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有心事的人,特别容易喝醉,这话一点都不假。
契丹男子大多酒量如海,耶律休哥也不例外。
今日,虽然桌上已放倒了许多酒杯,但这样的数量照平常看来,那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可是,他却已经醉了,彻彻底底地醉了,眼已经开始发花,头也开始晕眩。
他从爱上她的那时起,就发誓不再让她受一点的伤,可是,他却打了她,那一巴掌,肯定很痛,因为直到他的巴掌离开她的脸,他才猛然发觉自己的愤怒。
因为愤怒而出手,肯定是施了大力的。
因为愤怒就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出手,他更是看不起自己的。
口口声声说爱她,他怎么能打她呢,他打了她已是事实,什么借口都不用找,他错了。
现在,她肯定很伤心吧。
耶律休哥举起酒杯,再将一杯酒灌进自己的喉咙。
那个笨女人,说自己比不上轻雪,为什么要比,轻雪是轻雪,她是她,轻雪已经是过去了,他现在心里最爱的,只爱的,也只有她而已。
原来她在意他是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虽然他亦因为这个为她考虑过的。
已经伤害了她,不知道该以什么颜面去见自己爱的女人。
“唉~~~”耶律休哥轻叹,头很疼。
萧敛默默注视着兀自唉声叹气的大王,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接近他,因为他不是会安慰男人的那种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大王不再垂头丧气。
“萧将军?”
许清雅端着药畚子出现在萧敛面前,一脸担忧。
萧敛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是萧潇的地方,她出现在这里是自然的。
“萧将军神色不好,是出了什么事了?”
萧敛指指耶律休哥。
“大王?”许清雅轻呼,睁着大眼询问萧敛。
“嗯。”萧敛点头。
“大王怎么会在这里?”她在这里这么久,从没见大王来过,这会儿,还喝得烂醉如泥。
“清雅!”萧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唤她。
“嗯?”
“你,怕不怕他?”萧敛又伸手指指耶律休哥。
“不怕。”清雅的眼纯净得让人沦陷。
萧敛想起当时一脸凛然站在围场上的女子,心里暗生了然,这样的女子是不会因为他是大王的身份而害怕他的。
“能不能帮我个忙?”萧敛满脸讨好的模样,“女人应该比男人会安慰人,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大王?”
萧敛不等她点头,就絮絮叨叨地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行,我保证帮你劝好大王,但是我有个条件。”
“能说服大王回府,一百个条件我也答应你!”萧敛拍拍胸脯保证,她的条件无非和萧潇有关。
许清雅狡黠一笑,将药畚子往他手里一塞,就毫不畏惧地朝耶律休哥走去。
“见过大王!”许清雅不忘行礼。
“摇儿?”耶律休哥已经完全喝醉了,伸了手就要去拉许清雅的手。
“大王,我不是景妃。”许清雅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
“摇儿?”耶律休哥仍然伸了手含糊不清地开口。
“难道连谁是你爱的人都分不清了么?”许清雅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萧敛的额上开始冒汗,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居然会如此大胆。
耶律休哥有些许地怔愣,迷糊着眼细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许久。
“虽然对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我有过恨,因为你不喜欢宋人,所以滥杀宋人,随意虏获宋人女子,在你们的军营里惨遭蹂踏,我也是其中一个。”
萧敛的心一下子收紧,他要不要去阻止她,她难不成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恨才去的吗?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而言,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我想,你会如此痛恨宋人,一定是因为宋人让你受伤了,或者因为宋人,让你失去了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耶律休哥的眼已经渐渐睁大。
“我也是一个庸俗的女人,所以我自然地会恨你们契丹人的蛮横,可是,我却自诩比庸俗之人更多了一些不庸俗的地方,我知道受伤之后的痛,也知道失去至爱时候的恨,如果我是你,或许我会做一样的事情,又或许会做得更过分。”
“既然你能体会到这样的痛和恨,那只是证明你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即便你是战神,你也一样会伤心,一样会哭泣不是嘛?你会有痛,不正代表着你想好好拥有吗?你若不想拥有,又如何会在失去之后这样难过呢?”
萧敛诧异地看着许清雅一张一合的口,她看似普通女子却又不像普通女子。
而耶律休哥,酒虽未醒,话却是实实在在地听了进去。
“有些东西,在失去之后,你会发现,你比它还存在时更加留恋。”
“想当初,那么一个坚强的女人和我对视,然后,从众多士兵的手中救出了我。我想这样一个女人,一定会得到所有人的爱护,包括她最爱的那个人。”
“我跟随在萧将军的身边那么久,看到曾经让我恨的契丹大王慢慢地变得不那么可恨,改变她的那个人,是她吗?我也曾这样想过。”
“只不过,女人,终归只是个女人而已!”
沉默许久,静静的,三人都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