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玲在玫瑰园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商品房,房价不贵,四万八,但装修花了近三万。深秋的时候,房子装修完毕,她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呼叫司仪、洪叶,说要在新房里小聚。无奈司仪近来搜集表哥的材料,实在走不开身,而洪叶呢,已被何良才和何谭两个男人揉得心力憔悴,心儿懒懒的,对任何事也提不起兴趣。司玲一顿臭骂之后,便将电话打到江口市,要丁文马上赶来。
丁文开始还不同意再去青云,怕太露面了不好。便推托近日生意不错,怕耽误了。司玲一听不高兴,又撒娇说:你来嘛,你不来我买这个房子有什么意思?不就耽误两天吗?我赔你!
真的,你赔我?丁文在电话里惊喜:你赔我多少?
司玲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丁文在晚上八点赶到了青云县,打的到了玫瑰园宽大的停车场下车,司玲早已下楼等在圆形的花圃边。车一开走,司玲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把丁文引入新房。
新房子在玫瑰园住宅区的五栋最西边一个单元的四楼。搬进来的住户不多,站在阳台上可以望见一大片田野村庄。空气挺好,丁文巡视一遍后说,干扰也不大。
房间里的装饰以暖色调为主。深红色的落地窗帘将卧室遮得严严实实,床头壁灯发出淡红的光,不锈钢双人床上铺着一床绣花鸳鸯被,同样也是淡红色的。对面壁上挂一幅不知什么人画的油画,两个赤身裸体的异域男女丰腴的肉体紧紧贴在一起……
丁文兴奋起来,甩掉了西装扯下了领带,把自己撂进了宽大的床上,席梦思床垫猛地弹跳起来又落下去。太好啦!只有我们两人?
司玲说:当然!你来了怎么还能要别人?司玲脸若桃花,问:你饿不饿?
当然饿了!我这就想吃!说着,丁文嗖地仰身而起,那个敏捷而强劲的动作总是让司玲着迷,她心中想,龚佳奇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的,他是那么年轻健壮!
想吃点什么?司玲认真地问,仿佛一个贤惠的妻子。
就想吃你!丁文跳下地,抱住司玲。
别猴急嘛。我准备了好多食品,这就弄点给你吃。司玲推开丁文,索性又补充一句:吃完劲大。
那好!我先去洗个澡,享受一下你这新设备。丁文进了卫生间,又问:司玲,这浴缸没人用过吧?
没呢!你放心吧,保你不会得艾滋病!司玲大声说,便去厨房准备饭菜,俨然一个称职的家庭主妇。
对坐。温情脉脉。司玲望着丁文,忽然说:“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用心烧的第一餐饭?”
哦!——那我真是荣幸呀!你结婚那么多年,没为他烧过一餐饭?丁文不信。
也烧过,但没这么用心。过去我大多是吃现成的。他麻利又勤快,脏活重活从不让我插手,我只洗洗衣服织织毛衣什么的。他不在家时,我就去食堂买了吃。
那怎么办啊!我可没他那么麻利又勤快。丁文一脸担忧似的。
司玲白他一眼:我可没要求你也“麻利又勤快”,男人太琐碎了不好,婆婆妈妈的没出息也没风度。——象你这样,多好!
是吗?我可受宠若惊了!丁文夸张地举起杯子,说:干!良辰、美景、秀色可餐!我的胃口可真好呢!喝了一杯,又兴致勃勃地问:司玲,你到底什么时候嫁给我?
这不很好吗?司玲也干了一杯,斜着眼说。
我想要你的时候你不在,这有什么好?丁文不高兴地说,一副天真无赖的样子。司玲就爱看他这模样,赶紧过来,箍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脸颊,说:我这不就在你跟前嘛!任你要!要三天三夜不歇手都行!
轰——的一声,丁文身体里的那团火腾空而起,他一把拦腰抱起这个娇媚的尤物,疯狂地撕开她的睡裙,口里发疯似的喃喃:我就要你三天三夜!三天三夜!看你是不是还这么神气!
一场暴风骤雨,风卷残云。爱情应该是风暴!
司玲在狂风急雨的席卷中,心中隐隐掠过这句话,是谁说过:秋天没有风暴?也许这不是秋天!
对正处在如狼年龄段的司玲而言,这自然不是秋天。
司玲在玫瑰园忘情地享受着秋天的风暴时,扬州亚星仍在青云——上海的高速公路上奔驰着。司机小李心中十分高兴,他从来没遇上这么一家好主人,不太管他。这正好,自主性强,有多少收入也不计较,想贪污几张小票十分容易。小李巴不得永远如此!开别人的车,挣自己的小费。
玫瑰园就如它的名字那样,对丁文充满粉红色的诱惑,一连三天,他果真没下过楼也没提起过回去做生意的事。第三天夜里,一番云雨之后,司玲试探地问:丁文,江口的店这么多天不开门,没关系吧?
丁文懒洋洋地说:那有什么关系?我哪有力气去管它。我就在这里住算啦,我不想走啦!我一生流浪江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温柔富贵之乡。
司玲一听,急了:哪行哪行!双溪镇离这里不远呢,他若找上门来,岂不——?
岂不——怎样?丁文故意逗她:大不了打个头破血出,难分难解!他扬起胳膊,鼓出一包肌肉,你看看!我不会败给他吧?
司玲擂了他两拳,发急道:你叫我怎么办?今生我怎么会碰上你?
丁文是在一次乘车过程中认识司玲的,去上海时搭司玲的车,回来时恰好又乘这班车。
这是缘分!你不信“缘份”?丁文说。我说你还是不如干脆跟我一块开店算了。我们俩的资金合在一块能开一个不小的批发部呢。
司玲说:大概要多少资金?
二十万总差不多吧,租房子、装修、流动资金,我想加起来,这个数差不多。丁文平静地说。
可我买了房子,现在只剩下十来万了。司玲毫无戒备之心,老实地说。
十万?加上我的存款,也差不了多少。你如果把车子卖了,还可以凑上一笔嘛。丁文说。
行行行!就听你的!司玲心中生怕他离开,自己比他大那么多,能如此被他看重,真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这一刻,龚佳奇父女俩早无影无踪了。
过了一会儿,丁文又说:我明天必须回去,这几个月市场行情很不错,我不能让人说我靠女人生活,如果你同意,我必须早作安排。马上还要去广东一趟,拉些货回来。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司玲说:哦,我手头的流动资金不够,你的在不在身边?
司玲毫不迟疑,说,我用的是活期存折,明天可以去银行取。
第二天上午九点,司玲将六万元现钞用报纸包好,交给了丁文,把他送上回江口市的车子。
在返回玫瑰园的路上,司玲碰上洪叶。洪叶丧魂失魄的面容令司玲大吃一惊,忙咋咋呼呼地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被公安通缉了?
唉!也差不了多少!洪叶苦笑着说,你怎么样?搬家了过得不错吧?你脸色那么好!精神焕发——是不是情场上太得意?洪叶又说,记住,男人没有真情!你可要小心!
司玲听了就乐开了:你是不是吃不了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我的感觉不错。你呢?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
你没听说?洪叶不解地问:我可又成了青云县的头号新闻了。
怎么?离了?司玲兴奋地问。
快了!整天闹得天翻地覆。洪叶毫不隐瞒:你说,爱情是什么?我们曾经那么好。
洪叶的“我们”自然指的是她与何良才——那一对曾被人津津乐道于茶余饭后的同学恋人。
司玲眼睛熠熠发光,不假思索地说:爱情应该是风暴!
是吗?洪叶若有所悟地重复着:风暴……风暴……
周末,龚佳奇被司仪请来,带着孩子一同来到司玲的新住处——玫瑰园五栋四楼最西边这个套间。
龚晨一进门,就欢叫着:太好了!我们家终于在县城也有自己的房子了!妈妈,你真伟大!
司念说:大姨,你这房子好漂亮啊!能看那么远!姐姐,你过来,那边田里是什么?
龚晨跑上阳台,顺着司念的手指看去——
远处的田埂上,一黑一黄的东西粘在一块,黄的骑在黑的后背上,身子往前一耸一耸地动……
龚晨一下子面红耳赤,喝斥道:流氓!看不得!
司念拉着她追问:到底是什么呀,姐姐?告诉我嘛。
龚晨就是不说,问急了就顶了一句:你没长眼呐!
好象是狗!司念大声说,它们那是干什么呐?
我怎么知道!龚晨白了他一眼,就跑回室内。
你是高中生怎么不知道?司念又追过来打破沙锅问到底。
高中生就该什么都懂吗?龚晨说,就是晓得也不告诉你!气死你!
臭美!不懂装懂!我去问大伯,大伯是老师。司念正说着,龚佳奇便道:问什么问题?
司念把龚佳奇拉到阳台上,指给他看。
龚佳奇一望就乐了,说:他们在交配。
交配干什么?司念好奇地问。
交配就是为了生孩子,龚佳奇大声说。司仪司玲一听全都大笑起来。
嗬——嗬——司念高声大叫,我懂了我懂了!
龚佳奇逗他:你懂什么?
“一点不错!还是司念聪明。”龚佳奇今天居然也幽默起来,表扬了司念又说:现在女人总是比男人有本事。快要改朝换代进入母系氏族了吧?
他这话也是受司念名字的启发而说。
那“母系氏族”是怎么回事,大伯?司念又问。
你怎么老爱问这些怪问题?龚佳奇说。
是你先说的嘛。司念不满。
不讲了不讲了,你跟晨晨玩去吧。龚佳奇丢下他去了卫生间,关上门想撒尿。想起田野上的一幕,便感觉怪怪的,就很想同司玲单独在一起,尤其是在这个华丽的新居里。
司仪到处参观一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司玲你这个装修总的感觉是俗气了,而且粗糙得很。
管他俗气不俗气呢!比以前的好就行。粗糙也没法子,我哪有许多工夫在这儿押着他们。那些工匠猾得很,你松一尺他就松一丈。一会儿缺这一会儿缺那。买烦了我就丢钱给他们自己办,只要张发票就行。司玲连珠炮解释了一通,又说,我不比你,能弄成这样也算不错。
一家子都参与烧晚饭。吃了饭,司仪要回去,司念说:姐姐,到我家去,我们玩电脑。龚佳奇心下也想女儿走开,就怂恿说,晨晨,你就去玩玩吧,周末也该放松放松。
龚晨高兴地答应,跟司仪母子一块下楼坐一辆的士走了。
司玲靠在沙发上,看着龚佳奇收拾碗筷,打扫餐厅。龚佳奇快乐地干着,一边说:司玲,是不是累了?累了就早点洗澡休息。
司玲似乎没听见,龚佳奇又说:你是不是不舒服?
龚佳奇收拾清朗后,搓了个热毛巾递给司玲:“擦一把脸。”司玲“啧”的一声大吼:你烦不烦哪?老这么吵人干什么?
龚佳奇张口结舌,不知什么地方惹火了她,唯唯后退,说:好好,不吵你。要不要喝点水?
你有完没有?司玲又大吼,眼泪差点涌出来。
龚佳奇一脸不解与胆怯,退到卧室去,往席梦思上一坐,又听司玲大声骂:你那么脏,也不洗,就跑去坐那干什么!不是你买的你不心疼。
龚佳奇赶忙站起来,说:那我先洗了。便踅进卫生间,生怕司玲又骂起来。
卫生间的门被关上,客厅里只剩下司玲一人,空空的,司玲忽然在心中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干嘛发这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