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看向薛景砚,她有些疑惑,但是突然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好人,薛景砚虽然一时对她照顾有加,却不代表会帮助遇见困难的每一个人。
薛景砚看到她的神情中带着些许失望,心中不由一动,嘴一张就说出了本想留在心中的话语。
“不是我不作为,而是此人口中破绽颇多。他言道刘知州派人追杀他,却为何能从沐州逃到梁州,这可不是短短几日便能做到的事情。刘明旭那人,做事最是滴水不漏,怎么可能留下如此重大的破绽。还说告御状,也不过是想当然尔。而且,刚刚他虽然表现的悲戚,可眼底的神色却不似他表现的这般。”
朱颜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此人如此作态,又有何目的呢?”
“管他有何目的,我们只管自己前去便是。既然盛家惨祸已经发生,斯人已逝也不可追。索性我们的目的就是沐州,我们也往二龙山一行就可以了。”
朱颜瞄了刚刚那男子一眼,他正在默默饮茶,并未再往这边看一眼。她转了下眼珠,说道:“师父,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京城?可是这件事又这么急迫,不如我们直接去沐州吧。”
“呃,”薛景砚沉吟了一下,说道:“小颜,你是不想去京城吗?”
朱颜抓紧薛景砚的左手衣袖,嘟嘴道:“师父还没教小颜功夫呢,难道您就要丢下您的首席大徒弟啦?”
“你啊……”薛景砚怜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去京城了,直接去沐州!”
朱颜不由抚掌而笑。
六人在城中休整了一夜,第二日就往沐州赶去。但是薛景砚终究怜惜朱颜年幼,给她雇了一辆马车。朱颜本来怕拖慢了队伍的速度,有点不想上马车,薛景砚凤目略显凌厉地看了她一眼,她也只好默默妥协了。
短短两日就过了鞍南城,然后一路往南行去。
也许是保密措施做的好,又或者魔教中人觉得追杀他们不值得,因此接下来的一路上旅途分外的通畅。当然,通畅只是指没有追杀这一方面,但是一路路过来的关卡查验却是越来越严格。
幸好,薛景砚的一个侍卫每到有人拦路的一处都会拿出一块令牌给那些人看,那些人就恭恭敬敬地把人迎进去了。至于私底下是不是把薛景砚来的消息告诉了各自的主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朱颜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好奇薛景砚身份的,因为她眼尖,看到那个侍卫手中拿的令牌上铭了个“薛”字。可是既然这新认的师父不说,她也只好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她本以为这不过是普通的江湖人士,却后来发现不是,但从现在看来,他也不会是简单的世家子弟。他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师父,你是越来越让我好奇了呢!
在路上的时候,薛景砚教了朱颜一套入门功法,让她在马车上天天打坐,夜晚休息时还要教她一套轻功身法轻羽诀和基础剑法。
虽然这些不过是基础的东西,高深奥妙的需要以后再学,听薛景砚的意思可能打基础也要两年之久,但朱颜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些日子练武以来,自己的体力、耐力都有了明显的提高。
她还和薛景砚手下的侍卫对打过,虽然那人明显是在给她喂招,可是她已经满足了,尽管薛景砚曾经很黯然地对她表示过她武学天分不大高,但她觉得就算再有人来追杀,她还是自信可以杀掉一个人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成年人,曾在后宅拼搏过的成年女人,深谙杀人不见血的技巧。尽管这是朱颜最不喜欢最不想回忆的东西。而有过一些浅显医学类知识科普的耳濡目染情况下,她想忘记那些大动脉啊喉管切开啊什么的不要太难。
这一日,天黑了,快要到下一个驿站的时候,就有一群人前来说想要拜见薛公子。
马车外的众人都穿着官服,官阶品级不一,但朱颜从帘缝里看出去,好歹也曾见过大人物,这一瞬也不怎么惊慌。但那黑压压的乌纱帽,还是挺能给人一种精神冲击的。也不知道皇帝在上朝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她想起薛景砚一进入沐州的青云府,就开始换上了一辆做工精致奢华招摇的马车,然后和她一起坐在马车里面,时不时地教她一些小技巧小功夫,更多的还是读书习字。
大夏朝虽然是没有伤仲永的故事,但是前朝就有类似的事情。她知道他查过她一些消息,以往表现的并不如何,总不好一下子就知道太多。只好稍稍比薛景砚教的超前一点,却还是够让他惊艳了。表面上虽未表达出自己的赞赏,但他的神色中却隐隐有为她自豪的意思。
看来自家师父对眼前这一幕是早有预料啊。
在众官的殷切声中,却见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童先从马车上跃了下来,众人先是一怔,后来不约而同地想到此人应是薛公子的侍女,也就不再在意,只是依旧保持着恭谨的姿态面向马车。
他们之前就商讨过了一定要讨好这个薛家六公子,也好在摄政王跟前替他们美言几句。刘明旭不来是他自持身份,但是他们可不敢装腔拿调。官场上谁不知道如今皇帝年幼,政事几乎都被交给了摄政王处理。而摄政王,恰恰是姓薛,是今天来的薛六公子的亲爹!
要是他们有对薛景砚表示丝毫的不敬,被谁上报给摄政王,那可要冤死了。
在众人的隐隐等待下,薛景砚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一袭青色长袍,风神俊玉,一股飘逸出尘的气质油然而生,嘴边还带着一抹淡笑。
众人不由被他的气质折服,都说薛家六郎容貌好,他们早有耳闻,这一刻却觉得就算是传闻也不能够描写出他的风姿。众人不由遥想,如此都还不能成为摄政王世子,那同是陆夫人所生的薛大公子又该如何?
他利落地跳下马车来,先瞄了一眼朱颜,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身边,不要跑到一边去。
朱颜看到众官看她谴责的眼神,不由有点压力:不是我让他先理我的啊!不过我是他徒弟,先理我也是应该的,嘿嘿。
她冷肃着一张脸走到薛景砚身边。众官有些疑惑,正好来之前就推了个领头羊出来,是青云知府李祥云,看情况也有些茫然,于是李祥云就当仁不让地上了。
因为薛景砚明面上并没有官职,李祥云身为青云知府,也不好表现得太过谄媚,而且有文人的傲气作祟,表现的还是比较彬彬有礼的。
先是做了个揖,表达了一番对薛父的敬仰和对他为国事鞠躬尽瘁的爱国心理,表达了他对薛父的敬意,又表示了沐州官场对薛景砚到来的欢喜,又隐晦地询问了一番薛公子到来究竟有何目的。
话绕来绕去的听的朱颜耳朵都累死了,偏偏他们也不能直白地询问薛景砚来个突击是有何目的。
薛景砚笑着听完李祥云的话,并未回复他什么,而是说道:“众位不辞辛劳来迎接薛某,薛某不胜惭愧,只是我们刚经过一路奔波,恐怕就谈这些不大合适吧。”
李祥云讪讪点头,忙指挥过一个差役,“还不带薛公子的侍卫和丫鬟下去休息,来来,薛公子,这边我们已经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我们席中再聊,再聊。”
“这……不大好吧,小颜可不是我的丫鬟,是我新收的徒弟。而且,让你们破费了,多不好意思。将来家父误会起来……以为我私用公款就不好了。”
“不会,不会。”李祥云擦了擦额角的汗滴,“这都是我们的一片心意,心意。请薛公子放心。啊,还有这位……小姐,也请入席!”
一旁的朱颜其实已经惊呆了,要不是薛景砚拉着她的手,她还不相信自己的师父居然是传说中的摄政王的公子。果然是一根粗壮的大腿啊!不过,随着思绪越来越深入,她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摄政王,好像最后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啊……
如今皇帝年幼,但等以后皇帝成长起来,恐怕不能够容忍自己大权旁落吧。她还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夫君总是忧心忡忡,问他他也不说。但后来才知道他先前走的是摄政王的门路,生怕那一场火烧到他头上来。
因为那是第一次看到符岩那么没把握的样子,不像以前,总是表现的对任何事物都游刃有余,所以,她印象特别深刻。后来,符岩差不多耗尽了家中的财产,才免去了牢狱之灾,被发落到比较偏远的地区当县令。
连只是走了摄政王门路的一个小小门生,都遭了这么大的罪,她不敢想象,摄政王府会发生什么状况。
难道是谋逆罪名?能搬倒摄政王的也只有这个罪名了,而这个罪名,是可以祸及九族的。这,可怎么办?
朱颜开始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