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是崇山峻岭,却连绵着重重叠叠;河与湖,不是扑面而来的浪水滔滔,却是首尾相连,极为清楚,点缀其中的,是城邦重镇。
这样的山河隽秀,明明是俯瞰的角度,被画者展现在纸上,却有着势不可挡的磅礴的气势!
仿佛是被画中山河吸引,上邪辰站了起来,朝画卷走去。
流畅的笔触,没有一笔不精细,没有一笔被涂改,显然作画人对整个山水了然于心。
她的目光朝在座李憬臣心腹看去,只见这些人看着这画卷,亦是诧异万分的表情。
“这是……”西凉的全景图?上邪辰开口,没有说出下下半句。这样精致的画卷,向来是兵家必争之物!他居然,拿出来送给她!
“没错,是西凉的全景图,我画了半个月。”李憬臣说着,亦从案前走了下来,很快走到上邪辰旁边,他很自然的一手搂了她的腰,一手指着画中山河,“我会在有生之年,带你走遍西凉的山山水水。”
这句话,可就不是要不要把他送给他这么简单了,而是一辈子的许诺!
“你有时间吗?”上邪辰笑。为君者,身系天下,每日案头都摆着批阅不完的奏折,里面装着黎明百姓,天下苍生。
“夫人,这个问题您就不用担心了!”身后不远处,子轩笑着替李憬臣回答了,“太子爷现在也经常不早朝,您要想出去走走,他随时都能陪。至于以后,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李憬臣含笑,点头。
“好啊!”上邪辰笑,轻轻巧巧的,一双湛蓝的眸子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眸中,一如从前的神情,坚定的看着她。
她的目光微颤,思绪在这个瞬间忽然波动了,李憬臣,这个男人,也许,真的可以陪她走过下半辈子。
李憬臣笑意又深了一些,挥手叫人将全景图收起,拥着上邪辰回到小案前。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们那些礼物更有意义?”李憬臣笑问。
众人自是点头称“是”,事实上,让李憬臣心腹们真正令人诧异的,不是他的那句关于一辈子的许诺,而是,这幅画背后的含义!
这是西凉全景图啊,李憬臣的真正意思,要和上邪辰共享西凉江山啊!
再说彩莲公主。
李憬臣素来不是一个将事情做绝的人,按照之前的计划,早就应该把她放出来了!只可惜,她的母后,也就是皇后,用了她做引子,勾起上邪辰为人母的那份心软,间接让上邪辰中了天魔幻音,伤及心脉!
故她在迦释院的反省也有无限期延长了!而李憬臣之前吩咐下去的有事没事就吓唬吓唬她的命令没有停止,这位可怜的公主,在迦释院的日子相当不好过!
久而久之,她的神经果真脆弱起来,加上每日听的诵经声嗡嗡嗡,渐渐的,她真的相信世上有鬼神!
通常来说,凡人相信鬼神,更多的是祈求神佛赐福给自己,而这位公主,大概是心里仇恨太重,****祈求的,不是神佛给自己赐福,而是――
惩罚李憬臣!
故,她不止每日祷告,求上天赶快惩罚李憬臣上邪辰和小包子,还专门做了小草人,在上面贴了几个人的名字,****又踩又踢,又用针扎!
这种事情,怎么会逃过李憬臣派去的眼线的眼睛,就在她做了小草人的第二天,那小草人就摆在了李憬臣的桌上。
李憬臣笑了下:“既然她还没明白何为自己在迦释院,你们就多帮帮她!”
“是。”侍卫领命而去。
恰这日上邪辰有事情找李憬臣,恰看见桌上小草人,当她看见自己和李憬臣的名字,心里也不觉什么,她本来就不是信这些之人,可当她看见最后一个草人上竟是小包子的名字,她的脸“唰”的一下就沉了!
这种人,死不悔改!下一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得不说,上邪辰是个极聪明的人,加上自己又肯琢磨,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很多事情到了她的手上,很快就能学个七八分。
以琴惑人,以琴驭兽,上邪辰很快掌握了一些技巧,弹琴的技艺****精进。
因得着两项皆会对周围人或环境造成一些影响,就在琴音有一定效果后,她便提出到山巅,或远湖练习。
李憬臣自然应允,给她配了不少武功高强的侍卫影卫。很多时候,只要自己有空,也会陪着。
上邪辰并不阻挡李憬臣的陪伴,只不过她将侍卫和隐卫的布防做了调整,侍卫人数减至5人,近处的影卫也只要五个,其他全部遥遥跟着。
没错,她在钓鱼,至于撒了饵能不能钓到,就要看运气了!
她不急。
就她对那人的了解,这么好的机会,他应该不会错过。
湖,很静。
凉风习习,湖面粼粼,跳跃着细银。
上邪辰一人坐在一叶扁舟上,面前是琴,天魔琴。侍卫们只远远跟着。
这里离京已有十多公里,人烟稀少,湖面又够宽,正是练这等魔音的好去处!
上邪辰看了会儿周围景致,手指忽的在琴弦上划过,一串音符跳跃而出,却是欢快的,生生将这片静腻打破。
指尖翻飞,琴音中,众人只觉这秋的安宁转眼变成万物复苏,生机勃勃,心里有着无限畅快!
与之对应的,是湖中小鱼,越来越多的小鱼聚在上邪辰扁舟周围。受琴声蛊惑,那些鱼不断从湖中跃起,在湖面上跃起一道道银色弧线。
整个画面生机盎然,美不胜收。
“铮……”远处,另一道琴音忽的响起,悠远,悠扬。
上邪辰双手在天魔琴上一按,静静的听那琴音,由远及近。
没有任何附和她的琴音的味道,这首是渔樵问答,渔樵在青山绿水中悠然自得,倒是与这里的景致十足的般配。
远远的,一艘小船出现在眼帘,居然和她一样,也是一人一扁舟。
只见那人一袭水色僧服,尚看不清容貌,只觉在秋水长天中,那人似从天空的尽头乘船而至。
他的形,他的音,皆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不沾一丝尘埃!
案前一架古琴,手指微动,有着说不出的温雅。
再近一些,上邪辰已能清清楚楚看见他的容貌,只见他眉目如画,嘴角含笑,一双眼睛中有着悲天悯人的味道。
头顶没有发,是受过戒的僧人。
琴音即心音,有着这样悠扬的琴声,这样出尘的气质,自然是高僧!
上邪辰立即想到李憬臣,同样是从天上走下来的人,李憬臣给人的感觉是温暖的,如春日的阳光,而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空茫的,仿佛一团风,一捧水。
上邪辰看着他,他便也看着上邪辰,目光中没有世人见到绝色美人的惊艳,事实上,从他第一眼看见她到现在,他的眸光丝毫波动也无,就仿佛看见的只是一只鸟,一片柳絮……
“了尘。”上邪辰轻启朱唇,轻松点出他的法号。
眸光不动,琴音不乱。
上邪辰微微抬头,看着天空南飞的大雁,看着秋水共长天一色,眼前这一舟一人,仿佛只是大自然中可有可无的一片。
指间毫无章法的从琴弦掠过,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竟给了悠扬闲淡的渔樵问答一抹亮色。
那人琴音不止,根本不受上邪辰影响,上邪辰也没打算影响他,她的目光复又落在他的脸上,眸中闪过一丝戏谑,许是在对那和尚说,许是在对她身后一众侍卫说:“美男榜排名第七的了尘,果然名不虚传。”
那人依旧没有一丝波动,一如传说中的四大皆空。
上邪辰却是笑意更深:“这样好的容貌,竟去当了和尚,简直是暴殄天物!不知道被世间女子看到后,会怎样嗷嗷大叫?这帅哥们不是出家当了和尚,就是喜欢男人!还要不要女人活?”
一段评述完,上邪辰身后众侍卫面面相觑:夫人这是在调戏高僧?
得到相互间肯定的表情后,侍卫们很想对上邪辰说:夫人,您有这个闲功夫调戏和尚,还不如回府调戏太子爷,太子爷一定很喜欢被你调戏!
只可惜,上邪辰和侍卫们没有心灵感应,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个当口,在这种渺无人烟的湖上,能碰见一个人已很难得,更难得的是,对方竟也在抚琴!
无论是巧遇还是刻意,都值得她说几句话。
这一次,那人眸中倒是笑了一下,本来就是如画般的脸,这一笑间,竟似破了原本与秋水长空融为一体的感觉,整个人如一抹亮色,把整个沉寂的秋都点亮了!
指法忽停,琴的尾音飘飘荡荡的在湖面上荡开了。
“玲珑。”了尘开口。他的音色很澄净,一如这倒映着长空的水。
上邪辰笑意微敛:“出家之人,竟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当真难得!”
“放眼整个西凉,能有施主这般容光,弹的又是价值万金的天魔琴,身后侍卫个个武功高绝,除了太子府的玉玲珑,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