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冬季午后,寒风彻骨,漫天飞雪,诺大的乌阳镇被染成了一片雪白,古朴的江南小楼映衬着飘落的白色雪花别有一番韵味,今年的雪很大,而空旷的大街上一道身影正摇摇晃晃的前行,举步维艰。
这是个少年,只有十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满是破洞的衣衫,外面披着一件麻布,也是破破烂烂的,看样子像是米铺没法用扔掉的吧,清瘦的脸上被冻成青紫色,连脸颊的污渍都看不清了,一头长发乱糟糟的如同枯草,虽然被冻得摇摇欲坠,但是那双眼牟给人得感觉是那么坚毅,仿佛久经沙场的老兵,唯一不让人把他当成乞丐的大概是他背着的一把弓箭和背上的一只雪貂吧。
少年走到一家裁缝铺门口,用满是伤痕并且乌红的双手拿着雪貂走了进去,面对面色慈祥的老年掌柜,少年勇敢的把雪貂放在了柜台上,怯生生的对掌柜说道:
“掌柜老爷,我能用这头雪貂换一件成年人得袄子吗?这头雪貂有半米长,应该换件袄子刚好,麻烦掌柜了,我真的很需要。”
掌柜看着少年破烂的衣服,很多皮肤都因为破洞暴露在外,青紫发红,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但是眼神却无比坚毅,掌柜被深深触动,况且半米的雪貂勉强也能换件袄子,但是不解少年为什么非要成年人得袄子,于是不解的询问起少年:
“小兄弟,我答应给你换,但是你为什么要成年人得袄子,你穿着也不合适呀!”
少年没有思考,马上就说出了自己的答案,生怕掌柜会改变主意:
“我是个孤儿,住在城外山神庙,山神庙里还住着一个老爷爷,我想给他换一件袄子,不然这么冷他会撑不下去的,掌柜老爷,拜托你了!”
掌柜看着少年真挚的目光,想到少年宁愿自己受冻,也要给非亲非故的老人换件袄子,不禁心中一颤,眼睛都湿润了,声音颤抖得对着少年说道:
“小兄弟,放心吧!我会给你一件大袄子的,另外我还送给你一件你穿的小棉袄!瞧你都冻成什么样子了!”
少年并没有因为掌柜要送他袄子而兴奋,反而涌现出一丝倔强之色,用坚定的声音对着掌柜说道:
“掌柜老爷,我很感谢您,但是我不能要你送的袄子,因为我不是乞丐,等我再打到一只雪貂再来和你换,好吗?”
掌柜本想再说什么,但是看到少年坚毅的眼神,便把话又憋了回去,进屋拿了一件袄子交给了少年,有点哽咽的对少年嘱咐道:
“你快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了,注意安全!”
少年把手在身上蹭了蹭才接过袄子,生怕自己把棉袄给弄脏了,谢过掌柜之后便摇摇晃晃走到了大街上。
少年很高兴,给老爷爷换到了袄子,虽然步履蹒跚,但是却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哪里飞来几个雪球,打在少年的脸上,本来就已经几乎麻木的脸就像被石头砸到一般,几个富家子弟出现在了前方,他们都穿着崭新的青色棉袍,一脸戏虐的对少年喊道:
“这不是小叫花子吗?穿的破破烂烂的,又在哪乞讨去啦?抱那么大一件棉袄,收获不小啊!”
富家子弟边说边拿着雪球向少年扔去,但是少年并没有还手,眼神依旧是那么坚毅,顽强地向前继续走去,正在此时风雪更大了,寒风如同针扎一般,几个富家子弟也许觉得寒冷很快便消失在少年的视野之中。
本就走得艰难,如今风雪更甚,少年根本无法走动一步,瘦弱的身体仿佛都要被吹倒一般,少年见到旁边一座府邸,大门前有高高的台阶,便想过去先避一避,躲到台阶和围墙的角落里,虽然避过了苍劲的寒风,但是在极低的气温之下,少年最终还是晕倒在角落里。
这座大院内,古朴的红木门推了开来,走出来两名少女,十七岁左右,只见那走在前面的女子穿着雪白的兽皮披肩,里面衣裳也是白色的锦袍,长裙及地,长相很甜美玲珑有致,樱桃小嘴,柳叶细眉,眼牟中透发着一丝灵气,脸颊微微被外面的温度冻得有点发红,更添几分韵味,如同凡尘仙子一般,身后女子穿着粗布长衣长裤,简单但很得体,眉清目秀的脸上此刻有点焦急的喊道:
“小姐,你等等我,下这么大雪,等我先把伞撑开,不然老爷会责备我的。”
白衣女子没有搭理,张开两只手臂手心向上感受着雪花,抬头看着漫天飞雪,身体在雪中旋转,笑颜如花,眼睛几乎成了一道月牙,转头对着拿伞女子道;
“小兰,我们去街上看看吧!今天肯定很美”
白衣女子还没等叫小兰的女子回答,就向大门跑了过去,小兰一脸苦色,因为她知道老爷会责备她的,但是她也知道拦不住小姐,只能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还未跑几步,就听到门外小姐的声音。
“小兰,快过来,快过来!”
小兰怕是小姐出了什么事,也顾不得伞了,丢下伞就往门外跑,刚出门外,就愣住了,急忙问道:
“小姐,这怎么有个人?他死了吗?”
白衣少女此时也没那么从容了,毕竟年少,显得有点慌张,赶忙去扶那少年,偏过头对小兰有点急促的说道:
“小兰你别发愣了!快来帮我把他扶到屋子里去。”
就这样两个小身板一人架着一只手臂搀扶着少年,变得一瘸一拐一般,短短的路程总共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待得好不容易扶进了屋搬上了床,白衣少女已经坐在椅子之上喘着粗气了,这时候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对小兰说道:
“小兰,快去请大夫,快去快回,去晚了些许他就没命了”
小兰也仿佛想到了这点,并未来得及作答便推门而去,连门都忘记关上。
白衣少女关上门之后就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两只手紧紧的相互交叉握着,贝齿轻咬红唇,一脸神情那是又焦急又无助。
过了好半会,门开了,小兰带着一名中年郎中匆匆跑了进来,男子身穿一身黑色棉袄,背着一个木箱,也不多说什么,在路上小兰已经说明了情况,看到床上少年便飞速走了过去,用食指和中指在少年人中位置探了一下鼻息,然后又探入少年衣袖查看了一下脉象,这才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起身对两人说道:
“还好你们救得及时,不然恐怕就是扁鹊再世也回天乏术了,虽然没有生命之忧,但是脉象微弱,还需调理,这孩子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小姑娘,我给他开个补身子驱寒的药方,去药铺抓两幅喝两天就可以恢复了”
这时候门又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约莫着有四十多岁了,黑白相间的长发用发冠束在一起,长相和蔼让人看起来就会觉得是个大善人。
郎中见得此人立马是喜笑颜开拱手道:
“吴员外,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这个少年无大碍,修养几日遍好。”
郎中也是聪明之人,见到财主来了恭维的话和要钱的话都说得不露声色。
吴员外自然是明白人,从身上取出几两银子向郎中递了过去说道:
“这大雪天真是有劳大夫了,大夫不如就留在寒舍共用晚宴吧!”
大夫显然还有事情,再次拱手半鞠了一躬:“吴员外好意心领了,我还有病人需要照料,就不打扰了。”
吴员外也不强留,吩咐小兰送客了,
待得小兰和郎中走出门外,吴员外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对此时坐在床边的少女说道:
“我说小瑾啊,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把来历不明的男人带到家里来呢?要是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听得父亲如此说自己,叫小瑾的少女两手叉着腰,上体微向前倾,抿了一下小嘴对吴员外说道:
“爹,你不是教导我要做善良的人吗?我可是救了一个大活人耶!你不夸我就算了,居然还责备我,不理你了。”
说完,小瑾就转过身去床边查看少年了。
吴员外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面对这个宝贝女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么多年来都是他一个人把女儿抚养长大的,可以说只要她愿意,做父亲的可以去做任何事,可能是关心则乱,再回头看看少年也只是一个挺可怜的孩子,也不像是有什么不良习气的孩子,便不再计较了,转身来到了床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小瑾的小脑袋:
“小瑾,别生为父的气,我也只是一时关心,怕你受到伤害,这样吧,就让他在家里休养吧,身体好起来了再走。
少女听到父亲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又恢复了活泼模样,原本她可是准备使出杀手锏——装哭卖萌撒娇的,只见少女转身拉着吴员外的手摇晃,欢快的说道:
“我就知道爹爹最好最疼小瑾了~~~”
吴员外也是被这个小淘气摇的是苦不堪言,但是面容并察觉不到有一丝的不悦之色,反而是面露笑意,好像又想起来什么,对着小瑾说道;
“好啦好啦别摇啦,爹爹要被你摇散架了,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我去准备一下,你等下也早点过来大堂吧。”
说完,也不多做停留,轻轻拿开少女的小手便走出房门而去了。
屋内此时只剩下昏迷的少年和小瑾。小瑾看着床榻之上的少年,心中不免有些怜悯之色,夹杂着野草和泥土的犹如枯草的长发,覆盖着各种污渍被冻得青紫的瘦脸,还有那露出被子满是伤疤仅包裹在碎布条之下的手臂,对于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瑾来说是多么大的冲击,连平日里见到的乞丐都比他穿的要好,不禁让小瑾泪眼朦胧,正当小瑾想着少年人生是如何的苦难之时,门突然开了,
“小姐,我回来了,药也已经抓回来了,咦?你怎么哭了,难道老爷说你了吗?”
小瑾快速用衣袖拭去了眼角的泪滴,站起身来恢复了伶俐的模样,对小兰说道:
“谁说我哭啦!不许告诉别人,去打盆水来”
小兰应允之后便按照吩咐去打水了,片刻之后,就用一个铜盆端着一盆温水进来了。
小瑾从挂毛巾的架子上取下一条毛巾,指着床边叫小兰把水放在那,随后坐到了床边。小兰见小姐要给少年擦脸,赶忙阻止道:
“小姐,多脏呀!让我来吧”
边说边把手向毛巾伸去,但是小瑾并没有给她的意思,反而转头对小兰说道;
“小兰,赶快去把药煎了,煎好了马上端过来给他喝,再吩咐管家给他准备一套干净衣服吧。”
待得小兰走后,小瑾又重新开始给少年擦拭脸庞了,洗了几次毛巾之后,盆里的水都变成了浑浊的颜色,小瑾却没有丝毫在意,还是轻轻的擦拭,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少年本来就被冻得快裂开的皮肤擦伤了,自言自语道:
“你看你!怎么这么脏啊,还弄得一身的伤,真不知道你父母怎么照顾你的,都弄成这样了,擦干净之后还是很帅气的嘛!啊!!!”
小瑾一声惊呼,原来是少年抓住了小瑾的手腕,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迷迷糊糊地喊着“爹……爹,不要丢下我”
本来受到惊吓的小瑾想甩开少年的时候,听到少年的呼喊,又停止了动作,用另一只手抓在少年手背之上,因为她娘也是小时候离开她的,有点同命相怜的际遇,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刻。
床榻上的少年,床边被抓着手腕的少女,多么温暖的一幅画面,如果有旁人肯定也会被代入其中的情感吧!没有过多的表情,也不需要多余的言语。
良久,少年紧紧抓着的手松开了些许,面容此刻是那么的安详,少女轻轻拿开了少年的手放在被子之上,而自己手腕处已经有了几个红红的手指印了。
此时,想起还要去大堂祭奠亡故的母亲,便不再多做停留,望了一眼少年,轻轻推开房门而去。
小瑾并没有走多快,边走边看着院内的各个角落,回想起小时候和母亲时光在一起的时光,古朴的诗画长廊,冰封的池水,以及被白雪覆盖的江南小楼,无不勾起小瑾丝丝眷念,此刻小瑾的面容不再是那么的无忧无虑,而是多了一分惆怅,一分孤寂。
不多时,便已经消失在这长廊的另一头,除了漫天的飞雪,此除没有了任何动静,一切仿佛都跟随少女的情绪停留在了某时某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