩开车帘点头道谢。
飞焰笑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家皇后,真的会回到皇上身边吗?西凉的这位太子爷,多有礼貌多么温暖啊!
再想到自家皇上,冰山面瘫脸一张……唉,光是风格就输了一筹!他表示很担心!特别他昨夜还昧着心再三保证皇后一定会回去!
唉,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怎么想的!
唉,就让皇上自个儿想办法吧,他一个影卫,职责就是保护主子安全,感情这种事,实在和自己无关!
心里这样想着,飞焰脚上飞快往后面马车走去,再亲自通报了萧轻舟和孟狐狸。
大概一盏茶后,一行马车已停在一家酒楼旁。
酒楼是这座城邦最好的酒楼,平日里高朋满座,如今却是门可罗雀,除了掌柜子,就只有一两个跑堂的还在。
如今陡然见门口停了一排马车,周围还有侍卫打扮的人,皆吓了一跳,忙出来迎接客人。
飞焰飞快说了许久,吩咐掌柜和店小二进去准备,然后亲自接自家皇上出来。
上邪辰照例被李憬臣照顾得360度无死角,很快走出马车,大概是受了昨夜那个梦的影响,下车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往端木靳看去。
只见端木靳依旧是一些黑袍,脸上一派冰霜,只在看到她的时候闪过一丝柔意。然,当他的目光落她和李憬臣紧握的双手时,很快黑涛翻江倒海,再又压下!
对于端木靳眸中的惊涛,上邪辰这一路已见了许多次,真正吸引她的,却是他头上的发,原本长长及腰的银发,如今已削成碎发,只到肩膀位置。
想是剪了那些被地焰烤焦的部分……
端木靳又多看了上邪辰几眼,带头走进酒楼,既是回京,既是住在萧轻舟那里,既是以西凉太子府夫人的身份,他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
上邪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依然有些不自在的走路,想到他奋不顾身跳下地缝,想到昨日对她的讽刺和不理不睬,心里闪过一丝内疚。
这时,萧轻舟走过来了,站在上邪辰的旁边,看着端木靳的背影,缓缓的:“他这两年,也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