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去叫人,岂不误了事啦?我们是保镖的,情愿帮助你家都头拿贼。”那二名捕快说道:“如要将贼人拿住,皆众位少达官之力也。”那二人在前,众小英雄在后,过了树林子,见一人身穿青深灰色衣服,用黑烟子抹脸,手使翘尖式钢刀;一位官人淡红色一张脸面,手使一条白银色的枪,枪子旁有两个倒须勾,那条枪好似面条相似。刘云看罢,回头就跑,黄三太问道:“贤弟何以回头便跑?”刘云说道:“我不能露面,那位抹烟子的,就是我们掌柜的。我不能露面了,我要一露面,就不好办事啦。”黄三太说道:“你先在一旁隐藏,我们给班头助威。”大家亮家伙,观看贼人与班头动手。贼人见来了五六个人,俱都亮家伙,在一旁汹汹站立,贼人一疏神,班头的枪照脸部打去,贼人用刀一挡,哪知道班头的枪是软的,刀搪上枪,枪杆向下一弯,将贼人的左腮划了两道血槽。贼人见势不佳,向西便跑。班头在后面紧紧的跟随,追出去有半里来地,就是一道江汊子,此时班头的枪也够上贼人啦,将枪一抖,照定贼人大胯扎去。贼人败走的时候,将刀交于左手,班头在后面追的甚紧,众人见贼人被伤,班头得胜,可没上去动手,跟在后面观看。班头追至贼人背后,枪已够上部位,奔贼人后胯左边一枪扎去,贼人趁势一翻身躯,先躲过班头的枪,一翻背镖奔班头咽喉打去。班头是以为这一枪必扎上,一大意,贼人一翻身,这一镖奔咽喉,班头躲之不及,说时迟,那时快,班头一扭项,金镖正中左肩井穴之上。班头就觉周身麻木,因地势相近,打得很重,立时翻身栽倒,贼人刀还右手,举刀便剁。此时众人瞧着三丈来远,欲待上前去救,可就来不及了。贾明大声喊道:“看法宝吧!”一字杵奔贼人头上打去,贼人的刀还未剁下去,一躲一字杵,噗的一声,将贼人的壮帽打落。众人此时已经赶到,救起班头。贼人掉头便跑,金头虎在背后便追,贼人翻身跳入江汊。金头虎脱衣服就要下水,刘云由树林内跑出来摆手叫道:“五哥,不要下水,下水您也捉不住他,连云山他的水路最熟,他的外号叫分水兽张德福。”刘云将贾明拦住,萧银龙上前,对班头问道:“足下尊姓大名?是哪一门的传授?你使的这条枪,是何物所造?”班头答道:“惭愧,提起我之恩师,大概众位达官也许知晓,我的恩师名叫华谦,外号人称美髯华子阮。此枪乃银丝鹿筋所作,名叫双钩银丝鹿筋枪,不用之时可以缠在腰间。方才众位达官助威,贼人失神,被我用枪一打他,他以为蜡杆枪破法,用刀向上一挡,将他面部被双钩挂伤,所以他落败。提起此贼,在苏州府城里关厢采花,刀杀四命。昨天晚晌,在下家中作寿,此贼跑在我家,用薰香盒子向女眷屋中打薰香,我们老家人明白,大声喊叫,此贼情急,用刀将我的老家人扎死,扎的肚破肠出。我在前面招待亲友,闻讯跑到后面与贼动手,我用话一激他,他承认在城里关厢刀杀四命。他不是我的对手,由我家中跑到此处,天光已然大亮,贼人恐怕认识他,他用黑烟子倒在手心,向脸上一擦,擦了一个黑脸。我现在带着批票正拿此贼,也是我贪功心盛,方才中了贼人之计。他这镖还是毒药镖,此贼必是下五门贼人。”萧银龙问道:“阁下尊姓大名?”班头说道:“在下梁家庄居住,人称忠义太岁梁芳的便是。兄弟家中并不是没有饭吃,皆因为苏州府慕兄弟之名,累次下请帖,将兄弟请出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金头虎说道:“原来大水冲了王八庙啦,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啦。华大爷与我胜三大爷都是联盟的弟兄。赶快将梁爷抬到店里治伤吧。”过去两个捕快就要给梁芳起镖,萧银龙说道:“且慢。此镖若起下来,梁兄便没有命啦。这是毒药镖。你们二位多辛苦,谁叫他是你们头儿呢?后背对后背背着,一个人扶着下身,赶紧背到虹桥镇店内,自有道理。”二位捕快遂照样将梁芳背起,一气儿背到虹桥镇悦来店。方要进门,店主人迎出来说道:“别向里背,我们店不住……”银龙说道:“你看看是谁?”店主人留神一看,哟了一声道:“梁大爷,这是怎么啦?怎么中了暗器啦?”原来,梁芳是苏州府大班头,又是当地人,所以店主人认识。在古年时要是当一名班头,也是赫赫有名,无人不知。闲文少叙,且说将梁芳背到上房,银龙给上药,刘云给起镖,敷上止毒散,服下定心散,内服外敷,梁芳已就止住了疼痛麻木,这才打发两个捕快给梁芳家中先去送信。天到巳分时,来了不少亲友到店中看视梁芳。就见有一位英雄过来给梁芳请安,梁爷问道:“秦大哥,你几时打北京来的?”姓秦的答道:“我前天由北京回来。”刘云一看不是外人,正是秦家峪秦二爷的大公子,人称万丈分水小白猿秦浩远,在北京王府护院办事,一对鸡链子锤,压倒北京护院的老师傅。刘云语毕,叫道:“秦大哥,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吧。”遂将镖行的人都一一介绍完毕。萧银龙眼球一转,心中暗道:“此人既叫万丈分水小白猿,水性必好,现在拿秦尤、破山寨,正在用人之际。”思索至此,遂叫道:“刘贤弟,你可以请秦大哥出来帮忙吗?既跟你是世交,又与梁爷是亲戚,大概你若求帮忙,必然应允吧?”刘云遂对秦爷将张德福刀杀五命,秦尤盗万寿灼之事,并张德福镖伤梁爷,说了一遍。“现在镖行的朋友,打算请兄长帮助,共破连云山,捉拿贼人。”秦浩远闻听一笑道:“有用兄弟之处,万死不辞。小小连云山,何足道哉!”这就叫艺高人胆大,秦浩远到连云山被获遭擒。
且说众人商议,明日叫刘云探连云山,明着是找张德福,暗中是探秦尤落在连云山没有。萧银龙对刘云说道:“贤弟,明日进连云山见张德福时,就说秦尤住在福云居,被官面知道啦,官面每天派人去福云店捉拿秦尤,因此小弟不能作主,应当怎样办理,特来请示兄长。但是贤弟你到连云山,千万不可听过耳之言,我在福盛店受过你毒藜蒺的害,故此嘱咐你这一句话,恐怕贤弟你意志薄弱,易为小人动摇。”刘云说道:“兄长此乃过虑也,小弟纵然不肖,也不至于那样翻覆。”弟兄们商议已毕,一夜晚景无话。第二日清晨早起,刘云梳洗完毕,将亮银鞭缠在腰间,叫道:“六哥!小弟的毒藜蒺不够用的啦,在福盛店打丢了两个,你将亮银镖借给小弟三只如何?”萧银龙说道:“小兄有六只亮银镖,贤弟尽管使用。”刘云取了三只亮银镖,带在兜囊之中。黄三太说道:“贤弟到山中千万沉住了气,别叫贼人看出破绽。”刘云答声:“晓得。”收拾完毕,够奔连云山。来到连云山山口,见有五七位把守水路的喽卒,乘坐小船,都在山口稻地外打鱼消遣。刘云走到切近,对喽率头目控背躬身说道:“在下姓刘名云,来见张寨主的,请你给回禀一声。”喽卒头目一看,遂说道:“你还用回禀吗?你不是千里追风小侠客刘云刘少爷吗?
你上船吧。”刘云遂登船,喽卒摇着花桨橹,工夫不大,来到二道岛口,二道岛口将刘云送到山里,回报进去,张德福出来迎接。刘云一见张德福脸面敷着药,遂问道:“大哥,脸上这是怎么的啦?”张德福说道:“贤弟,别提了,昨天多贪了几杯水酒,在山内闲来无事,在树林内乘凉,被干树枝子划了两道血槽。”
刘云说道:“兄长,以后要少贪杯中之物。”张德福说道:“贤弟之言,愚兄必当谨记。”张德福又接着说道:“贤弟你不来,我正要派人请你去呢。”刘云说道:“我今天进山,还是有要紧之事。”
张德福说道:“有什么要紧之事?”刘云遂将在店中遇秦尤始末情由说了一遍,又说:“官人与镖行之人,每日在店中骚扰,吃饭住店不给钱,以捉拿秦尤为名。但不知秦尤落在此处没有?请兄长拿个注意,小弟年轻,实在没有主意了,咱们应当怎样对待镖行与官人呢?”张德福闻听,遂说道:“若提起秦尤小辈,气死愚兄了。贤弟你到连云山也不是一次啦,你看见过老寨主吗?那老东西是人不见,惟有秦尤前几天来到连云山求见,那老东西便将秦尤让进内寨,三四天未叫秦尤出来。皆因为这里有个缘故,老东西有一个义女,今年十六七岁啦,老东西将干姑娘霸占在后寨,无论何人来,不叫进后寨。他将秦尤留在后寨,贤弟请想,还能有好事吗?他一定是让给秦尤啦。要不然我怎么说你不来,我还要遣人请你去呢?皆因为你的药喂毒蒺藜神鬼难逃,我给你作封假书信,就说老三张德寿将你打发来的,求老寨主赏碗饭吃。那老东西最爱才,他好谈古论今,你见他之时,若能谈上话,抽冷子你便用毒蒺藜将他打伤。若将老东西打伤了,驱去秦尤,将那姑娘与为兄作压寨夫人,过个三五年,再给贤弟娶一个媳妇。此山乃万年事业,出产丰富,我是大寨主,你是二寨主,一辈子吃喝不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刘云闻听,心中暗道:
“你们这群东西,一个好的也没有。我何不答应了,将老东西伤了,也算天理昭彰,报应循环。”张德福遂命喽卒取过文房四宝,写了一封假信,交给刘云。刘云接书在手,二人遂奔后寨。来到后寨,先报告了喽卒,老喽卒接书在手,到里面就听有云板的声音。原来,后山所有一切之事,老喽卒来到中间,以敲云板为令,有老妈子出来接洽,男子不准过中门。这名喽卒一敲云板,出来一位婆子,将书接到手中,来至上房,见了老寨主,呈上书信。此时老寨主正与义女弈棋呢,接书在手,见书皮上有“张德寿”的字样,老婆子递书的时候,并且报告老寨主说道:“现在前山大寨主之弟,打发一位姓刘名云的前来,求赏饭吃。”老寨主所以并未拆开书皮,便对老婆子说道:“告诉张德福,就说此山穷困异常,给他十两银子路费,叫他下山去吧。”语毕,原书扔在一旁,仍与义女对弈。婆子方要出去,姑娘叫道:“妈妈且慢,义父为何不拆书观看,便将来人打发走了?”老寨主说道:
“姑娘你有所不知,那张德寿乃是下五门的浑人,无恶不作。物以类聚,同气相连,他打发来的人还有好人吗?”姑娘说道:“你看信皮上有下书人刘云字样。前几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有一个兄弟叫刘云,此人的名姓为何与我弟弟同名呢?”老寨主闻听,打了一个唉声,遂说道:“姑娘不要妄想了,当时老夫由江上救上你来的时节,第二日便打发若干人出去访寻,汝弟刘云已经尸骨无存,一家尽绝,焉有你弟存在之理?”姑娘说道:“老爷子你要那么说,为什么女儿未死呢?万一老天不灭忠良之后,我兄弟就许尚在人世。你老人家就打开书信,看看这刘云多大岁数啦?
要是十四岁,你老人家就将他唤到书房。我兄弟最好认识,豹子眼,玄眼珠,圆脸膛。”说着话,姑娘的二目之中落下泪来。老寨主被逼不过,遂打开书皮一看,果然这个刘云现年一十四岁。
信中并云,武术高强。老寨主遂打发老婆子敲动云板,告诉老喽卒,将来人唤入。刘云将书投进去时候,他二人俱在外面听候,忽然间耳闻云板重响,张德福说道:“这也是哥哥婚姻打动,里面这一敲云板,必是要会见贤弟。”正说着,果然传出话来,叫下书人外书房会话。张德福遂与刘云进外书房等候。工夫不大,老寨主由里出来,走到外书房门口,咳嗽一声,刘云与张德福俱都站起身形。老寨主到屋中一看刘云,果然仪表非俗,与姑娘所言无异。老寨主心中一喜欢,叫道:“德福,聚义厅谈话。”张德福答应一声,由外书房走出,一鸣聚众钟,来了二十余家寨主,聚义厅两旁站立。老寨主陪着刘云走入聚义厅,老寨主坐在当中金交椅之上,刘云坐在上首,张德福在老寨主身侧站立。老寨主背后背着跨虎篮,这一升座聚义厅,真是威风百倍,一团正气,令人望而生畏。刘云此时将杀老寨主的心打消了一半。就听老寨主问道:“刘云你今年多大岁数?”刘云答道:“晚生今年十四岁了。”刘云说着话,豹子眼一转,见老寨主银髯散满前胸,说笑的声音犹如洪钟,虽然八十余岁的人,精神不减壮年。二位老少侠客这一见面,俱都有暗羡之意。老寨主又问道:“刘云你把你的家世可否对老夫表明?”刘云闻听,心中暗道:“你跟我不用续家谱,你们这一群下贱之辈,与少爷坐不在一处。”小英雄思索至此,遂信口说了谎言。老头子一听,完全不对碴儿,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