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售票阿姨扯着大嗓门喊着邱水村路口到了的时候,莫大闲瘦小的个子背拽着大大的背包冲下了车,落荒而逃发出的动静,并没有惊扰车上精神萎靡的人们,等待汽车呼啸而过,啪的一声吐在了脚下,脏了裤脚。
十四岁的莫大闲真是个爱面子的男孩。
夏天是个让人烦躁的季节,莫大闲告别了发展势头强劲的上海,来到了广西僻远的一个叫邱水村的地方,老妈美名曰;“让自己走一走她走过的路”,老妈是个下乡知青,本该八零年就返城的不顾迂腐的爷爷反对硬是留在了这里,过了好几年后来没有摆酒结婚却生下了自己,可是自己没有见过那个便宜老爹啊,所以老妈的目的会不会是让自己来认亲的,莫大闲好像抓住了重点,脑细胞不停地分裂着思索着。
村口有一间小房屋,斑驳的墙上朱红色的“小卖部”清晰可见,一个农村妇女戴着草帽从里面出来,走向莫大闲。
“你是大闲吗?”那个农村妇女打量着自己,询问着。
“我就是,你是二丫小妈?”
农村妇女笑着点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或许是肤色太黑,影照着牙齿很显白。
莫大闲认出了面前这位就是八年前见过一次的二丫小妈,依然有点老而且丑,感觉到二丫小妈正在看着自己脚下的呕吐物,莫大闲赶紧移步,挠着头假意傻笑着,试图缓解这份尴尬,二丫小妈回应着微笑的同时往一旁田地里抓起了一大把干燥的泥土撒在上面。
是个有素质的农村妇女,莫大闲心中如此想道。
平淡地相认之后,用小卖部的公用电话给老妈报了平安,老妈对自己哦了一声,就让自己把电话给二丫小妈,两人倒是小声地在电话里唠嗑了半天,挂断电话之后,此时已近黄昏,两人并排走在乡间小路上,残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莫大闲望着道路两边一望无垠的稻田,大风袭过,席卷着被稻子压弯了的稻叶,如翻滚的波浪连绵起伏,莫大闲瞥见二丫小妈仿佛被凉意十分的夏风吹迷了眼,偷偷地擦拭了一下眼睛。
依然是那间破旧小屋,只是多了一件家中最值钱的电器,俗名电视机。
我跟王虎勉见面的过程有那么一丝火药味掺杂在里面,她当时坐在小木凳上看着当时很火的《流星花园》,道明寺顶着当时算是很酷炫的爆炸头,拽样十足,脸上就好像写着“你要是看我不爽来打我啊”的样子,王虎勉时不时吃吃地笑着,二丫小妈带我回来又去小卖部跟老妈说着一些可能我不方便听的内容,应该是叮嘱着二丫小妈要狠狠地管教我之类的话。
“你怎么那么矮?”王虎勉趁着插播广告的间隙意兴阑珊地回过头,神色中显出嫌弃的表情,第一句话就剑拔弩张地对我说道。
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感觉挺像老妈的,随之自然想起妈妈那句“你好好表现就能回来”,我忍着指着她鼻子大骂的冲动,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没有生气的样子逗趣道:“是你太高了吧。”
王虎勉豁然站起身,确实,她真的好高,比我高了将近两个头,剧情不应该这样发展的啊,她不是应该很自卑地站在我面前,然后满眼星光地看着我桀骜不羁的身影,好奇地问着我大城市里的各种趣闻吗?
“好久不见,我叫王虎勉”,她说完伸出了友情之手,给人很大方的感觉。
此景仿佛昨日,只是对象互换了,只是当我也伸出手要握住她手中橄榄枝的时候,电视里的一声“杉菜”让她立马缩手回去转身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里扯淡的剧情。
我的手定在空中,空气中流动着嘲笑我的味道,我很想纨绔地一脚把她踹翻在地,但是看着她对于我来说算是虎背熊腰的身材,想起了好男不跟女斗的君子之言,我忍住了。
我找了张凳子坐下,看着已经给我增高六七公分的运动鞋,生出了道不明的苦涩味道。
二丫小妈回来后,没有责备王虎勉冷落我,只是歉意地对着我笑,很快地就折腾出了一桌菜,看着萝卜炖猪肉、猪肉炒萝卜,我觉得索然无味,倒是王虎勉很豪放地吃了三大碗。
在木板遮挡的简陋棚子冲完凉之后,我心中哀叹着怀念洗衣机的转动声时,面无表情的王虎勉主动拿起我换洗下来的衣服,我想应该是二丫小妈吩咐的,我当然成人之美,没有拒绝。
王虎勉当着我的面用力地搓洗着我的衣服,以示不满,看她那么辛苦,我还是很和气地说着,“洗洗裤脚就行了,今天公共汽车上被一个小孩呕吐物溅到了。”
黑暗夜色中,看不清王虎勉的表情,只是她眼睛偶尔透出的绿光,让我一阵阵悚然。
“今晚你跟大闲睡。”
王虎勉听到二丫小妈的话,竟然点头了。
我急忙说道,“二丫小妈,我打地铺就行了,况且我都十四岁了。”
“我也十四岁了”,王虎勉添乱地说着,还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王虎勉这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