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梦蹲坐在车厢中的软垫上,紧贴着车帘问墨司政能不能把他的身份说出来压压场子好让她离开。
墨司政在车外轻叹:“阿穿,你是南宫府的女儿,就算我是当今天子又有什么权利不让他们与自己的子女相认?凡事总要有个理由吧,难不成让我跟他们说是你不愿意?”
“……我……”梁梦很想说自己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不该开这个口。
“况且,这太守压根儿就没见过我,我又拿什么说服人家我是当今天子?回头人家在把我当骗子关起来,我这一把老胳膊老腿儿的哪儿受得了……”
“你就没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物件吗?皇上出门不是都该带着些信物什么的吗?”她还是有些不死心。
“有……”
“拿出来啊!”
“被你们没收了到现在还没还我呢……”
她这才想起墨司政的那块儿龙纹玉佩在刚一上山时就被她拿走了,而且……她好像忘了放哪儿了……汗啊,一国皇帝的信物就这么被她顺手不知扔哪儿去了……
一行人刚刚抵达府邸,就见管事匆匆前来和穆永年低声说了什么。穆永年面上一惊,接过那人递过来的书信看了看。
“奇了……奇了……”看过书信的穆永年自言自语,身边一众人等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觉得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况且眼前又是南宫府的人,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开口解释道:“皇太后前几日命司天府从太子殿下的两位侧妃中挑选出适宜立为正妃之人,司天府几经卜算却发现两位侧妃的生辰八字均不符合。虽得罪了两位侧妃不好,但事关太子殿下命理之事,他们也只能如实上报了。太后听闻后本想从各大世家中寻得匹配之人纳入太子府先看看,不想却未能从几大世家宗谱中寻得任何一个与那生辰八字相配者,此景前所未有,现下正发愁要不要降低要求,从各郡县的大家闺秀中寻一寻呢。”
“什么生辰八字竟这般难寻啊?”一个小丫鬟好奇的询问。
“哈……你打听什么,难不成还想轮到自己吗?”穆永年哈哈一笑,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还是把那生辰八字念了出来。
他话音方一落,一个跟在南宫沛菡身边看上去比较年长的侍女微微皱眉:“……这……好像是九小姐的生辰吧?”
此言一出,一众人等的目光迅速落在了梁梦身上。
梁梦如芒在背,脑中轰然一声,只觉得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她仿佛看到山中那平静安稳的生活从她身侧缓缓流过,之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她没来得及伸手抓住就已经从眼前匆匆溜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众人请进正厅的,不知道那些瞬间谄媚的如同怪物般的嘴脸到底都跟她说了些什么。眼前的人物好像都纠结在了一起,慢慢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她吞噬……
再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了一个房间的卧榻上,眼前是正在为她把脉的容靖安,他身侧则站着一脸焦急的墨司政和胡利,而几人身后更是围满了南宫沛菡,穆永年等一众人。
穆永年见她醒来,被肥肉挤得都快找不着的眼睛眯得更紧了,咧嘴一笑:“九小姐想必是听到这等好消息欢喜的紧了,刚刚竟然晕了过去,哈哈……下官已派人飞鸽传书至尹照城,想来不日便会有前来迎接九小姐的车架了。九小姐莫急,且先在下官府上歇上几日,也好让下官尽一尽地主之谊,莫让人说我永和郡亏待了九小姐才是啊。”
梁梦看到他那张谄媚的笑脸本就觉得恶心,听完这番话后更是差点儿忍不住要呕出来了。
一旁的南宫沛菡本想走上前来,奈何三个大男人已将床边围了个满满当当,几人见她过来又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她便只能站在一旁说道:“是啊九妹,你离家十年,如今刚一回来就碰得这种喜事,高兴些也是难免的。这几日不妨就好好住在这里,让姐姐陪陪你,也叙一叙这十年的离别之苦,待他日迎你的车架来了我们在一同回府,爹爹见到你怕是不知要多高兴呢……”
见到我高兴?哈……她心中一声冷笑。是见到自己分别十年的女儿高兴?还是见到将来可能成为太子妃甚至一国皇后之人高兴?
“你们且先出去,我有话要跟靖安和墨大叔单独说”,梁梦看也不看他们,冷冷的开口。
“这……九小姐千金之躯,和几个男人独处一室,怕是不大合适吧……”穆永年面色有些为难。
梁梦这才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山上住惯了,竟忘了这世界的诸多规矩,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墨司政看了看她,轻叹一口气,缓缓开口:“靖安是玉陌第三十七代传人,当今玉陌宗主。当年九小姐身中蛇毒后落下宿疾,需每夜子时以玉陌秘术医治方可延续性命。那宿疾至今未能痊愈,故而这十年来都是靖安照顾在她身边,所以诸位还请放心。”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众人皆惊奇的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淡漠如烟的男子,梁梦也有些震惊的看了一眼墨司政,不明白他为何此刻要将靖安的身份说出来,还说出了每夜子时的这一番话,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她就想明白了这其中关节。
她的生辰八字与司天府卜算出的结果相符一事自那侍女一开口便已无法遮掩,而现下那永和郡太守穆永年已将她的行踪飞鸽传书至尹照城,此等大事早已不单单与南宫府有关,决非她想要逃离便能逃得了的。而靖安身为一个男子要陪在她身边除非是有极其特殊的身份,这世间也唯有玉陌宗主这如同神佛般的存在才能让众人放心将他留在她身边而不传出一些污言秽语。
她和墨司政都很清楚,照靖安的性子,眼下突然让他离开她他是决计不会肯的,如此一来也只有公布他的身份了。况且……之前朝夕相处三年,梁梦和容靖安后来并没有刻意防备墨司政,他早已知道靖安有夜夜锥心的毛病,也知道只有梁梦在身边才能缓解他的疼痛。但这样的事情如果被其他觊觎玉陌一脉能力的人知道了只怕到时不知会有多少人心生歹念,趁机打起玉陌宗主的主意,所以与其将其作为弱点胆战心惊藏着掖着怕被人发现,还不如一开始就趁众人不知情时将它暴露出来说是要为梁梦医治宿疾。这样才能既让他每夜出入她房中不遭人诟病,又能缓解他夜夜锥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