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客户您好,欢迎致电鄂东省鹿鹤市万禄农场,万禄农场历史悠久、、、、”熟悉的电话铃声,立即将我带回了魂牵梦萦的故乡,思念酝酿发酵的乡愁,让人醉得不愿醒来。
“喂,是哪个?”电话里面传来老妈熟悉的鹿鹤话,土得掉渣却又让人倍感亲切。
“妈,是我,小田”我说话的时候竟然有些结巴。
下一秒,电话那头陷入了沉寂,我不由感到有些焦虑,以为是信号出了问题,火车上捕捉不到信号是常有的事,滇南多山,火车在崇山峻岭里钻来钻去,信号质量自然就更差,我把电话听筒离得更近了一些,隐隐约约听见老妈在叫老爸的名字,显然他们没有睡在一起,我感觉很是奇怪,他们老夫老妻的大半辈子也没红过眼,怎么突然就分居了,这是要闹哪样,正疑惑的时候,电话里面传来“扑通扑通的脚步声,火急火燎的很是焦急”
“小田,还在吗?我去叫你爸起来了,他一直在念叨着你,你走了快半年了,也没打个电话回来,我们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联系,在家里都快急死了”老妈的语气充满了责备,我不由的发出了几声苦笑,得亏是他们,我要有个这样的儿子,非用大耳光子照死里抽不可。
“老妈,你和老爸闹别扭了吗?怎么还闹分居了?”我开玩笑的说道。
“闹分居?你别乱说,我和你爸都好好的,闹哪门子的分居,他在外面的小屋里睡方便看着鸡子,最近村子里面不太平,偷鸡摸狗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都是哪里来的年轻人,全是像你那么大的孩子,一天到晚的在村子里面晃荡,前两天跟隔壁的打了一架,这才稍稍停歇了点儿,”老妈气鼓鼓的说道,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们这一辈的人,个个都是劳模,从小家里兄弟姐妹多,十三四岁都早早的下地干活了,还没成年的时候都顶当了棒劳动力,家家户户皆是如此,劳动光荣的朴素观念早就在他们这些人的脑子里面生了根、发了牙,如今看到那些好吃懒做的人,自然就有怒其不争的责怪之心。
我没理会老妈的连连抱怨,她所说的打架倒是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当即忍不住的说道“隔壁的王老校长怎的还是这样大的脾气,他一个糟老头子。跟人家年轻人打什么架,当真是年纪越大脾气就越大”。
老妈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对我说道“不是老王校长,忘了给你说了,一个星期以前,他把房子卖了,搬到街上去住了,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三天两头的往街上的卫生室里跑,你爸有时间的时候还能帮着送一下,一忙起来,想帮忙也帮不上,王校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气硬气得很,从来都没说过主动求人的话,现在他搬到街上去了,看病啊什么的方便多了,说来也怪,他那么个小土坯房,竟然卖了一万多块钱,真搞不懂,买房子的人是因为太有钱了还是因为太傻,我和你爸商量着要不咱们也把房子卖了,我们这房子可比老王校长的好多了,照他那个卖法,我们的房子少说也要卖个三万块钱,但是人家说不买房子了,他们就爱这种又破又烂的小土房,唉,本想给你换点钱娶媳妇的,又没希望了”老妈长吁短叹的样子仿佛就在我的眼前,老王校长的土坯房,五千块钱都没人要,人家硬是多给了好几倍的钱,难怪她会眼红了,我在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花大价钱买了王老校长房子的那伙人,肯定另有图谋,至于就爱小土房子的那种说法,想想就让人觉得好笑,这样漏洞百出的借口,也就只能用来骗骗像我父母这种老实巴交的农民。
“老妈,我爸还没来吗?”我忍不住的问道,跟老妈相比,老爸看问题的眼光要理性得多。
“哦哦,一跟你聊就聊忘记了,他就站在我的旁边,等一下,我把电话给他”说完。老妈便把电话递了过去,听筒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甚至还夹杂着深浅不一的喘气声,估计老爸此时的心情很不一般,我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音讯全无,今天突然打来电话,他的心里一定特别激动。
“老爸,最近还好吧?”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很好,你呢?”老爸的声音很沉稳,他用这种方式掩饰着内心的脆弱。
“我也还好,我走了以后,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我故作轻松的问道,不想给他们太多的压力。
“你要是这么问,还真是有,老姜被关进去了,就在你走了没过多久,他就被调查了,说是贪污受贿一百多万,这些年,他在武装部长这个位子上没少捞钱,检察院掌握的证据非常充分,连一点儿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老爸心有戚戚的说道。
“他这也是罪有应得,这些年贪污受贿的钱怕是都吐出来了吧”我的心里有种报复得逞的快感,想想当时他在我们面前装神弄鬼的那副嘴脸,我就觉得心里一阵畅快。
“他把我们送礼的钱都退回来了,他的堂客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说是我们把他告发了的,让你姑老爷带着过来找了我和你妈好几次,让我们去县里帮忙求求情,你姑老爷跟她男人是同学,我和你妈怕他夹在中间不好过,就跟着她去了县里,但是根本没什么用,县纪委的领导告诉我们,老姜的案子不是他们做的,听说是什么中央巡视组来办的,老姜的堂客听到“中央”两个字,当场就吓晕了过去,我们全都觉得不可思议,按说老将这么一个小小的镇武装部长,竟然出动中央巡视组来调查,真是那啥、、”老爸正在颇为费力的组织语言。
“杀鸡焉用牛刀”我接着他没说完的说道,是啊,中央巡视组到底该是多闲,千里迢迢地跑来这样一个弹丸大小的乡镇干掉一个镇武装部长,杀鸡儆猴吗?这只鸡也未免太小了点,比他贪污受贿严重的乡镇干部一抓一大把,为什么偏偏办了他这样一个清水衙门的小部长呢,或许他的堂客说得没错,难不成真是跟我有些错综复杂的关联,还有买了隔壁王老校长房子的那些人,这些事情搅在一起怎么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老爸,听老妈说隔壁搬进来了一些年轻人,你见过吗?”我装作波澜不惊的问了问。
“这些人啊,都见过了,有三个男的和三个女的,说是来我们农村做网店的,帮忙农民把地里长的东西从电脑上卖出去,他们三对儿年轻人是男女朋友,我看他们青年男女住在老王校长的小房子里也不大好,就把我们靠西厢的那间客房让他们住了,这些年轻人都很好,硬是每个月给我们五百块钱的房租钱,怎么推也推不掉,最后只好收了”老爸喜滋滋的说道,五百块钱对于他们来说真不算少,五百块钱差不多能买到六百斤的稻谷,也就是一亩田的收入,种一亩田的稻谷,从育苗到插秧再到收割打成稻子,期间不知需要操多少心、流多少汗,而收房租呢,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问,这样的好事对于小农思想武装头脑的他们来说,绝对是件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
“呵呵,还有这样的好事啊,那你们在家多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最好不要出远门,出远门的话一定要跟隔壁的那些年轻人们打声招呼,远亲不如近邻嘛,邻里关系处的好比什么都重要”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些年轻人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谁又说得准呢,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朋友,也没有永远不可调和的敌人,这些人处心积虑的接近我的亲人,一定是有他们的利益考量,但是,我又能为他们提供什么呢?我想不出来,或许,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找到我的,那个时候,才是决定我们是敌是友的最后一锤。
正在我和父母通电话的时候,虎哥惊恐地拽了一下我的裤子,与此同时,轰隆隆的螺旋桨声淹没了电话里的声音,我心知不妙,对着电话喊了声“爸妈保重”便摁断了通话,一个直径两米的明亮光圈紧接着从我们的头顶扫了过去,如果不是虎哥提醒的及时,我们肯定被发现了,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满心不安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电话,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虎哥说得没错,我们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