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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虎踞中州

吴佩孚躺在卧铺上。几天前他还志得意满,雄心勃发,大有扭转乾坤之势。现在则变得意懒心灰,无精打采,对前途、对人生失去信心。一上车他就躺着,看着天花板出神,头脑里像一团乱麻。三年来,他几乎呼风唤雨,左右逢源,没有一件事未达到预期目的。可是今天,他碰了大钉子,想不到事情办得这么糟!

自从他发表召开国民大会的言论后,立刻遭到各省军阀的围攻,有的发电报,有的写信,有的写文章,甚至有人找上门来指责他,好像他挖了他们的祖坟。尤其张作霖更是暴跳如雷。他在日本外务省办的《顺天时报》,在被段祺瑞查封又复刊的《公言报》、《国风报》上,气势汹汹地发表谈话,说:“国民大会之说,纯系吴佩孚个人谬见。吴不过区区一师长,之所以有恃无恐,高谈救国之道,乃因其背后有外国人撑腰。现在,中国人还有处理国家大事之能力,这件事断无商量之余地。我已请曹经略使约束吴佩孚的行动,不要再胡闹下去……”张作霖一开口,立刻引来大小军阀一阵狂吠。一时间,吴佩孚成了十恶不赦的罪魁。更令他恼火的是曹锟也跟着应和:吴佩孚召开国民大会之说,未经本人同意,应予撤回。真把人气煞!

8月3日,曹锟给他发急电,要他去津面晤。他抱着与曹锟抗辩的心理来到天津,想不到来津当天就生了一肚子气。

这天,他来到会场,正赶上曹锟、张作霖、靳云鹏等人开分赃会。讨论议题是解散安福国会,取消中日军事密约,停止参战借款等问题。张、靳都偏袒日方。为此,正与曹锟争执。吴佩孚在门外越听越气,“嘭”的一声破门而入,几个人吃惊地瞅着他。他口若悬河,慷慨陈词,把安福会祸国、日本人作乱历数一遍,对张、靳媚日误国侃侃直言,说得他们脸一红一白,哑口无言。

张作霖嘲讽道:“这个大言不惭的人是谁呀?我以为何方神圣,原来是一小小的师长。我手下有师长十几个,没见他们说三道四啊。”

吴佩孚反唇相讥:“师长是不少,可像阁下这样特殊身份的大人物却不多,国宝啊!”

张作霖恼羞成怒,拍案而起:“仲帅,你有没有能力约束部下?你若无能,干脆把大权让给这位吴大人!”

曹锟满脸冒火,无地自容,又怕搞坏直奉关系,于是指着吴佩孚申斥道:“出去,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吴佩孚眼含热泪,诺诺而出。曹锟的秘书长王毓芝赶忙追出来安慰他,他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散会后,曹锟亲自来到吴佩孚的下榻处,拉着他的手和声细气地说:“兄弟,刚才哥哥话说重了,请你原谅。我是怕你们越说越火,生出不测,才出此言。不过,子玉呀,我得说你几句,你是聪明人,我知道你是想通过国民大会,把奉、皖势力排挤出去,造就直系一统天下。可你想想,奉、皖势力这么大,影响这么深,他们能让你如愿吗?你看西南派的态度,不也是不认同吗?不要听老百姓瞎吵吵,那顶屁用?主宰中国命运的还是枪杆子,谁心甘情愿失去自己的天堂?”

吴佩孚像一尊泥胎默不做声。曹锟来回踱步,继续唠叨:“我们刚打完仗,还没有恢复元气,眼下只能跟张作霖虚以周旋,不能分裂,咱们还没有独霸一统的能力呀!所以,你要少发议论,谨慎从事,不可肝火太盛啊。”

吴佩孚不愿听,但还得做做样子。曹锟坐在他身边,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接着说:“咱们要想跟奉张抗衡,就得依靠英美。可这些大鼻子很滑,有利时削尖脑袋往里钻,无利可图时跑得比泥鳅还快。他们离咱又远,远水难解近渴。所以,咱们还不能跟张作霖叫真劲儿,只能抻着他,别看我跟他是儿女亲家,还是咱哥们儿亲呐。”

吴佩孚一直以为曹锟软弱无能,今天听他一席话,才感到此人颇有心计,他的韬光养晦之计无疑是正确的,自己的确太性急,太锋芒毕露了。他说:“老帅,你的话句句在理,让我顿开茅塞。我确实太急功近利了,不是大帅提醒,险些坏了大事。你放心,我以后听老帅的,绝不越雷池半步。”

曹锟笑道:“哈哈老弟,言重了!什么坏大事,什么顿开茅塞,我这两下子你还不知道?我还不是仗着你这杆大旗在晃。哥哥是粗人,说话不中听,别生哥哥的气。”

吴佩孚深受感动,眼里噙着泪花说:“老帅,折煞卑职了!都是我的错儿。正像你说的,我们还无力与奉张抗衡,更无力支配北京政府。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韬光养晦,秣马厉兵,把兵练得棒棒的,等到我们无敌天下,何愁不能争霸中国!”

曹锟笑道:“哈哈子玉,好啊,那你就把保定作为大本营,操练兵马吧。”

吴佩孚想,保定是曹锟的老巢,人员杂,是非多,他的幕僚多鸡鸣狗盗、无事生非之徒,干扰太大。于是说:“大帅,卑职以为洛阳更好。第一,洛阳地处中州,为六省通衢之地,既有京汉、津浦、陇海铁路之便,又有伊、洛、瀍、涧四水蜿流其间,水陆交通十分方便。宋朝李格非说:洛阳处于天下之中,挟崤渑之阻,当秦陇之襟喉,而赵魏之走集,盖四方必争之地也。”

吴佩孚引了这句话颇感后悔,怕道出洛阳为帝王之都,引起曹锟疑心。还好曹锟不知这句话的分量,没有在意,他才松了一口气。曹锟说:“好,你接着说。”

吴佩孚接着说:“第二,打仗练兵离不开武器,巩县兵工厂近在咫尺,武汉、南京各大兵工厂也相去不远,一旦打起仗来,这些兵工厂都是我们的武器来源,一定要把这些兵工厂牢牢抓在手。”

曹锟很高兴,鼓励吴佩孚继续说下去。吴佩孚说:“第三,洛阳远离京师,鞭长莫及;远离奉张,绝少掣肘,可以减少许多不便和麻烦。第四,常言说,狡兔三窟,咱不能把一切押在一个保定上。洛阳、天津、保定正是绝妙的战略三角,距苏、鄂、赣也近,一旦打起仗来,可以遥相呼应,可进可退。”

曹锟笑道:“哈哈子玉,真有你的!你把第3师全带上,你在后方练兵,我在前方周旋,你练得越好,我的腰杆越硬。我们苦干几年,何愁不能功成大业?”

吴佩孚说:“谨遵大帅吩咐,我一定不给大帅丢脸!”

在直、奉军政分赃中,李纯得了苏皖赣巡阅使头衔,取代王揖唐当了南北议和总代表。有四位旅长升了职,王承斌、萧耀南、阎相文和冯玉祥当了师长。徐世昌、靳云鹏力主吴佩孚出任山东督军,以酬其殊功,但吴佩孚婉言谢绝,以实践他“不要地盘,不做督军”的主张。后封他直鲁豫副使,吴佩孚依然固辞,徐、靳一再坚持,曹锟又说话,他才勉强接受。

8月5日,北京东站黄土铺地,欢迎曹、张、吴入京。吴佩孚颇感这种铺陈是对“军事胜利,政治失败”的极大讽刺,所以不愿意凑这份热闹,次日才悄悄到京。接二连三的欢迎、庆功、嘉勉、集会,他一概不感兴趣,就在“公府大宴”的前一天,悄悄离开了乌烟瘴气的北京。

“呜”——汽笛一声长鸣,打断吴佩孚的遐想。他撩开窗帘向外看,郑州车站到了。同车的张其锽、张方严走进车厢,笑微微地说:“玉帅,到家了。”

吴佩孚意味深长地说:“是啊,到家了!”说着站起来往车外走。站台上赵倜、赵杰、王承斌、萧耀南、冯玉祥等将领向他敬礼,握手言欢。他双手抓住赵倜的双臂,亲热地说:“周人兄你好吗?想你呀!这次胜利多亏周人兄鼎力相助,兄弟谢谢你了!”

赵倜说:“子玉兄言重了,我们是一家人呐!”吴佩孚膏药般赖在河南,让赵氏兄弟既惊且怕,又不敢得罪,只好委曲求全。

吴佩孚一下车就被一大群记者包围,问长问短,提了一大堆问题。他说:“诸位,对不起,无可奉告。本人只声明四点:一不做督军,二不打内战,三不干政,四不扰民。”说罢,一头钻进汽车,住进郑州华商旅社。

当晚,他召集将领们开会,把在洛阳整军经武、埋头练兵的利害说了一遍,让大家各回营地,制定大练兵计划。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谁练得多、练得好,到时候要检查评比,奖优汰劣。

冯玉祥是军官中的佼佼者,他带的兵纪律好,素质高;他本人身先士卒,言传身教,在官兵中有崇高威望,有很高的指挥才能和军事素质。吴佩孚对他特别关注。冯玉祥早就是直系中人,当年,在主战派气焰嚣张之际,敢于在津浦路上设伏拦截皖军兵车,在武汉发表议和通电,在国内外一次次掀起波澜,表现出过人的胆魄和见识。他的舅舅陆建章,就是被徐树铮杀害的。他不似一般军阀随波逐流,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观点。通过三年来吴佩孚的所作所为,冯玉祥对吴佩孚十分钦佩,对他“解决国是”的看法颇为赞同。所以,他自愿隶属在曹锟、吴佩孚麾下。这次吴佩孚回豫,他们曾密谈了两三个小时,对“救国之道”颇能志同道合……

1920年9月2日,吴佩孚率部进驻洛阳,成立“直鲁豫副巡阅使署”。该署设在北邙山南麓,洛水河东岸的西宫内,占地一千多亩。早在1916年,袁世凯斥资一百七十多万两,以一年之期,建造一大批中西合璧式宫殿、兵营,目的是作根据地。不料,西宫没建完,他就一命呜呼。徐树铮看出它的军事价值,占尽吴佩孚的先机,派宋一勤和张亚威两旅开进来。直皖战争初起,吴佩孚拍了一封密电给董国政,当夜没怎么费力,就把两旅皖军收编了。

吴佩孚在洛阳编练军队七个师,加上王承斌、萧耀南、冯玉祥、董国政等原有的几个师,总计近二十万人。

新编练的师,每月军费高达七八十万两。中央财政濒临崩溃,很难领到这么多军费。解决军费军饷的途径有三:一是赵倜把河南最大的一笔收入——京汉路南段的客货运输费用全部拨给吴佩孚;二是直鲁两省的部分财政税收;三是农桑、养殖、果树、制冰等自力更生的收入。

吴佩孚练兵有其独到之处。他熟读古今中外历史,深入研究诸子百家兵法。对成吉思汗的统练兵成就大为推崇。成吉思在位二十二年,亲率一支铁军平西辽、平西夏、大破沙俄联军,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相继征服亚洲、东欧、南洋群岛,建立了空前广阔的元朝大帝国。成吉思汗之所以百战百胜,是因为他有一支一万八千人、号称“怯薜歹”(蒙语:护卫死士)的精锐部队。他以此为核心,扩充兵力,到达权力顶峰时,军队也不过十三万多人。这支“怯薜歹”都是骑兵,配备只有大刀、号箭、锅碗和一把雨伞。打到哪儿哪儿住,就地征粮,不带粮秣,轻装上阵。这支部队兵强马壮,机动灵活,官兵相识相知,融为一体,极利指挥。

吴佩孚采用元朝兵制,亲自掌控第3师,其他师旅团都有自己的“怯薜歹”。吴军采取“三三制”,即一师三旅,一旅三团,依此类推。

这天上午,吴佩孚正在办公,李济臣拿着一份报纸走进来:“玉帅,江苏督军李纯自杀了!”

吴佩孚惊愕地抬起头问:“怎么回事儿?”

李济臣说:“人们纷纷猜测,有人说自杀,有人说他杀,有人对死因提出质问。不过,报纸上登出了李纯五封遗书的影印件……”

吴佩孚来回踱步,沉思不语。

三天后,李纯的亲信、总参议白坚武来到洛阳,吴佩孚立刻接见。

白坚武,字馨远,号亚兴,直隶交河县人。他年方四十,身材中等,体质文弱,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脸白白的,一双细长的眼睛,充满世故、狡狯和灵秀。吴佩孚了解他的身世和才干。其祖父是前清举人,官至河南知府。白坚武自幼随祖父读书,二十岁以“小三元”考入学堂,崭露头角。1910年考入天津法政学堂,曾与李大钊同窗,时有“法政二杰”之称。他加入过同盟会,鼓吹君主立宪。民国成立后拜见过孙中山,先生亲赠他“博爱”横幅。后被聘为陆荣廷的顾问。1918年白坚武曾充任直隶代表参加上海和会,被李纯聘为总参议,甚得李纯信任。

吴佩孚一见白坚武,赶忙迎上去握手寒暄:“哎呀,馨远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白坚武叹道;“唉,秀山不幸身亡,南京易主,我来投奔玉帅混碗饭吃。”

吴佩孚说:“馨远兄不必说得这么可怜。像你这样有才干的人,我的大门永远向你开着。”

“承蒙玉帅谬爱,坚武备感欣慰,能终生追随玉帅,是坚武平生造化。”

问起李纯之死,白坚武介绍说:“李纯好大喜功,冯河间当大总统时,他曾为显赫一时的‘长江三督’之首和主和派领袖,北洋政府一向把他视为同曹大帅、张作霖并驾齐驱的人物,封为英武上将军、苏皖赣巡阅使,地位在各省督军之上。但秀山曾向我透露,他憋着一口气:曹大帅、张作霖、陆荣廷都是巡阅使,都能驾驭自己的部下,独他不能。三个督军都不听他的,这是对他最大的刺激之一。其二,他的干儿子文和当财政厅长,是个大贪污犯,引起江苏人民激烈反对。当他看到上海各团体通电揭发文和时,一下精神失常,哭笑无常。加上他怀疑爱妾与人私通,于是开枪自杀。死后,在他枕下发现五封遗书:分别致亲友、国人、苏赣军政长官、齐燮元和张文生。这样,让齐燮元捡了便宜,当了督军。”

吴佩孚一番叹惋之后与他讨论了军国大计、国内外形势,很多观点不谋而合,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12月上旬的一天,修葺一新的公署小礼堂座无虚席,团职以上二百多人济济一堂。吴佩孚在几个心腹幕僚的陪同下步入会场。大家不约而同地站起来鼓掌。

吴佩孚大步流星登上讲台,威严地宣布开会。他环视一下会场,音量不大但透着威严地说:“现在,我宣布机构设置和人员任职名单:秘书处长张其锽,参谋处长李济臣,政务处长白坚武,执法处长范云卿,军需处长赵子宾,教育处长张佐民,副官处长葛鉴清,军医处长宁天爵,参议郑博言、蒋雁行……”

接着,他宣布了各处副处长,海军、外交、机要、财政等课课长,以及师、旅、团长及参谋长名单。

接着,详细宣布了“整军经武”计划:

第一,直军将士一律官升一级,有军功、战功人员,根据功劳大小可升二级甚至三级。

第二,各师旅团营,按照缺额到三省乃至外省招募新兵。不许拉、逼、抓,只招收报国有志、尽忠有心,且身强体健者。时限三个月,只许搞好,不许搞坏。还有一条,谁要吃空名字喝兵血,弄虚作假,一旦发现,严惩不贷!

第三,现有官兵进行整顿,根据能技才德,优胜劣汰,该升的升,该降的降,该除名的除名,该严惩的严惩;对老弱病残,一律发两月军饷遣送回家。对立过军功的老弱病残,另有安置,可以转入军工。

第四,随着兵员扩大,基层军官哪里来?有两个办法:其一,立派得力人手,到直鲁豫三省学堂招收十五到十八岁少年,组成幼年学兵团一二三团。来团后学文化、学军事、学操演,用上三年五载学有所成,到连排量才录用;其二,从连队士兵中,挑选那些听话、有才干、有培养条件、有文化的,到随军学堂或军官讲习所学习。要多办几所武备学堂,以解燃眉之急。

最后,吴佩孚提高声调说:“诸位,欲富国先强兵,欲强兵先整兵习武。我们要发扬卧薪尝胆的精神,以锲而不舍的毅力,精诚团结,同舟共济,苦干三五年,定会搞出一些起色来!诸位将校,凡为将士之道者,冬不披裘,夏不衣葛,暑不挥扇,寒不围炉,必与士兵同甘苦、共患难,方可得人心、驭部下。慕上古之英雄豪杰,诵先哲之训语箴书,善读春秋,力行忠义,尤贵服从;将之御士,尤贵同心。务使兵将一体,如身臂相依,方能指挥灵便,动作迅速,足以建奇功也!”

与会者热烈鼓掌。

吴佩孚刚走出会场,副官兴冲冲跑过来:“报告大帅,夫人和小姐来了!”吴佩孚很高兴,兴冲冲往家赶。

为了安全起见,吴佩孚撤兵北归期间,把家眷安置在武汉,请王占元保护。一晃分开半年多,很想念他们。在洛阳安顿好后,便派人去接他们。

吴佩孚刚跨进家门,女儿就挓挲着双臂扑到爸爸怀里,撒着娇说:“哼,爸爸,你坏你坏,这么多日子不接聪聪,聪聪好想你呀!”说着,眼泪汪汪的。

吴佩孚把女儿抱起来亲:“我的心肝儿宝贝儿,爸爸也想你呀!”

女儿用小手捂着爸爸的嘴喊:“扎,扎……妈,你看爸爸,又不刮胡子!”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吴佩孚感叹道:“唉,我的好女儿,我要像你活得这么自在就好了。”

女儿怕伤了爸爸自尊,亲着爸爸,说:“爸爸扎吧扎吧,聪聪不怕。”吴佩孚的眼睛湿润了。

聪聪一直坐在爸爸腿上偎依着爸爸。佩兰幸福地坐在丈夫身边,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翠香走出去,跟小宝去说悄悄话。他们已知道吴佩孚的心思,二人心照不宣,共同憧憬着幸福的未来。现在,小宝只是连级,还不到带家属的职务。

吴佩孚问佩兰:“聪聪六岁了,你没教她点知识吗?”

佩兰说:“这孩子好聪明,一点就透,一学就会。三字经、百家姓、名贤集、千字文差不多都会背了,还学会不少唐诗。聪聪背一首诗给爸爸听。”

小姑娘跳下地,拿腔作调地朗诵道:“行行重行行,日归复日归,江南草木长,众鸟亦飞飞……”

这是吴佩孚的《回防诗》。一首四十八行的长诗,聪聪竟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吴佩孚高兴地再次抱起女儿亲,连说:“好啊,我的诗书之家,后继有人了!我女儿将来做一个李清照,当个大诗人!”

这时,李济臣进来通报:“湖北来了两个客人,一个是省议会议长屈佩兰,一个是原平政院院长周树模,求见大帅。”

听到丈夫谈公务,张佩兰带着女儿走了。

吴佩孚陷入沉思:王占元盘踞鄂省多年,甚失民心,经常勾结心腹瓜分空额兵饷,以致近年多次发生兵变,各界驱王之声甚隆。湖北有三股反对势力,以屈佩兰、周树模为首的绅商资产阶级,想借助直系驱王,把督军、省长换成湖北人;以蒋作宾、孔庚、李书成为首的国民党人和知识界,想借助孙中山、赵恒惕驱王,达到武装占领武汉的目的;以郑万瞻、王佑篯、张春廷为首的皖系势力,早就蠢蠢欲动,想推倒直系统治。

吴佩孚说:“我自有锦囊妙计。先不见他们,明天你把他们领到练兵场去。”

次日,李济臣带上一名副官,坐车来到中州旅社去见屈佩兰、周树模二人。见面后,少不了一阵寒暄。李济臣说:“二位老先生,实在不凑巧,吴巡阅使外出视察未归,尚望多多海涵。如二老愿意,在下陪二位到练兵场转转?”

年逾花甲、身材矮胖的屈佩兰拱手道:“哈哈,有劳参谋长金身大驾,实感惶恐。”

瘦骨嶙峋的周树模说:“参谋长要是忙,请周副官陪陪我们好了。”

李济臣说:“不不,有幸陪二位前辈,在下很高兴。先生请。”

四人上了汽车,向练兵场驶去。

吴佩孚经过几个月整军经武,革除弊政,军政大见起色。他终日手不离卷,笔不离手,研习古今中外战史,参照诸子百家兵法,结合本部情况,制订了一套完整具体的练兵方案。他以练兵为主,兼及其他。以连队为单位,每天上午军队上军事课,下午实地操演,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他知道,要想让士兵在战场上卖命,光组织督战队是不够的,必须有思想上的“修炼”。他经常亲自作报告,灌输“忠君”思想。他说,因“五四”以来废除礼教,才导致今天的人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君不臣、不父不子;才使人心不古,天下大乱。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要想变乱为治,务须“忠君事上”。这里说的“忠君”就是忠于长官,服从长官!只有这样才能上下有序,循规蹈矩,士兵必须树立“军孝为体,顺逆为用”的观念……

平日,他言传身教,穿粗衣,纳布履,与士兵同饮食;练时,他身先士卒,一身泥水,与士兵摸爬滚打;逢年过节,他串食堂,下兵营,“雪夜赠寒衣”,“步月慰士卒”,还经常搞“挥泪斩将士”、“凯旋悼亡灵”等名堂。他还在军政中禁用亲信,禁止拉帮结伙。他亲下手谕,吴姓的“孚、天、道、运、检”五世永不叙用。他不赌、不淫、不贪、不抽大烟……这些确实打动不少人,笼络不少人,使官兵对他俯首帖耳、一呼百诺。

此外,他总结了直皖战争中,山炮威慑力大、杀伤力强、乱阵效果好的特点,尽量多装备过山大炮、重机枪等重武器。还在军中专门设置了铁甲车队、炸弹队,加强骑兵在冲锋陷阵中的能力。

屈佩兰、周树模二人所到之处,所见无不生龙活虎,朝气蓬勃,军容整齐。看得他们不时啧嘴咂舌,嗟叹不已。天快黑时,突然雷鸣电闪,下起瓢泼大雨,练兵场上一片泥泞,冻得屈佩兰、周树模二人浑身打战。跟随的卫士急忙拿两件雨衣给他们穿上。但见操场上的官兵,连学兵团的小学兵,都个个精神抖擞,阵容丝毫不乱,照样摸爬滚打操练。二人感慨地说:“哎哟,这是一支名副其实的铁军呐!看看我们的军队,简直是乌合之众,一群土匪呀!像这样的军队是无敌于天下的!”

经过参观,他们求见吴佩孚的愿望更强烈了。他们焦急地等了三天,才获准见吴佩孚。二人一见吴佩孚,毕恭毕敬地请安。一落座,屈佩兰、周树模二人就迫不及待地把来洛后的种种见闻夸耀一番。吴佩孚说:“二位还有别的事吗?”

屈佩兰说:“啊,不错,是有事向大帅申禀。兄弟等深知大帅深明大义、疾恶如仇,所以不揣冒昧特来求救于大帅。自王子春督鄂以来,军队腐败,内政不修,致使好端端的湖北,百业凋零,民怨沸腾。因他不择手段克扣军饷,聚敛财富,从去年三月以来,已发生兵变二十多起,尤其今年三月在宜昌、沙市、武昌发生的兵变,令湖北人民蒙受巨大损失。”

周树模激动地说:“大帅呀,乱兵除烧杀抢掠中国人外,连外侨也不放过,英、美、日、意等国公使,纷纷向北京政府提出抗议,甚至提议国际共管。大帅呀,救救湖北吧!”

屈佩兰抢着说:“6月7日武昌兵变,连官办钱局、造币厂都被洗劫一空,之后还被放了一把大火。可笑的是,乱兵竟是王占元的直辖军!次日,他下了一道命令:准许变兵一千八百三十三名全部退伍,欠饷一律发还,另给每人二十元遣散费,抢来的财物允许其带走。他们的列车开到孝感,突然枪声四起,预伏在车站四周的军队蜂拥而出,向手无寸铁的变兵开枪,除几十人趁夜逃脱外,其余全部被杀死。这次灭绝人性的大屠杀,使军心更加动摇……”

屈佩兰、周树模二人虽慷慨陈词,但并未引起吴佩孚的共鸣。原因是,从冯国璋时起,王占元就是直系的“长江三督”之一,不管是吴军在湖南作战,还是直皖战争中,王占元都出过力、帮过忙。吴佩孚又与他有同乡之谊,如果一脚把他踢开,会被人骂成无情无义。再说,直系现在的主要敌人是奉张,而不是王占元。还有,屈佩兰、周树模等人肯定去过北京,也去过保定,曹锟不知作何打算。现在,还不能贸然表态。于是,他不冷不热地问:“二位想要我做什么?”

屈佩兰说:“我们要求‘鄂人治鄂,联省自治’,企盼大帅支持我们。”

吴佩孚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拉下脸说:“对不起,我不能支持你们!王子春是中央任命的,没有中央命令谁也不能搞掉他。他没干好我承认,但也不像你们说的那么坏。如果都像你说的‘自治’,还要政府何用?岂不成了五胡十六国?你们要警惕安福分子的阴谋,切不可助纣为虐。”

几句话说得屈佩兰、周树模面红耳热,十分尴尬。屈佩兰说:“吴将军一定记得那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吧?王子春众叛亲离,积怨甚多,不会维持多久了。据兄弟所知,想着湖北的人大有人在,落入何人之手也未可知啊!”

周树模帮腔说:“对,孙中山和皖系都在跃跃欲试,川、粤、桂也非等闲之辈;而且王子春也有勾结奉张之举呀。”

吴佩孚斩钉截铁地说:“谁也休想打湖北的主意!”

七月上旬的一天,一个神秘人物来到使署,理直气壮地对阻拦他的卫兵说:“把铁刚给我叫出来!”

吴天宝出来一看,“啪”地给来人敬了个礼:“长官,怎么不通知一下,我好去车站接你!”

来人说:“哈哈,铁刚,快领我去见大帅!”

吴小宝领着来人见吴佩孚。来人毕恭毕敬地对吴佩孚深鞠一躬:“大帅好!”

吴佩孚绽开笑脸:“啊,葛豪!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这个司令混得不错吧?坐坐!”小宝给葛豪斟了一杯茶,退了出去。

葛豪坐在对面沙发上,说:“大帅,您别寒碜我了,我的路警才几百人,司令徒具虚名而已。”

吴佩孚说:“哎,可别小瞧这个司令,到节骨眼上可顶大用呢!”

吴佩孚陈兵湖南时,葛豪是他的贴身副官,吴佩孚撤兵北归时,把葛豪介绍给赵恒惕,甚得赵恒惕的“青睐”。实际上葛豪是留在湖南的眼线,经常写密信给吴佩孚报告湖南情况,赵恒惕心知肚明,但因惧怕吴佩孚的势力而心照不宣。今天,赵恒惕急于讨好吴佩孚,才把葛豪派回来。

葛豪介绍了湖南的情况:前不久,湖北的蒋作宾、孔庚、李书成到了长沙,请求赵恒惕出兵“援鄂”,然后实行联省自治。他们联络湖南军人、政客、豪绅,说什么湖南是全国自治运动的先进省区,只有联合湖北才有力量,否则孤掌难鸣;说什么湖北省有全国最大的兵工厂,取鄂后可取得武器来源;还说王占元众叛亲离,不堪一击,不出三天即可拿下武汉。他们的话极具煽动性,跟早有觊觎之心的人不谋而合,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

督军赵恒惕因与吴佩孚签有“互不侵犯”条约,态度十分审慎。他有三种顾虑:一怕出兵“援鄂”与自治精神背道而驰,引起国人误解;二怕遭到前后夹击,弄巧成拙,因为湖南与西南诸省和孙中山有矛盾;三怕违背与吴佩孚的契约。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6月24日四川督军熊克武又来湖南,他明为考察湖南宪政,实为拉拢两省共同取鄂。他一来,一度平息的“援鄂”风波又甚嚣尘上。尤其师长宋鹤庚、鲁涤平,旅长贺耀祖等军人吵得更凶,野心更大,赵恒惕怕得罪他们,不敢坚持反对意见,于是,才秘密派葛豪会吴佩孚,请吴佩孚理解赵恒惕的苦衷,望吴佩孚采取中立立场。葛豪来时他们正调兵遣将,组织什么援鄂自治军……

吴佩孚独步沉思,一条妙计了然于胸,他要导演一出好戏。他神秘地说:“你先不要回去,也不要写信,让他们出兵,我自有主张。”

葛豪走后,吴佩孚传令把李济臣叫来,在他耳畔小声说:“你看住葛豪,别让他跑了,别让他给赵恒惕通风报信,别让他跟不可靠的人接触。人心隔肚皮,不可不防。”李济臣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吴天宝进来说:“父帅,母亲来了,在门外等你。”

吴佩孚说:“她来干什么?让她进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张佩兰推门进来。没有要事,她从不敢来办公室找他。张佩兰小声说:“赵三麻子和他娘来了,说来走亲戚,看看你。”

吴佩孚不高兴地说:“扯淡!这里有办不完的公事,哪有工夫扯闲篇儿?你不是老妖婆的干女儿吗?你应酬一下不就得了。”

张佩兰嗔道:“看看,你又说这个,她不是你干娘吗,你不是让我跟这种地头蛇搞好关系吗,我就喜欢扯这种闲篇儿?”

“好好,你说咋办?”

“还能怎么着,你怎么也得见一面,陪人家吃顿饭,赏人家一个笑脸儿吧。”张佩兰背着丈夫收了赵杰不少礼,现在转着弯子替赵家说话。

吴佩孚一挥手说:“行了,我一会儿去。”

在直皖战争前后,赵倜兄弟出过不少力,但赵倜不但一无所获,反失去很多地盘儿。吴佩孚陈兵河南,自己还得看吴佩孚的脸色行事。赵倜的兄弟赵杰,绰号赵三麻子,和省长张凤岐的兄弟“五阎王”,都是河南大恶霸,手下有一大批地痞流氓土匪,还掌握着武装。赵杰不愿得罪吴佩孚,吴佩孚也不愿得罪这些地头蛇,于是,吴佩孚与赵杰拜了盟兄弟,张佩兰拜了老太婆干娘。虽然双方攀上亲戚,但各自心怀鬼胎,钩心斗角。

吴佩孚刚进家门,聪聪高喊:“我爸爸回来了!”

赵杰、佩兰、翠香一齐出来迎接。吴佩孚快步进屋,躬身问好:“干娘,您老人家好?有事吩咐一声,怎敢劳动您老人家?”

赵老太满脸堆笑地说:“子玉呀,干娘想你呀!你瘦了,公事儿紧吧?”

赵杰也向吴佩孚施礼:“给二哥请安!”

吴佩孚笑道:“哈哈,一家人何必拘礼,快坐,坐!”

大家坐定,差弁献上茶点。老太太伸出发面团般的手,拉着佩兰夸奖道:“瞧瞧,长得多俊俏,像画上画的。子玉修来好福气,可不许给我闺女气受。”

吴佩孚说:“干娘偏心,我哪敢呐,是她给我气受。”

老太太说:“瞎说,我才不相信呢,这么面善的媳妇能办那种事?我孙女呢?快过来,让奶奶稀罕稀罕。”

聪聪过来,懂事地给奶奶鞠躬。老太太拉着聪聪的手说:“宝贝儿,多懂事的孩子,念啥书了?”

聪聪说:“《论语》、《中庸》、《大学》……”

“瞧瞧,真是将门出虎子,才七八岁就念大学了。”

聪聪纠正说:“奶奶,不是大学,是《大学》。”

“是啊,不是大学吗,奶奶懂。”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念大学可不能迟到,奶奶给你一样好东西……”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金壳金链小怀表,放在聪聪手里,“喜欢吗?”

聪聪扭着脑瓜不要,眼睛瞅着父亲。老太太说:“怎么,还得老子发话?今儿个有奶奶,咱不听他的!”

张佩兰给吴佩孚使眼色,吴佩孚微笑说:“还不谢谢奶奶。”

聪聪谢过奶奶,拿着小怀表跑了。

开饭时,大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和和气气。老太太说:“三儿啊,你不是有话跟你二哥说吗?吞着干吗?”

赵杰说:“娘,没大事儿,待会儿再跟二哥说。”

吃过饭,众人扶老太太去花园赏花,吴佩孚跟赵杰到内室。赵杰说:“二哥,冯玉祥不够朋友,他不该勾结叛党成慎进攻我宏威军。他是你部下,你不能不管!”

吴佩孚敷衍道:“哈哈三弟,这全是误会,误会。我调查过了,全是冯玉祥的部下干的,我已责令其严办肇事者。摩擦是发生了,可没有勾结乱党一事。”

赵杰知道吴佩孚有意抵赖,说:“没有?我有人证物证,他敢抵赖?!”

吴佩孚貌似息事宁人,但软中有硬地说:“三弟,这事过去算了,别再提了。我虽是冯玉祥的上司,可我也得让他三分。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逼急了他可六亲不认,来个假戏真做,更不好收场了。”

成慎是豫军师长,因反对赵氏兄弟而被免职。成慎的部下孙会友哗变,在彰德组成豫北军,推举成慎为总司令,通电反对赵氏兄弟。吴佩孚暗中支持,指示冯玉祥进攻宏威军,两军在驻马店激战。但赵倜暗中联络奉军,成慎未讨到什么便宜。吴佩孚怕把事闹大,回过头又来做好人……

赵杰也不愿得罪吴佩孚,顺坡下驴说:“算了二哥,我听你的。过去的事不提了,都在一个土坷垃上住着,互相有个照应,别闹得太腻歪了。”

吴佩孚想,成慎、孙会友既然一时扳不倒赵倜兄弟,留着他俩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一拍胸脯说:“三弟,我知道你恨成、孙叛党,好,你回去告诉令兄,我马上率大军攻下彰德,一周之内把成、孙生擒活捉,交给令兄!”

赵杰霍地站起来,一抱拳说:“二哥,真够朋友!以后有用小弟处,你打声招呼,上刀山下火海兄弟不带眨巴眼儿的!”

葛豪久不回报,急坏了赵恒惕。过了半月,赵恒惕又派赵见、萧光礼来就商吴佩孚。吴佩孚正照计而行,避而不见,他们只好回去交差。他们在宋鹤庚、鲁涤平的唆使下,编瞎话说,吴大帅不反对援鄂,只因吴佩孚与王占元同属直系,不便公开表态,只能采取默认态度。

赵恒惕信以为真,7月20日组成五路大军,浩浩荡荡向湖北杀来。王占元慌了手脚,求援电雪片般飞向北京政府、保定和洛阳。徐世昌没有一兵一卒好派,只好命曹锟、吴佩孚出兵“援鄂”。

从葛豪来见吴佩孚之日起,吴佩孚就想好一条“火中取栗”之计:一旦湖南发动夺鄂战争,一旦中央有令,他便出师有名,马上亮相,一举夺下湖北,震慑湖南,又可避免觊觎之嫌。于是,吴佩孚抬脚去了保定……

保定会议正紧张进行。

七月中旬是保定最热的季节,一台“华生牌”电风扇轰隆隆转着,窗子全打开,十几个大腹便便的将军,穿着短裤、汗衫,不住地摇扇子,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曹锟简单介绍了湖北的情况后,提出两个议题:一是到底出不出兵,二是换不换督军。

曹锟的话音刚落,王承斌、萧耀南、吴佩孚等争先恐后发言,主张乘机扩充地盘,把湖北夺过来。他们的话正合曹锟本意。第一个议题全体通过。讨论第二个问题时,人们纷纷罗列王占元的罪行,主张乘机易督。吴佩孚本想替王占元说几句挽留的话,但听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又听说曹锟已把鄂督人选物色好,何必为虱子烧棉袄?于是,来了个顺水推舟,同意大家高见。

曹锟一直担心吴佩孚作梗,听他一说便放了心,笑道:“好好,子玉既然也这么说,那就换!至于谁当督军嘛……”曹锟将目光落在萧耀南头上,说,“我看就让珩珊干吧。珩珊是湖北人,顺乎‘鄂人治鄂’的潮流;其次,珩珊以一旅之众打败皖军一个师,立下大功。哈哈,再合适不过了。子玉你说呢?”

其实,曹锟早把这事告诉萧耀南。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来,曹锟任长江上游总司令时,萧耀南是他的参谋长;二来,萧耀南是师长中除吴佩孚以外最有心计的一个,提拔他有益于与吴佩孚抗衡。

曹锟此举,其实早被吴佩孚料到。所以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心里酸溜溜的。既然已成定局,何不顺水推舟?吴佩孚说:“老帅所言甚是,无论从才干、人品,珩珊均可担当此任。”

众人尽管心里不服气、不舒服,也只好说同意。

曹锟又笑眯眯地说:“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个提议,吴子玉兼任两湖巡阅使,大家不会反对吧?”

吴佩孚心里一惊,差点跳起来。两湖巡阅使,意味着与曹锟、张作霖平起平坐了。去年,他还因没当上湖南督军耿耿于怀,张作霖还因他是一个“小小师长”羞辱他,眨眼间,他跟张作霖并驾齐驱了!当时中国只有四个巡阅使:曹锟、张作霖、李纯、王占元。李纯自杀了,王占元完蛋了,现在只有三个人了,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曹锟话音一落,大家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试想,哪个不是趋炎附势之徒,哪个不会看风使舵?

吴佩孚又提了一个新问题:“湖南怎么办?是把肇事者打跑,还是把他们留住?”

曹锟笑道:“湖南的事,就交给你这位巡阅使处理吧,能和就和,该战就战,怎么合适怎么来,不必再议了,哈哈。”

吴佩孚对曹锟的信任十分感动,表示有事随时请示老帅。接下来,他讲了“援鄂”方案:援鄂总司令萧耀南,立刻带兵开赴武汉,靳云鹗的第八旅和赵杰的宏威军配合作战,其他将领回原防待命,随时听候调遣。

曹锟大大咧咧地说:“散会!他妈的,热煞人了。卫兵,上冰镇西瓜!”

会后,吴佩孚把萧耀南、张福来等叫到跟前,如此这般部署一番。他们连连点头,照计而行……

王占元接到湘军攻鄂的消息异常惊慌,立刻召开军政会议。任命孙传芳为中路前敌总指挥,同时给曹锟、吴佩孚发急电,请求救援。

会后,王占元对孙传芳哭天抹泪地说:“馨远哪,我实话告诉你,事到如今,我对谁也不相信了,只有你一个亲人啦。武汉的安危荣辱,全寄托在你身上了,兄弟在上,请受愚兄一拜!”

孙传芳赶忙拦住:“哎哎大帅,使不得使不得!大帅放心,就是赴汤蹈火,我也要保住武汉!”

王占元说:“刘佐龙、王都庆早有异心,你多监视。”

孙传芳说:“好,我心中有数。”

王占元之所以倚重孙传芳有其原因。孙传芳也是山东人,他的两个姐姐都是渔家女,长得姿容出众,被北洋旧将王英楷收做小老婆。王英楷跟王占元有八拜之交。孙传芳在王英楷的资助下赴日深造,待他士官学校毕业回国后,王英楷又亲手把他交给王占元。王占元对他十分信任,将他由一名尉官一步步提到少将师长。王占元私分空额军饷,疯狂贪污自肥,都少不了孙传芳的份儿。

兵贵神速。赵恒惕如能果断行动,武汉本可一举而下,但他是个首鼠两端之人,对发动这场战争本来就心虚胆怯。由于畏首畏尾,给王占元调兵遣将赢得时间。赵恒惕直到陈兵鄂境,还在搞“先礼而后兵”的把戏。他给王占元写信,劝他顺应潮流自动引退。王占元回信说,他已向北京政府辞职,一俟有人接替,即解甲归田。野心勃勃的宋鹤庚、鲁涤平可不吃这一套,他警告王占元的信使,不要白日做梦,要么走人,要么投降,别无他路可走……

自从去年,湘军的三千“叫花军”像赶鸭子似的赶跑张敬尧七万正规军后,湘军官兵滋长了骄傲情绪。加上湖北接连发生兵变,蒋作宾等把王占元说得一无是处,只有一个能打硬仗的吴佩孚,还表示“沉默”。所以,他们不把鄂军放在眼里,不知道还有个能打硬仗的孙传芳。

羊楼司、赵李桥等地有十五座高山峻岭,孙军居高临下部署停当。7月29日,鲁涤平发起总攻,不久就被孙传芳打下来。又接连发动几次攻势,一次次败下阵来,鲁涤平才开始老实一点儿。但他求胜心切,哪管许多,驱使湘军冒着酷暑一次次发动猛攻。大胖子鲁涤平更卖力气,冒着枪林弹雨亲自指挥。双方鏖战八昼夜,赵李桥、羊楼司几易其手,鄂军终于不支,撤到蒲圻。这次战斗空前激烈,光湘军就死伤两千多人,铁路上、山冈上陈尸累累。

另两个战场却没有这么激烈。刘佐龙、王都庆早有“倒王”之心,当然不肯卖力气。双方交了几次火,鄂军就退出阵地,被湘军轻易攻进鄂境。

孙传芳身孤力单,8月7日被迫放弃蒲圻,退守武穴整顿败兵。王占元接到前方战败消息惊恐万端,十万火急地给吴佩孚发电,催促其迅速参战。这时,萧耀南已到孝感,几日后开到武汉,靳云鹗与赵杰到得更早,可就是“急惊风遇见慢郎中”,都不参战。萧耀南根据吴佩孚的秘计,一到武汉就派兵控制了要害部门,不跟王占元见面,却联系内线汉口镇守使杜锡钧,组织倒王势力……王占元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其中奥妙。

这时,前线败得一塌糊涂。王占元痛哭流涕,悔恨交加,向全国写了一份辞职通电。他对吴佩孚恨之入骨,于是,在一份通电中露骨地揭开吴佩孚两面派的嘴脸。

王占元去职第二天,北京政府发布了对吴佩孚和萧耀南的任命。许多报纸发表评论,说吴佩孚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争地盘、不做督军,原来要的是一省以上的地盘儿,为部下争督军……

8月11日夜间,王占元乘船离开武汉。面对滔滔江水,面对寥寥无几的送行人,老泪纵横地说:“老夫活了六十多岁,却上了人家的当啊!”他懊悔,就在湘、鄂开战前一个多月,还援赠湘军子弹一百箱,步枪两千支,军米两千石,现洋二十万元!7月4日,他又听信湘军绝不攻鄂的保证,又赠予子弹六十万发。他们就是拿着这些枪弹,吃着湖北的大米来打湖北的!他慨叹,自己多年横征暴敛攒下的五百万元家私,随着权力的丧失,也被人敲诈一空,名和利两头没捞着。他痛恨吴佩孚这位有八拜之交的同乡,在他撤兵北归时,一次捐给他六十万军费,其中四十万是自己掏的腰包啊!我帮他这么多,出过这么大力,现在他竟把自己一脚踢开!

王占元离鄂两日后,吴佩孚率第3师赶赴武汉。一方面,他派代表与湘军谈判,劝他们退兵;一方面把寇英杰、孙传芳叫来谈话。寇英杰曾在鄂军当旅长,因勾结吴佩孚被王占元撤职,吴佩孚一到马上恢复他的职务。孙传芳英勇善战,人才难得,吴佩孚保举他为长江上游总司令兼第2师师长。从此,寇英杰和孙传芳成了他的重将。

湘军打了几次胜仗,气焰正盛,岂肯轻易退兵?他们暗中串联川军,想一举攻下武汉。吴佩孚知道自己的军队尚未集结完毕,湘、川联军一旦前后夹击,自己断难招架。于是,来个缓兵之计。一方面,他授意萧耀南派出议和代表前往议和;另一方面,命张福来借与赵恒惕的“朋友”之谊,给赵恒惕发电,说一切好商量。就这样,赵恒惕再次上当,给了吴佩孚十天调兵遣将的时间。

在吴佩孚的密令下,靳云鹗的第8旅,赵杰的宏威军,萧耀南的25师一部,赶赴汀泗桥地区;山东张克瑶的第1混成旅,开赴武汉外围设防;孙传芳及其顾问李炳之,开赴鄂西阻截川军。吴佩孚部署完毕,立刻扣留了湘军谈判代表,向赵恒惕发出无条件投降,惩办师长宋鹤庚、鲁涤平的“最后通牒”。并向全国发了一份通电:

湘借自治之名,行侵略之实,野心未已,忠告惘闻,再四思维,惟武力制止一法……

8月23日,吴佩孚坐在电报机前,悠然地指挥前线战争。当他得知咸宁、汀泗桥、官埠桥等处战斗十分激烈,敌人攻势甚猛时,想出一个灭绝人性的方案:命靳云鹗速派工兵,多带烈性炸药,在金口、簰州炸开堤岸,水淹湘军。随着几声巨响,刹那间堤防断裂,江水横溢,几十米高的巨浪凌空而下,很快吞没大片房屋田园,吞噬大批生灵。致使百里庄田一片汪洋,哭叫声十里可闻。早已疲惫不堪的湘军,争相逃命。

吴佩孚不给敌人喘息之机,立调海军舰艇十七艘,开赴新堤。次日拂晓,吴佩孚的海陆联军向彼岸发起总攻。湘军支持不住,很快放弃阵地仓皇逃窜。吴军一举到达岳阳城外,形成聚歼之势。吴佩孚一声令下,集中全部炮火,向岳阳城外大石桥、铁路两侧据点猛轰。湘军哪里见过这么大阵势,早已溃不成军,仓皇弃城而逃。张福来攻进城里,来不及逃跑的湘军及司令部人员全部做了俘虏。兵败如山倒,湘军见大势已去,纷纷缴械投降。不久,岳阳以北湘军被尽数消灭。

胜利消息传到保定,乐坏大军阀曹锟,连呼“吴佩孚大英雄”!与此同时,张作霖又气又妒又怕。过去他瞧不起吴佩孚,现在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感叹道:“与我抗衡、分我江山者,吴佩孚也!”他暴跳如雷地说,“杨宇霆,给曹三儿发电,我也要组织‘援鄂军’,我要假道江西!”

吴佩孚早预料到张作霖有这一手,一方面给江西督军陈光远发电,让他拒绝奉军假道,作好狙击准备;一方面给全国发通电自我表白说:“川鄂湘三省,势若唇齿,谊属兄弟……既无芥蒂之嫌,焉有同根萁豆之燃……皆因野心者假省自治之名,以瓜分鄂省权利为钓饵,鼓簧于川、湘当道之前,不惜出口兴戎,以邻为壑,方铸成今日大错……吾三省人民何辜?吾双方将士何罪?吾各军袍泽何仇?蒲岳惨剧,伊陵覆辙,战血犹腥,言之有余痛焉!”

虽然取得局部胜利,但吴佩孚深知形势之严重。奉张意在“援鄂”,川军陈兵鄂西,湘、粤、黔军有联合之势,孙中山想举兵北伐之举;而且直奉两系因争夺陕西正剑拔弩张,且新任陕督阎相文突然“自杀”,使局势益发复杂化……吴佩孚急欲与赵恒惕求和,以便腾出手来,消灭鄂西之川军。

自开战以来,吴佩孚一直命葛豪随军待命,这天,他派人把葛豪叫来。吴佩孚问葛豪:“你能见到赵恒惕,把他请到岳州来吗?”

葛豪说:“就怕他不敢见你。”

“不要紧,你不妨软硬兼施,陈明利害,告诉他我绝不赶尽杀绝……”

“他要硬不来呢?”

“我已请英国驻汉口总领事威尔逊做调人,他会听的。”吴佩孚在葛豪耳畔窃窃私语一番。

9月1日,赵恒惕果然乘英舰来到岳阳,吴佩孚在楚观号上迎接他。赵恒惕左手托着将军帽,垂眉低首,恭身侍立,从喉咙里发出低哑之声:“给大帅请安!”

吴佩孚瞪着一双牛眼,目光炯炯,像两道闪着寒光的利剑,足足盯视他有两分钟。身材矮小的赵恒惕腿在颤抖,浑身湿漉漉的,头更低了。吴佩孚用不高但慑人心魄的声调说:“赵炎午,你对朋友言而无信,对部下软弱无能,你说,你认打还是认罚吧!”

赵恒惕结结巴巴地说:“大帅,我受人胁迫,无法善处啊!已托耀庭(葛豪)兄预报大帅,请看在老朋友份上,原谅小弟吧!”

吴佩孚不想逼他,只想从气势上压倒他,好迫使他在议和条款上签字。他怕物极必反,反达不到预期效果,于是给葛豪施以眼色。葛豪会意,说:“哈哈,玉帅请息怒,赵帅是厚道人,一直未忘玉帅深情厚谊。只是受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他确实命我找过玉帅,是我误了时间。赵帅你坐,别老站着啊。”说着,扶赵恒惕坐下。赵恒惕坐下半个屁股,眼睛偷瞟着吴佩孚的脸。葛豪给赵恒惕点烟,敬茶。

吴佩孚乘机说:“炎午兄,刚才兄弟一时性急,多有冒犯,还望仁兄海涵。”

赵恒惕赶忙说:“不不,是赵某不仁不义,惹大帅生气。”

吴佩孚大度地说:“好了,过去的事不提了。你放心,吴某不改初衷,愿继续与仁兄结好。我只驻兵岳阳,决不进你长沙,咱们各安其位,互不侵犯,如何?”

赵恒惕讷讷地说:“这……这……大帅请别误会,实话实说吧,我下面有几个不听话的将军呐!”

吴佩孚放声大笑:“哈哈,炎午兄,你我既为兄弟,我当然要帮你到底。我帮你除掉异己,维持你的督军地位!”

赵恒惕喜出望外:“哎呀,那敢情好,我一切听仁兄的!”

吴佩孚在他耳畔私语许久,赵恒惕连连点头称善。于是,赵恒惕接受了“城下之盟”,让出岳阳,在吴佩孚拟定的《停战条约九款》上签了字。吴佩孚命张福来在岳州设防,自己率兵回了武汉,牢牢卡住湖南的咽喉。

吴佩孚刚到武汉,就收到宜昌发来的三封急电:请速派援兵解宜昌之围。

吴佩孚立即召开高级将领会议,研究对策。英国人威尔逊也应邀出席。参谋长李济臣介绍了宜昌情况。

听完介绍,一个完整的方案在吴佩孚心中形成。他说:“川军来势凶猛,宜昌危在旦夕。可是远水难解近渴,我想请威尔逊先生帮忙……”

威尔逊站起来,用熟练的汉语说:“愿效犬马之劳。将军请讲。”

吴佩孚点头致意:“先生请坐。在湘鄂战争中,先生出任‘调人’,帮了我们大忙。现在还得劳先生大驾,立刻联合英、美、日三国领事,给驻宜昌领事发急电,为了三国利益,请他们出面调停。”

威尔逊受宠若惊,自鸣得意地问:“阁下是想来个缓兵之计?”

吴佩孚微笑点头。

威尔逊说:“OK,我能办到。”

吴佩孚说:“谢谢。还请三国海军舰队开赴宜昌城下,这样,川军便不敢贸然进攻宜昌了。”

大家热烈鼓掌,威尔逊说:“好计好计!阁下真是英明过人。放心吧,我马上去联络!”威尔逊退席而去。

吴佩孚立刻调兵遣将,命部队火速集中武汉待命。

9月12日,双方谈判破裂,川军又发起进攻。但威尔逊已给吴佩孚赢得十天时间,吴部已集结武汉。14日,吴佩孚率大军,乘十艘军舰开赴鄂西前线,投入激烈战斗。他的楚秦号停靠在江边,他站在码头上指挥高地争夺战。战争空前激烈,阵地几易其手,双方伤亡十分惨重。突然,一颗流弹击伤副官张佩亭,不少警卫人员非伤即亡。李济臣、杜锡珪劝吴佩孚回避一下,吴佩孚把军衣扣子一裂,骂道:“娘的,全是熊包!命令方团长,组织敢死队,把右面山头拿下来!命令孙传芳,集中炮火把左边山头给我炸平!命令于学忠迂回到川军侧后,狠狠敲他一下!迂回成功给他加官晋爵!”

次日拂晓,敌后响起枪炮声,敌人营地乱起来,吴佩孚知道于学忠迂回成功了,立刻命令全线出击。吴佩孚的指挥部跟踪追进。刹那间,吴军前后左右同时夹击,川军阵脚大乱,纷纷溃退。到九月底,吴军在三国海军配合下,先后占领南津关、平善坝、南沱溪等地。十月初,又一举占领秭归、兴山、巴东等重镇。吴佩孚对于学忠的机智勇敢赞不绝口,称他是天生的将才,立刻将他从营长提为团长;不到三个月,又将他提为第18旅旅长。不久,于学忠当了施宜镇守使。

鄂西战役打了一个多月,正当军队节节胜利、斗志正旺时,吴佩孚突派信使,带着求和信去见刘湘,而且条件只有一个:川军退出鄂境。此举连高级幕僚也大惑不解,纷纷提出异议。吴佩孚笑道:“你们看不出来吗?川军败而不溃,实力还很雄厚,若不是中了我的缓兵之计,若不是三国海军配合,要打他还真费点劲儿呢。其次,四川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我军孤军深入,必吃大亏。再次,北奉、南孙(中山)都有觊觎之心,我们如陷得太深,一旦被抄了后路,后果将不堪设想!”

几句话说得众将心服口服,连连称是。吴佩孚对孙传芳说:“馨远,你驻守宜昌,给我把住西大门。福来,你给我守住南大门,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他们欣然领命。

不久,吴佩孚派出的信使回来了。刘湘同意互派代表停战议和,双方很快签署《川鄂停战分防条约》。

吴佩孚正欲回师武汉,这天,张方严匆匆而入,神秘地说:“大帅,杨森来了,他说有要事见你。”说着,在吴佩孚的耳畔嘀咕了几句。

吴佩孚兴致勃勃地说:“他来得正好,快请!”

四川军阀派系林立:熊克武、刘湘、但懋辛、刘文辉、刘存厚、邓锡侯、袁绍铭、段遐玲等钩心斗角,倾轧排挤,杨森是势力较小的一个,在角逐中连连败北。他急于想找一个靠山,于是一头扎进吴佩孚的怀抱。川、鄂战争前,他曾两次溜进保定、洛阳,向曹锟、吴佩孚大献殷勤,提供四川情报。为打通吴佩孚的关节,他不惜花重金,巴结总参议张方严,与其结拜兄弟。在川军攻鄂前夕,他又派人给吴佩孚密送情报。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来二去,杨森获得吴佩孚的好感。这次杨森一到武汉,吴佩孚立即传令接见。

杨森四十来岁,中等身材,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穿一件灰色毛哔叽大褂,千层底便鞋,留着大背头,手托一顶巴拿马呢帽。他一见吴佩孚,便鞠了个九十度大躬:“在下向大帅请安!”

吴佩孚笑道:“哈哈,杨森老弟别客气,请坐请坐!”

杨森挺直身子坐在吴佩孚的斜对面。

吴佩孚问:“杨老弟,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杨森说:“在下一来给大帅请安,祝大帅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二来介绍四川情况。四川大乱,自从川军失败后,大家互相埋怨,都说上了刘湘和熊克武的当。但懋辛、刘湘、唐式遵已经分裂,互相责骂,险些火并。我的部队已有家难回了……”说着,鼻子一酸,呜咽起来。

吴佩孚问:“嗯,是这样。你有何打算?”

杨森讷言道:“我想……我想把队伍并入大帅麾下,永远追随大帅。”

吴佩孚看透他的心思,笑道:“杨老弟,这怕不是你的本意吧?”

杨森赶忙站起来:“不不,大帅,在下是真心的,绝无半点虚情假意。”

吴佩孚摆摆手说:“你坐下,坐下,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好好整军经武,励精图治,以便日后整顿四川乱局。”

杨森扑通跪地,欣喜若狂:“哎呀大帅,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你的知遇之恩,我定当厚报!”

吴佩孚说:“快起来,起来!”

杨森重新坐下。吴佩孚想,像杨森这样的将才比比皆是,收下他一个不多,缺了他一个不少;但要放他回四川去,价值会大得多。杨森年富力强,精明强干,日后必成大业。在他困难时拉他一把,他会终生感恩不尽的。于是,吴佩孚说:“这样吧,我拨给你步枪两千支,子弹二十万发,现款十万元,以解燃眉之急。暂准你驻鄂西一带。我再派参谋、教官几人,带领学兵团一连,帮你训练军队,以后打回四川去。”

杨森拜谢而去。想不到吴佩孚此举种下善果:在他走投无路时,杨森帮了他大忙。这是后话。

杨森刚走,下人报告有一英国青年求见。因为英美两国人一再帮吴佩孚的忙,吴佩孚对他们颇有好感,因此马上传见。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子洋人大步走进来,用生硬的汉语说:“大帅你好!”

吴佩孚说:“先生好!请坐。有何吩咐?”

英国人瞅着张方严欲言又止。吴佩孚说:“这是我的总参议,不是外人。”

英国人以玩世不恭的口吻说:“听说将军所带部队军纪严明,可你的士兵保护偷运烟土的罪犯,阁下为什么不管?”

吴佩孚自从在蓬莱因抽大烟惹下杀身大祸之后,硬是把烟戒掉了,所以他最痛恨抽大烟的人。现在一听竟有这样的事,青筋怒暴,立刻令人把执法处长范云鹏叫来,命令他:“马上带卫队连,跟这位先生去南津坝,把犯大烟的船扣下,把罪犯抓来,放跑一个案犯要你脑袋!”范云鹏领命而去。

次日,吴佩孚骑着马,在一大群幕僚、扈从的拱卫下来到江边。宜昌市民听说吴佩孚要当众焚烧烟土、惩办罪犯,纷纷扶老携幼前来观看。沿江两岸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焚烟场四周站着荷枪实弹的大兵,高坡处架着机枪;两三千斤木柴已经堆好,几十箱鸦片摆列其上。士兵把几十桶煤油泼上,又泼上两麻袋海盐。几个走私犯和有干系的军人被五花大绑推到柴堆上。吴佩孚一声令下,只听嘭的一声,熊熊大火冲天而起,走私犯等被烧得狼嚎鬼叫、拼命挣扎。大火直烧了几个小时,烧完后,士兵把烟灰扔到江里,群众振臂高呼,拍手称快。一时间,吴佩孚又成了“禁烟英雄”。

吴佩孚志得意满,兴高采烈,短短几个月掌控湖北,计取湖南,智退川军,取得可观战绩。十月底,他乘船从鄂西向武汉进发。船队浩浩荡荡,十分壮观。吴佩孚坐在宽敞明亮的座舱里,眺望着楚天巴水的动人风光、壮美山色,感到心旷神怡,感慨万端。

一直追随观战的曹锟秘书张传宜尖着嗓子说:“玉帅,这样的盛情美景岂能无诗,何不赋诗一首?”

话音刚落,引来众人附和。

吴佩孚推辞道:“不不,文人墨客诵长江的佳作甚多,本人不敢造次。”

张传宜说:“哪里哪里,玉帅的诗既多且好,堪与古人媲美!”

众人纷纷迎合。

吴佩孚说:“好,那我就献丑了。”

吴佩孚提笔略加思索,挥毫写道:

黄陵风雨洞庭秋

一叶扁舟驶上游

东北烽烟犹未息

西南战鼓几时休

庐山面目真难现

巫峡波涛惯倒流

独坐梢头思逝水

江声咽吞古今愁

他一投笔,引来一阵吹捧:“太好了,果然气度远大,抱负非凡!”“发忧国忧民之声,吐愤世嫉俗之衷曲,李、杜莫过于此啊!”……

两天后,吴佩孚的船队到达武汉。但见沿江两岸人声鼎沸,鞭炮齐鸣。欢迎群众手持花束彩带,载歌载舞。这时,汽笛一声长鸣,甲板上军人肃立,俨如英雄凯旋。待船靠码头,欢迎气氛达到高潮。以萧耀南为首的湖北军政大员,以张其锽为首的巡阅使署代表,以曹锟秘书长王毓芝为首的保定代表,以及武汉三镇的工农商学兵各界人士,早已列队江边迎迓。吴佩孚威风凛凛,旁若无人,大步走下甲板,戴白手套的手举到肩头,向欢迎的人群致意。

这时,鸣礼炮几十响,两列军队朝天鸣枪,济阳大礼花一簇簇腾空而起,四方鞭炮叮咚乱响,欢迎场面隆重壮观。在肖、王引导下,吴佩孚上了汽车。一声令下,军乐队为前导,吹奏起迎宾曲;训练有素的仪仗队紧随其后,吴佩孚的车队夹在中间,其后是壮观的欢迎队列……

吴佩孚在武汉住了三日,萧耀南天天狗尾巴颠儿似的围着他屁股后头转。吴佩孚稍不顺心,对萧耀南非审即骂,吓得他天天提心吊胆。

十一月初,吴佩孚回到洛阳,萧耀南才算放下点心。

吴佩孚这次出师湘鄂,在军事、政治上获得空前成就,自觉在立德、立言、立功上面面俱到。不料,一回洛阳就发生一件令他震惊的事!

这天,他正处理公务,少校副官赵云和迟迟疑疑地走进来,关上房门讷讷地说:“大帅,有……有件事很……很重要,卑职想、想了很久,觉得……觉得不说出来,对、对不起大帅……”

吴佩孚一惊,放下毛笔问:“什么事,你慢慢说。”

赵云和说:“咱们在宜昌烧大烟时,有……有好几个人偷了几箱大烟,用垃圾顶替。”

吴佩孚厉声问:“谁?快说!”

“是、是范云卿处长和冯佩副官。”

吴佩孚拍案而起,骂道:“他妈的!他们把烟土藏在何处?”

赵云和说:“藏在你坐的船舱里,说那里保险。”

“你怎么知道?!”

赵云和扑通跪地:“大帅,我有罪,我没有及时报告,对不起大帅,我怕范处长势力,没敢制止。”

吴佩孚突然掏出手枪,顶住赵云和的脑袋,厉声说:“你参与了,对不对?你如实说,我放你一条生路,不说实话我立刻打死你!”

赵云和说:“大帅饶命,我说我说。”

赵云和说出一个大得惊人的贩毒团伙,下自军需副官,上至副官长、军政处长、巡阅使署参谋长等二十多人。吴佩孚一听,先是咆哮、震怒,随后坐在沙发上,老泪纵横:“我吴佩孚一世清白,怎么豢养了这么一群败类!”他对赵云和吼道:“滚出去!”赵云和刚要走,他又叫住他,警告他:“不许走漏风声,否则我要你脑袋!”

赵云和走后,吴佩孚把天宝叫进来,让他把张其锽、白坚武、张方严叫来。吴佩孚说:“我受不了了,我伤心透了,这些败类,这些白眼狼,把我一生的清白给毁了!”

张其锽三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们跟随吴佩孚多年,从未见他如此自暴自弃过。少顷,张方严陪着小心说:“玉帅,出什么事了?”

吴佩孚一言不发,扔给他一张名单:“去,把这些人抓起来,不许一人漏网!”

张方严接过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上有执法处长范云卿,副官处长葛鉴清,医务处长宁天爵,参谋长李济臣,副官赵云和、冯佩等共十七人。他们吓坏了。

张其锽问:“大帅,这是怎么回事?”

吴佩孚气急败坏地说:“刚才赵云和揭发,这是一群大烟犯!”

三个人不敢多问,急忙调动卫队照单抓人。

这些天,吴佩孚的脾气坏到极点。训人,骂人,该见的人不见,该出席的会议不出席,整天关在办公室沉默不语,脸阴沉得像块铁板,就是对张其锽、张方严、白坚武等心腹幕僚,也经常大发雷霆。张其锽和张方严偷偷去见张佩兰,请她开导吴佩孚,劝劝他,为犯人疏通。张佩兰哭道:“我已经好多天见不到他了。他整天泡在办公室里,由小宝照顾他。我去过几次,他不见我呀!”

赵云和等被扣七天,张方严拿着卷宗去找吴佩孚汇报案情,征求处理意见。

情况是这样的:吴佩孚在宜昌烧大烟的头天晚上,执法处长范云卿、副官冯佩找到缉烟副官赵云和商量“调包”的事。赵云和害怕露馅儿不敢答应。范云卿说:“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反正白白烧掉,不拿白不拿,换它十箱八箱谁也看不出来。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白放过太可惜。”

冯佩在一旁帮腔说:“千里去做官,为的吃喝穿。别人在别处当官儿哪个不捞外快,不玩女人?在这里不许抽大烟,不许逛妓院,不许贪钱财,像个‘苦行僧’,冤死了!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捞白不捞。”

赵云和还在犹豫,“噌噌”窜出两个蒙面汉,拔刀顶住他的胸口:“不答应宰了你!”

范云卿咬牙切齿地说:“把你宰了,还把事推到你头上,让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其实,赵云和也想乘机捞一把,只是想多得点好处而已。于是,当晚灌醉看守,打开库房门,实行了调包计。常言道,秦桧还有仨相好的。他们或为巴结长官,或为结好知己,或为拉大人物下水,分担罪责,结果把宁天爵、葛鉴清、李济臣拉进来。他们按三六九等,做出分赃计划。赵云和本该拿大份,却拿了小份儿,心中不快;赵云和又胆小,怕事情败露推到自己头上;还因为赵云和犹豫不决,范云卿等怕他不牢靠,放出风杀人灭口。几种原因搅在一起,赵云和这才告了密……

听汇报时,吴佩孚脸色铁青,一声未吭。听完汇报他依如泥胎般呆坐不动。许久,张方严问:“大帅,这些人怎么处理?”

吴佩孚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杀!全部!”

张方严一听吓了一跳,心想,怎么让这头犟牛回心转意呢?这些日子,犯人家属、亲友以及曹锟、王毓芝、熊炳琦、萧耀南、张福来、王承斌等头面人物,或派人,或捎信,或来函电,分别给自己人说情;不少人送来厚礼,许以好处……他知道,不管也会得罪人,今后的关系也难处。他想,不管怎样,硬着头皮也得说。

张方严硬着头皮说:“大帅呀,谁都知道你脾气耿直,疾恶如仇,本人一身清白。这些人是可气可恼,十恶不赦。可是,咱们一下子杀那么多将校,外界怎么想?保定、天津怎么看?张作霖会不会无事生非?跟你多年的部将会不会寒心?”

吴佩孚仰坐沙发上闭目不语。张方严沉吟一下,接着说:“大帅呀,首犯冯佩的一席话虽然荒谬,但值得深思啊!他说在别处为官,哪个不是得捞便捞?跟大帅为官两袖清风,一尘不染,像个苦行僧,久而久之,谁还愿意保大帅呀?”

吴佩孚突然抬头,瞪起本来就大得吓人的眼睛,指着张方严的鼻子问:“屁话!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是不是也想捞一把?谁不想干谁走,我不能出卖人格儿!”

张方严苦笑几声:“哈哈,玉帅,我张方严跟随你多年,一心为大帅好,一心保大帅,没有半点异心。对你的道德文章、为人处世,我一向崇拜得五体投地。其实,杀多少与我无关,我是从大局出发,为事业着想啊……现在,你在气头上,固然一杀痛快。可你是个有仁慈心、体恤下情、爱惜人才的人,以后想起来会追悔莫及的。大帅呀,为了事业,为了国家社稷,还是……以大局为重吧。”

吴佩孚仰天长叹,老泪横流:“啊,这群败类,把我的一世英明毁啦!让我怎么面对国人,面对老帅?”

张方严听得出,吴佩孚的语气不那么坚定凶狠了,有了松动的意思。张方严继续说:“历代成大事者,无不恩威并重,刚柔相济,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卑职拙见,杀两个首犯镇唬一下,起到警示作用足矣。日后还得靠这些人打江山,保大帅呢。再说,换了别人就那么清白吗?这是个浊世啊!”

“换了别人就那么清白吗?”这句话渗透到吴佩孚的心田,引起质的变化。他说:“好吧,范云卿、冯佩、两个蒙面人,杀!其他人降格使用,赵云和开除军籍,永不叙用!明天召开大会,公开宣判。”

张方严说:“大帅英明!”

白坚武、张其锽、张方严三人,顶数张方严跟吴佩孚最久,感情也最深。吴佩孚当旅长时,他当副官、参谋长;吴佩孚当师长时,升他当师参谋长;现在又当了巡阅使署总参议。跟吴佩孚合作是件难事,他为什么能一直受吴佩孚赏识,一路升迁?一是因为他听话,吴佩孚说什么是什么,他从不反驳;二是他能忍耐,吴佩孚说深说浅,甚至骂他、挖苦他,他都不计较;三是他胆子小,出格越轨的事不干;四是他平庸,绝无功高盖主之嫌。

这件事刚处理完,又出了一件事,吴佩孚的弟弟吴亮孚从保定来了。一见面,吴亮孚难过地说:“哥呀,嫂子过世了!嫂子好可怜呐,临死前还叫着你的名字:子玉,子玉。哥呀,你和娘确实……确实对不起嫂子啊。”说着,掉下泪来。吴佩孚心里难过,半晌不语。弟弟接着说,“嫂子心烦,抽上大烟,得了精神病,一犯病天天叫着你的名字。她死的时候只剩一把骨头了。”

吴佩孚终于说话:“你想要我怎么着?”

弟弟说:“你该回去一趟,好好送送嫂子。连曹大帅、曹夫人都希望你回去。”

吴佩孚说:“好吧,我是该回去了,风风光光送她走。我是对不起她。”说着,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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