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念恩睡得极不踏实,睡梦中,满地的鲜红,有着浓稠的质感,如大片大片的血海,浅毅远远的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双黑瞳深邃而冰冷,在黑暗中反射出令人颤抖的诡异光泽。他脚下,尹哲躺在血泊之中,双目紧闭,脸色是令人心惊的惨白,那殷殷的鲜红从尹哲的头顶蜿蜒而下,慢慢的将他整个人浸没。
“啊!”梦中的呼唤变成尖锐的惊叫冲破念恩的胸臆,猛的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浅毅瓷玉般精雕细琢的面庞。
窗外,夜色深浓,朦胧的月光映得一室静谧。
原来,刚才的只是一场噩梦。
念恩惊得一身冷汗,转头,目光凝注到浅毅完美的睡脸,这才想起昨晚自己被逼着躺到了床上,在念恩迷迷糊糊的睡着前,她记得浅毅是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一脸温柔地看着她入睡。
谁想得到,半夜醒来,他竟然躺在了她身边,还趁她睡熟了,将她牢牢的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念恩发现,他连睡着了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好似生怕她会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念恩静静地凝望睡得极安稳的浅毅,很久没有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静静地看他了,沉沉的月色下,他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眉宇间印着深深的憔悴,他睡得很沉,即使刚才的喊叫也没能将他惊醒。
望着浅毅安谧的面庞,念恩忽然觉得很心酸,曾经,他的一个微笑,一个宠溺的眼神,就可以让她开心,让她感到心满意足。
如今,他常常出现在她的噩梦之中,带着愤恨的眼神,要将她置于死地。
虽然知道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即使此刻,他如珠如宝的将她捧在手掌心上呵疼着,可她还是害怕……
她害怕他深沉的心计!害怕他微笑背后的试探!更害怕他突然的翻脸无情!
前一刻,他还在对她温柔微笑,后一刻,他却可以恨她入骨。
谁能告诉她,要怎么样,她才能克服心中忐忑难安的恐惧,要怎么样,她才能克服那从身体每一寸骨骼里发散出来的深深疲惫……
想着想着,念恩又觉得有些困了,悄悄的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中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也睡了很久,直到太阳高高挂起,才悠悠转醒。昨夜一直躺在她身边的浅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仿佛昨晚,那个一直握着她的手沉沉而睡的男子,只是她的一个梦而已。
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牵动着念恩刚刚苏醒的神经。
门开了,浅毅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脸色苍白而焦虑,看着刚从床上坐起的念恩,犹豫了几秒,才艰难地开口:“尹氏出事了!”
念恩倒吸一口冷气,也顾不得全身的疲乏,颤巍巍的爬下床,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浅毅已越过她,将卧室里的电视机打开。
瞬间,欧明宇意气奋发的脸出现在液晶屏幕上,他牵着婉阑的手,缓缓地从高耸入云的尹氏财团的商务大楼里走出,一群记者将他们团团围堵住,争先恐后的将麦克风递上。
电视上,婉阑依偎在欧明宇身边,面色惨白如纸,原本如一汪秋水的瞳仁,僵如死澜。而欧明宇也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在记者的簇拥下,上了停在路边等候已久的房车。
场面一度很混乱,大批的保安人员围成一圈,在车开后,远远的将记者隔开。
“那辆车……那辆车!”念恩怔怔的望着屏幕上飞驰而去的房车,不能置信的惊呼:“那是爸爸生前专用的房车。”
电视屏幕的下方赫然标着:尹氏财团今朝易主,新任总裁神秘现身。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尹氏易主?”念恩看着电视屏幕,又恨又恼:“怎么又是他?为什么他总是阴魂不散?”
浅毅知道念恩口中的他指的是欧明宇,有些酸涩的笑:“也许,他就是喜欢在你身边打转吧。”
念恩没有理会浅毅呷醋的话语,只是专心的看着电视屏幕,心中揣揣不安。
浅毅见念恩神色凝重,便也收敛了笑容,认真地道:“我今天早上得到消息,你哥哥以不到一成的低价,将手中百分之三十的尹氏股份转卖给了欧明宇,你母……我是指夏雪阿姨,在今早的董事会上,更是力排众议,让欧明宇接替了你哥哥,当上了行政总裁这一职位。”
“他们都疯了吗?”念恩脑中一片混乱:“不到一成的价格?那是卖吗?他根本就是在把股份送给对方……”
话到一半,念恩如梦初醒:“难不成?就是欧明宇冲进了我家?劫持了我哥哥,逼得他们将股份转卖?”
浅毅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据我所知,尹哲只是将手中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转卖给欧明宇,另有百分之五,是你妈无条件赠送给他的。”
“怎么会这样?”念恩眼眸中闪过一丝焦急,同时,一种疑惑慢慢的浮上心头:“如果欧明宇真的劫持了他们,应该会要求他们转让全部股份才对?难道是不想引人注意?”
浅毅思索道:“尹氏突然易主,不管欧明宇如何低调行事,还是会引起外界的高度重视,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
“还有,你父亲一生树敌无数,他平日里最看重的便是你们兄妹的人生安全,尹家的保镖更是三层外三层,若没有内应,连我都进不去。”
念恩皱眉沉思:“内应?不对啊,我记得你手中握有欧明宇的犯罪证据,既然如此,他怎么还敢出现在台北?他不怕警察抓他吗?”
浅毅玻璃似的瞳眸变得很黯淡:“听说夏阿姨亲自出面对政府施压,迫使警局撤销了对欧明宇的追缉。”
念恩懵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冷笑道:“她有什么权利妨碍司法公正?”
浅毅淡淡地解释:“她不是有权利,而是有能力,你父亲穷尽毕生心血建立的石油王国在政商两界的人脉是你无法想象的深和广,资本主义社会,本来就是为有钱人服务的社会。”
“就算她有这个能力,可她为什么要帮欧明宇开罪呢?”念恩揉着胀痛的脑袋,思维是一片混乱:“如果她真的被劫持了,在有机会见到警察的情况下,应该想方设法的为自己报警,而不是傻傻的为欧明宇脱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