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厂里,方骏没有明确安琴是哪个部门的人员,也就是说她只是方骏请来的一个顾问,除了方骏谁也没权力干涉她的行动。
安琴按方骏的指示找到他的时候,首先自己就吓了一跳。方骏嘴角和右眼睛青紫着,左眼角的地方贴了块小纱布。他把门打开示意安琴进来,自己却歪歪倒倒地进卧室去了。这是一套八十多平方米的房子,房子装修简单得像是单位的宿舍。除了粉白的墙壁和几扇包过的门外,基本没做其它的变动。
客厅是一套灰色的沙发和一个灰色的电视柜,上面是一台29英寸的彩电。茶几上最突出的是一个直径快一尺的青瓷烟灰缸,烟灰缸里可能有两包烟的烟屁股。卧室里的窗帘和床上用品也是素色的,一眼就看出来这里是没有女主人的。
方骏躺在床上问安琴:“你煮得了稀饭吗?”
安琴马上点头,放下包,脱了外套就到厨房去了,揭开一个又一个锅,锅里都有一股很久没用的霉味,灶台上也有了厚厚的灰尘。安琴第一件事是倒上洗洁精把锅碗灶具洗了一遍,然后才开始找米下锅。她没有到床前慰问方骏,看他的样子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安琴像家庭主妇星期天的大扫除,开始翻出方骏的东西来清洗,这个男人也不是一无是处,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就连放在床头椅子上刚脱下来的也叠得整整齐齐。安琴自己悄悄下楼,在楼下的菜市场上买回来泡生姜、榨菜和肉丝,回来给方骏炒上榨菜肉丝,用红油拌了酸酸辣辣的生姜片。
坐在床边看方骏吃饭的时候,方骏才说:“吓着你没有?”安琴摇摇头。
“我用热水敷过,反而更厉害。”
安琴心痛地摸摸他的眼角说:“傻瓜,二十四小时之内只能用冷水敷,用热水敷加快血液循环,当然肿得更厉害。
“你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给司马南说,他又会大惊小怪的,老鼠和猫打架都会是他们追踪的新闻,这个时候我不想让他知道。”方骏默默无语地靠在床头上。
安琴收拾起吃完的碗筷,冷静地问:“是为了詹湛吧?”
方骏吃惊地看着她。
安琴说:“只有为了女人,你才不想解释。你们这些男人啊,吃在碗头,看到锅头,还惦记着别人筷子上头的。让赵越收拾了吧!”
方骏生气地说:“我叫你来煮饭的,不是叫你来幸灾乐祸的。”
安琴把碗在床头柜上一跺:“我不是你的应招女郎,你搞清楚点!想叫我来就叫,想不要我说话就不要我说,你以为我是你的什么?”
方骏把头歪在一边,用手势向安琴表示道歉:“你笑话我吧,我******不是男人,我枉自披了这张男人的皮!詹湛在我的厂里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是她的私房钱,因为这个股份,我不得不重视她的存在。她钱哪里不能去生钱,偏要给我做垫底的,这个情谊我还不起。”
“还不起情,你就还人?你还是把你的黑背心穿上吧。那样正大光明地挣钱,我还佩服一些!”安琴退后站在墙边说。
方骏抓起床头柜上的碗猛地摔在对面的墙上,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墙壁上斜画下一道湿湿的痕迹,像耐克鞋的商标。
安琴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在人家最痛苦的时候却来为自己的感情兴师问罪。她赶紧去把地上的碗片收拾干净,站在墙边对方骏说:“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你什么的。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我们大家都一样。”
方骏沉默了片刻说:“我和你们不能比的,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阶层。我走的每一个脚印都写着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并不光彩。接手这个工厂,十有八九是赵越的恩赐,让工厂活起来又靠着詹湛最初的帮助。
我发过誓要彻底地让厂子属于我自己,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啊!我和他们两口子扯不清楚,尤其是詹湛。不要看她风度优雅的样子,骨子里头骄横跋扈。如果说最初我是喜欢她,后来简直是忍无可忍,但还是摆脱不了她。就上次打麻将后,她就一直为你的事向我追根问底。”
安琴听到这些,一下子同情起方骏来了,两个人都静下来不想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安琴有点沮丧地问:“她爱你吗?”
“什么叫爱,那是她的需要,是需要我满足她虚荣心。她这样的女人,身边不围上几个男人,心里就空荡荡的。”
安琴又气又恼地说:“那你明白这些,还跟她来往?”
“我要工厂再发展下去,我需要她的帮助啊!”
安琴一下子站起来,两眼直视方骏:“我不知道该说你可怜,还是该说你可悲。没有现在的这一切难道就真的不能生活下去?”安琴站起来拿起包就走了。
从方骏家出来,安琴心里烦乱得不得了,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她突然产生一个想法,想到方骏说的那个“玫瑰坊”去看看,看看那些穿黑背心的小伙子们,是不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无奈。她坐上出租车,给司机说:“到玫瑰坊。”
司机居然一句话都没问她,看样子这个“玫瑰坊”确实是出名。
车上的广播里正在播出一则新闻,说的是一个泼妇手抱煤气罐在一栋拆迁房里赖着不走,除非人家承认那房子的产权属于她。听起来近乎于可笑,这个女人的幻想能力属于幼儿园小班级。
司机讪笑着和安琴搭话:“这个世界是你们女人的啊,比求解放的人还勇敢。你看这婆娘,为了什么呀?明里是抢银行的手法。待会儿政府还会派人给她做工作,表示关怀,不信你看明天的新闻,保证有说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