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都市居民很难享受到“静”的情趣了。
“夜深人静”,在都市里已成过去。从深夜到黎明,街道上的机动车不断,偶然还有夜行人突如其来的宣泄的啸叫……至于频繁的人际交往和一些想到的和难以想到的是是非非,更常使人不得安宁。
在都市里居住久了,难免会不时地涌起一种由衷的向往—摆脱噪音的侵扰,远离人流,远离车流,去什么地方寻觅一刻宁静。
去年十月底,在浙江永嘉楠溪江国家级风景区,我意外地、实实在在地饱享了一次难得的清净。
那天,我们从南朝大医药学家陶弘景隐居的石室陶公洞出发,去石门台,走进峡谷后,同游的人们逐渐拉开距离,各行其路了。
我独自走在新铺的石砌小路上,空山寂寂,峡谷幽幽。我突然觉得自己拥有了一个世界—一个我久已渴望的世界。
石路是贴着壁立的山脚砌成的,曲曲弯弯,被山上绿树投下的阴影遮掩着。虽是秋天,路旁却有一簇簇小黄花逗人地开放着,散出淡淡的清香。石路下面,有一条清浅的溪水。水林轻悠悠地滑过河床里的卵石,遇到大石阻拦,便跳跃着发出哗哗的喧响。峡谷里不时有不知名小鸟的清脆啼叫,有远处瀑布坠落深潭的隆隆响声。奇怪的是,不论鸟声水声,非但没有给峡谷里带来喧闹,反倒使峡谷里显得更加空阔,更加静谧,与外面的世界相距更加遥远。
走着走着,不知怎么,我精神有些恍惚起来。觉得头脑里一些重浊的东西,像一缕缕游丝似的,嗡儿嗡儿响着,慢慢朝外飘洒。我的身体在变轻、变软,终于在穿过一小片竹林时,我融化在水似的绿荫里了。
那种感觉真奇妙!
周围的世界仿佛在刹那间完全凝固了。
山麓上,一棵百年大榕树被一条银灰色的粗藤紧紧缠绕,枝不摇,叶不动,像一座雕塑。
石隙间,一滴晶莹的珠水,悬挂在一丛青苔上,绿莹莹的,熠熠闪亮。
一只黑色的蜻蜓飘然落在溪边一棵紫红色的芦苇绒穗上,透明的翅膀颤抖两下,便酣然入梦了。
一座座青峰默立着,连那淙淙流淌的溪水也从河床上消失,潜到卵石下似流非流地闪烁着。
明净的蓝天下,只有岚气像丝光一样游漾着,颤动着,但没有声响,没有一丝声响。好静。我的灵魂仿佛飞出了躯壳,带走了我久已不胜负担的忧思、烦恼和期盼。
我一无所有了,轻松得像一个气球,飘飘欲飞。
哦—
多么美妙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