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马奔腾,看着眼前的城门,晏天皓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喘了口气,右臂的伤倒是其次,只是与阿尔克赤对打时,他还受了内伤,如今不分日夜的赶到城门外,已经算是最大的极限了。
城门的士兵打着灯笼往下一看,城楼下满身狼狈的男子,不是平奴大将军吗?士兵急忙大开城门,晏天皓痛苦的趴在马上,突然,他吃痛一下,滚下马背。
“平奴大将军,你没事吧……”
守门兵的呼唤声唤醒了晏天皓的意识,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撑起身来,对那人道:“送我回府。”说完身子又软了下来。
心蕊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或许一分钟,或许一天,或许更久,脑子混沌间,她只听到耳边有个声音,那个声音很熟悉,她努力睁开眼睛,很想看看那个声音的主人,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
“心蕊,心蕊,睁开眼睛……”迷惑般的声音让心蕊逐渐清醒,她缓缓睁开眼眸时,却突然感觉到下体的那折磨人的疼痛感竟然还在。
“啊……”她尖叫一声,痛苦得无以复加,只得再次紧闭上眼睛,体力像是一瞬间被抽光了。
“心蕊。”晏天皓紧握着床上脆弱人儿纤细的手,咬牙在她耳边道:“是我,我回来了,你不要睡,你睁开眼睛……”
“她醒了,她醒了……”申氏激动的叫道。
“大夫,如果她继续生,大人孩子都能保住是不是?”唐氏较为冷静,可声音里还是听得出一丝颤抖。
大夫上前又把了把心蕊的脉象,最后抿唇点头:“若是她还有力气继续生,自然能母子平安,只是若再次昏迷,只怕大小都不保了。”
长公主心尖一颤,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昏倒。
晏天皓听着身后众人嘤嘤的哭泣声,烦躁的怒喝一声:“都闭嘴。”喝完,身后果然无声。他平静的垂下眼眸,贴着心蕊的耳边,轻轻的说:“孩子名字我已经想好了,无论男女,都叫晴天,晏晴天,好不好?”
这句话,就像是云雾之外的烈阳,就算雾再大,只要太阳出现,总会燃烧浓雾,破开云雾见青天。
这句话也像是一个刺激般,惊得心蕊顿时睁开眼眸,她看着床前这确实的身影,不能自持的留下泪来,她撑起力气,看着他笑了笑:“好,就叫晴天。”
他瞬间抬眸,看着她睁开的双眸,心情雀跃到顶点:“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心蕊抿紧唇瓣,只看着他,有他在,此刻下腹的疼痛好像没那么严重了,这就是心理作用吗?只是,好像真的没那么痛了。
周围的人见她真的完全清醒了,一个个高兴得不得了,稳婆也急忙跑到床上,继续对着她教导:“呼,吸,呼,吸,呼,吸……用力……”
心蕊一手捏着晏天皓,一手抓着床单,脑子空空如也,什么也不想,一鼓作气,像是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使劲全力往下一坠……
接着……
世界清静了……
数秒钟后,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夜空……
“生了,生了,心蕊,你做到了……”晏天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她,笑中竟然带泪。
心蕊吃惊的看着他眼角的泪花,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他是为她哭……
这场生子大战,可谓惊心动魄,心蕊发誓,这辈子,她坚决不会再生了,她从未想过生孩子可以让一个女人痛苦至此,余痛之下,她又开始小小的不平起来,为什么男人就不用生孩子,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
不过无论如何,晏家的第一个孩子,生出来了,是个儿子,叫做晏晴天——
晏天皓不随大队返行,反而自行脱队赶回金隽,这作为将领来说,算是大忌的,不过皇上念在他也是爱妻,加上匈奴又归降了,国乐的情况下这种小事也就随风飘散了。
三个月后,匈奴送来降书,而皇上也允诺将大崇一位公主嫁过去,最后左思右想,人选敲定了十六公主。为什么是十六公主?这件事情上,心蕊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十六公主已非完璧,送过去,不是有失国体吗?
可是后来,也就是十六公主嫁过去的一个月后,谜题解开了,因为匈奴送来了一份歉书,信上写着十六公主不习匈奴地境,水土不服,加之心情忧郁,病死了。
是不是病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多年后,心蕊从好奇跟踪十六公主到匈奴的修摩提口中得知是事因,本来匈奴归降,就实属无奈,而匈奴人又生性残暴记仇,大崇的军队杀了他们的大汗,他们无法从战事上取胜,便从其他地方下手。
修摩提说,十六公主到了匈奴,被人发现她非完璧后,匈奴太子对着押送她而来的士兵问道:“谁做的?”
众人自然齐齐摇头。
而匈奴太子也不追问,只笑得残虐的冷哼一声,随手挥道:“无论是谁,这人就送给你们了,随便你们用。”
此话一出,尽管十六公主哭得肝肠寸断,拼命求饶,可还是抵不过身上那无数双手,然后……再不知被****了多少个夜晚后,她死了,怎么死的也没探究,是受不了折磨咬舌自尽的?还是身体承受了太多不能负荷的痛楚而痛死的?总之,人死后,匈奴太子只抛下一句:“拖出去喂狗吧。”此事便揭过去了。
刚知道十六公主死了的消息时,晏天皓还唏嘘了一下,可当他看到娇妻那愤怒的眼神时,他又立刻笑得讨好,蹭过去揽着她的腰问:“你又吃醋了?”
心蕊白他一眼,绕到婴儿床边,对着床上正熟睡的小人人嘟囔道:“长大了你要是学你爹的花心,娘就亲手打死你。”
晏天皓无辜的苦笑一记,盯着才几个月大的儿子,叹了口气,儿子啊,你往后的日子,恐怕比你爹我还要难过哦。
五年后
四娘以为自己是来的最晚的,可刚到金隽晏府门外,她却看到不远处,那个同时下车,梳着少妇发髻的女子竟然如此熟悉,她诧然一愣,试探性的喊道:“念汝?”
念汝偏头,一见来人,嫣然一笑:“四表姐。”说话间,轻巧的身子便跑了过来,她一把抓住四娘的手,笑嘻嘻的道:“四表姐越发高贵漂亮了。”
四娘还是发愣,蹙着眉头疑惑的问:“你不是已经……”金隽传言,念汝死了,渝州传言,念汝失踪了……好吧,就算四娘不知道信哪边的好,可是也眼前这活生生,青春貌美,轻灵通透的丫头,于传言中的情形也太差之千里了吧。
念汝微微发笑,挽着四娘的胳膊甜腻腻的笑道:“我好好的,半点事没有。”
“可是当年……”
念汝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咱们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我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的,四表姐,我们进去吧。”
四娘虽还是满脑子疑问,可一想到千里迢迢赶来的用意,还是点了点头,两姐妹相伴进了府门。
在丫鬟的牵引下,两人很快便到了宣泊阁,粉憧一见二人,立刻笑着迎出来:“念汝小姐,四小姐,你们终于来了。”
念汝看着粉憧头上的发髻样式,笑得清脆:“粉憧姐姐嫁人了?”
粉憧失笑,面上一红:“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念汝又偏头看向四娘:“四表姐的孩子呢?这次没带来吗?”
不说还好,一说,四娘就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一到金隽,就被他爹带着玩去了,他爹说儿子就该四处闯荡,真是胡闹,弄得脏兮兮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念汝噗嗤一笑,一张小脸俏若樱桃,也跟着牢骚道:“四表姐还好,生的是儿子,出去闯荡也是男儿本色,可我生的明明是个女儿,也被他带出去了。”
两姐妹对视一眼,只觉得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好了好了,没带孩子的屋里多得是孩子,两位小姐还是快里面请吧。”粉憧轻唤一声,便打在前头引路。
宣泊阁并不大,只是诸多地方布置得很是温馨,两人一进后庭,便看庭中的石桌边上,果然已经聚集了三人。
四娘目光一闪,看着其中一个最为熟悉的身影兴奋的唤道:“七妹。”以往四娘与七娘,可谓是最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亲厚关系。
七娘抬眸一看,登时也乐了:“四姐,你可算来了。”
一袭素衫的心蕊也略微偏头,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一个纤盈的身子便突然塞到她怀里,撒娇的喊着:“五表姐”
心蕊先是一愣,既而俏脸一板,盯着怀中的人儿嗔道:“你还得我这个五表姐?我还以为你脑子里只有你的相公了。”
念汝更加深邃的往心蕊怀里蹭蹭,青春不减的脑袋往上一扬,盯着对面笑得温润的二娘,嘟着嘴道:“二表姐,替我求求情嘛,五表姐生我气了。”
二娘还没开口,四娘已经率先皱了皱鼻子,哼道:“活该,谁让你一声不吭的竟然做出逃婚这样的大事来,若是太奶奶没死,也得给你气死。”
念汝眼眸顿时黯淡下来……
心蕊看在眼里,心中本已经有了揣测,这会儿更加肯定了,她试探性的问:“你是见了紫琅之后就不想嫁了是不是?”
念汝耷拉着脑袋,抬头看着心蕊,点点头。
心蕊吸了一口气:“但是太奶奶不希望你像你娘一样这出这种家族不容的事,所以逼你一定要嫁,对不对?”
念汝吃惊的张张嘴,很惊讶为何连她与外祖母间私密的对话,五表姐也知道?
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心蕊淡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嗔着:“可是五表姐不是太奶奶,若是你真不喜欢,我不会勉强了,可是你瞒着所有人,你这样只会让关心你的担心。”说着,她的眼神顺势又飘向七娘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