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呀。难道是隐形人?没想到死了不但有美男可以看,还有隐形人耶!”
哇,怎么把我心中所想都讲出来了,简直就是读心术嘛。隐形人好厉害喔。
“别动。”
“我?”
如果我现在有力气抬起我的手,我想我一定很惊喜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天知道,我多希望这个美仙或者美鬼是在对我说话。
冰冷的眼神只是从我身上瞟过,虽然眼神中什么感情色彩也没带,但我就是从中得到了我要的答案。那句话,他是对我说的。
别动!
真是世间最美丽的两个字。我突然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在幼儿园里得到老师的一个拍抚,自以为就比别的小朋友得到了更多的注意,独自窃喜不已。
“那个,请问你是神仙还是鬼魂?”
“呃,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是在天上还是地下?”
“不是,其实,我是想说,我现在已经死了,接下来会怎么样?是去转世投胎还是跟着你呢?其实如果可以自己选的话,我可不可以选跟你?你好美。”
很急切得想要确定自己未来的归处,生为人时,总是由不得自己,现在死了,能不能投自己所好呢?我懊恼自己不该说他美,也许他不乐意别人用美丽来形容他,即使他真的很美。
我很紧张地盯上男子的脸,看到的仍旧是面无表情。因为不能用行动表示我的迫切,只好拼命瞪眼,希望将自己的思想传达给他。我现在的唯一愿望就是能留在这里,天天有美男养眼,不能投胎也没关系。
可是,他没看我,而是走到圆桌前,脱下了那顶黑纱斗笠放在桌上,然后打开立柜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和原本就在手里的一包东西一起提着,就这样径直走了出去。白色的衣角消失在敞开的房门口时,混合着花香的空气里飘来这样一句话。
“你没死。”
你没死?谁没死?我吗?
我没死!
好半晌,我才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我居然又没死!难怪还那么痛。也就是说,他也不是仙鬼,而是人啰?真没想到人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绝色美男子。对于这个事实,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啊!”
我也不明白自己是以何种情绪尖叫起来。只有窗外的花儿知道,这叫声其实很微弱、很缥缈。因为我又发现一个事实——我说话了。
天,依旧蓝。
花,依旧香。
我,依旧痛。
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我终于能起身走动走动了。虽然范围仅止于小屋的半径一米圆心内,但是,怎么样也比疑似瘫痪地躺在床上强个百倍千倍。
此刻我靠在小屋外的木椅上,地上的花瓣散落一地。我双眼无神地凝望着花海的远方,右手无意识地扯着左手里的花朵。
好无聊啊!
真没劲呀!
太无趣了!
绝世美男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晓得是他的医术太高明,还是我真的命不该绝,从高高的悬崖坠落,虽然摔成了破布娃娃,鲜血也流去了三分之二,但是我就是没死。不但没死,还很好命地被救到这种世外桃源里来,每天和一个比仙女还美的恩人朝夕相对。说朝夕相对,其实也是我自己想象,因为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这里都只有我一个人,不能跑也不能跳,只能对着一片花海发呆发傻,而这扯花瓣的游戏,也是最近几天才发明的。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一个一天到晚独守空闺的怨妇,可怜兮兮没人理也没人爱。虽然我现在其实只有十三岁,恩人也不是我原本要嫁的相公。
回来了!
花海的远方,一个黑点缓缓移动。天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身后。我笑开了眼,没注意到自己刚才还很郁闷的心情为何会突然好的如此诡异。
他依旧提着一个包裹走了过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头都没偏一下,仿佛我就是一坨空气,可以直接忽略掉。
“进屋。”
不出所料,在他消失于门后的瞬间,我听到了一句话。
嘻嘻,开心地扶着椅子站起来,慢吞吞地向屋内移动。美人的个性真特别,我严重怀疑他是在偷偷练习千里传音这一类的绝技。
以乌龟的速度把自己移进了门,桌上照例摆着几个大馒头,美人照例从立柜里拿出许多瓶瓶罐罐,和着他手里的那包东西,又闪了出去。白色的衣角消失的门后之际,又照例飘来一句话。
“吃。”
“躺下。”
今天是奇迹,连说了两句。我忍不住瘪瘪嘴,乖乖拿起已经连续吃了十几天的大馒头,强忍想要呕吐的欲望,吃了半个。然后乖乖爬上床,拉好被子,躺下。
“吃。”
“喝。”
“进屋。”
“躺下。”
“可以。”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除了偶尔听到他莫名其妙的叹气,我从美人嘴里得到的,就是这五句话、八个字。我终于知道这五年来自己不言不语,给上官家的上上下下带去的是何种折磨。恩人寡言,是上天对我拒绝说话的惩罚吗?不管啦,这个问题以后再想,我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使命需要完成呢,现在赶快酝酿酝酿。
“喝。”
黑夜降临大地的时候,美人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他为我熬好的汤药。黑黑的药汁散发出浓浓的药味,光是闻那气味,也知道肯定是无比的难喝。但是,既然我没死掉,自然也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这药就只好日日被坚强的我给吞吃入腹。
“恶。”
干呕数声,我蒙住自己的嘴,拼命压抑苦药下肚后的恶心感。美人收回空碗,也不理会我的难受,转过身去,在圆桌前坐下,拿起早已经变得冷硬的馒头,直接吃了起来。
我瞪,我瞪,我使劲地瞪。如果眼神可以成为武器,我此刻一定能把他的背瞪成马蜂窝。
人家是病人,人家是可怜人,人家是弱女子,人家是小朋友。人家日日夜夜以脆弱的心灵忍受病痛的折磨,人家不怕磨难以坚定的毅力抵抗病魔的袭击。人家沦落至此、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既然被你救了,你就应该本着医者父母心的职业道德,闲暇之余给我一点鼓励安慰,或者给我一个笑脸也行。哪儿能这样每天不闻不问只甩个背影嘛,伟岸的背影看腻了,我要看那张绝世的脸啦。抗议、严重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