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皇妃！”塞可声色冷峻，压抑着满腹怒意。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萧华再次逼她回天界，还在数十万神族与妖族大军面前，当众放出这种话，这是要逼她就范。
“小可，你我在神族宗庙内行过跪拜礼，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萧华笑得温润，却暗含几分心机。
他又朝她靠近几步，继续说：“忘了告诉你，我已恢复你的神籍，你现在是神女，还有三天便是宗庙祭祖之日，作为皇妃可要记得和我同去。”
塞可身体晃了晃，险些没站稳，她不由得闭眸运行内力，果然如萧华所说，体内的神女之力较之前汹涌了许多。
塞可怔住半晌，萧华冷笑：“身为神族皇妃，自然要呆在天界安分守己，整日在人界与异族鬼混在一起，是何道理？”
那“鬼混”二字说得极重，听上去颇为刺耳，塞可回过神来，按捺不住地低喊：“当初我为何会嫁给你？还不是你以我家人的安危相要挟，从始至终，我何时真心答应过这门婚事？”
周围已传来窃窃私语，这样的场合，本就不该当众说出这种事，塞可气急中却脱口而出。沈星尘不由得捏住她的手，凝眸看了她一眼，朝她摇了摇头。
塞可对上他平静的眼眸，躁动的情绪也跟着安静下来。
沈星尘垂下眼眸，压低声音凑近萧华，“何必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让我们三个都难堪的话？”
“你也知道难堪？”萧华默默握起双拳，一双冷眸已蒙上几许怒意，“你和有夫之妇厮混在一起，就没想过有这一天吗？”
“说得真是义正言辞。”沈星尘无奈地摇摇头，转而不屑地笑了笑，“你是怎么得到小可的，你心知肚明。”
“无论过程怎样，她是神族皇妃这一点毋庸置疑。”萧华已经开始不耐烦，看向塞可催促道：“快走，还要筹备祭祖事宜，不要在人界耽搁太久。”
塞可倔强地扭过头去，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可不想和你走，不要逼她。”沈星尘的声音愈渐冷冽，锐利的眼眸透着冰冷的寒意。
萧华眉心蹙了一蹙，不由分说上前拉起了塞可的手腕，顺势将她带走。
“放开她。”沈星尘挡在他们面前，凌厉的面孔透着肃杀之色。
萧华面色一沉，掌心旋即化出一团蓝火，沉声威胁：“不要在这里大动干戈，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
塞可眼见那团火苗，急忙压住萧华的手臂，已没了刚才的强硬，“我和你回去，不要再起什么争执了。”
眼下两边兵将都在，若是今日真的因她致使干戈四起，刚达成的和平共处又化作泡影，那便真的坐实了红颜祸水之名，她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沈星尘却依旧眸若冷电，沉声重复了一遍：“放开她。”
塞可对他轻轻摇头，满目悲戚，纵有万分不舍，她也必须做出选择。
沈星尘忽然上前几步，凑到萧华耳边冷声开口：“你若执意带走小可，我只好在神族兵将面前将你的身世公之于众，你唾手可得的天帝之位，就化为乌有了。”
萧华蓦地面色惨白，沉声低问：“你都知道什么？”
沈星尘勾唇邪笑：“神族祖上定下的规矩，天帝一位必须由嫡子继承，不可变更，但因你父亲对你格外看重，一心想将天帝一位传于你，所以他便对外捏造你是嫡子的谎言，其实你只是他和一个侍女所生的庶子罢了，若论地位可能还不及大皇子。”
萧华怔立半晌，面色愈加失了血色。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杀了沈星尘，让他带着这个秘密去死，这是唯有他和父亲才知道的事，可他却惊恐地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并不是秘密了，至少沈星尘知道。
“我知道你其实有个弟弟是嫡出，可是年纪小，尚不能委以重任，可是将来就不好说了。”沈星尘拍着他的肩补充道。
萧华没有说话，紧抿薄唇的样子阴沉可怖。
顿了一顿，沈星尘正色看着他说：“若你宁愿放弃天帝之位，也要和小可厮守，那我成全你。”
塞可心下一颤，看着沈星尘异常严肃的神色，摇了摇头。
“你现在就在众神面前，告诉大家你不是嫡出，天帝之位让给其他贤士。”沈星尘垂下眼眸，毅然决绝地开口：“若你敢说，我现在就放手。”
一时间，四下悄无声息，甚至连晚风都停止了呼啸。
沈星尘不再开口，只默默等着萧华的抉择，塞可紧张地揉搓着袖口，空气中安静得只剩自己的心跳。
良久，萧华缓缓放开了拉住塞可的手，凝眸望向她的一瞬，塞可似乎看到了他眼底泛起的晶莹，透着万年孤寂的落寞，但他依旧放开了她的手。
“萧华，我给了你机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沈星尘声色冷漠，旋即他紧紧抓住了塞可的手，将她拉到身边。
萧华蓦地扯起一抹苦笑，心底涌起万分不舍，可他的胆怯却让他不敢赌上一切，他不敢用天帝的位子，去换取一个不爱他的女子留在他身边。
他承认，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一直以来，他觉得她是自己的一切，可到头来，他才发现，在权利与地位面前，她只能退居次位。
当他看清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他忽然无比痛恨这样的自己。
转身离去的一瞬，萧华侧眸对沈星尘说：“我很佩服你在妖族面前为她下跪的勇气，我想我永远都做不到。”
沈星尘笑了笑，露出几分不屑，“所以，你永远都不会为了小可放下所有。”
三天后，塞可收到一封信，彼时，她正窝在家里阳台那张久违的吊床上，享受着惬意的午后阳光，爸爸去上班了，只有她独自在家。
她拆开一看，那是一封休书，是萧华写下的，上书二皇妃不够贤良淑德，难当重任云云，一套冠冕堂皇的官话，下角盖着神族印章。
塞可不由得笑了笑，只觉得心旷神怡的舒畅，她将信件放在茶几上，躺在吊床上闭目养神。
一阵风吹过，将信件吹翻在地，她捡起一看，这才注意到信件背后还有字。
“小可，希望你能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塞可站在天界一处肃杀凄凉的荒芜之地，看向那片浮动的瘴气，阴沉得令人不寒而栗，原本祥瑞的宫殿，此时已被瘴气污染成了鬼气森森的冷宫。
细细望去，瘴气内冤魂缭绕，那是千圣国被烧死的数十万亡魂，带着仇恨与怨念，久久不愿归去。
萧华缓缓走来，面色凝重，“小可，你是千圣国神女转世，希望你能为他们超度，让他们放下怨念，尽早前往神族灵魂该去的地方。”
“这个没问题。”
说罢，塞可伸开双臂，凝神调息，体内神女之力立时被唤起，散发出一道道耀眼的金芒。
“天地玄宗，万气根本，念从心起，永变无停，三魂永久，七魄安宁，凶秽消散，善念长存。”
冤魂们立刻被金芒和超度道文吸引，一时间，天界散在各处的所有冤魂，从四面八方飞来，围在了塞可身边。
“是神女！”冤魂们似乎认出了慕容向晚的脸，无不兴奋地呼唤着：“神女来接我们了！”
塞可缓缓睁开眼，眉目一片祥和，她朝远方伸开手臂，声色空灵：“去吧……去吧……”
当冤魂尽数离去，瘴气也随之缓缓消散，一时间，乌云散开，明净重现，天界再度恢复了一派紫气缭绕的祥瑞生机。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多谢向晚神女不计前嫌，还天界一片明净。”
塞可回身，见天帝一席布衣朝她慢步走来，那是真正的天帝，目光炯炯透着威严，却不失温良，与倾瑞假扮的天帝，气质全然不同。
许是刚从被关押处救出来，天帝面色苍白，略显疲惫，萧华站在旁边扶着他，小声道：“父亲快回去休息吧。”
天帝点点头，看向塞可道：“从前你与夜儿的婚事，是我与你父亲定下的，既然神女无意，那便不作数了，强扭的瓜不甜。”
塞可垂下眼眸，恭谨地说：“多谢天帝。”
天帝走后，萧华将塞可送到了落神河，那是天界与人界的交界口。
他站在河边，出神地望着塞可片刻，忽然伸出手轻抚着她的面孔，道：“我从小就喜欢你，你是我永世的执念。”
萧华声音落寞，孤寂的眉眼迷离深邃，旋即，他又露出戏谑的笑，“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我便放弃天帝的位子，把你抢回来。”
塞可推开他的手，笑了笑：“希望你不要后悔，再见。”
说完，她转身跳进了落神河，萧华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呢喃着：“我一定会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