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一切皆缘
丽升食品有限公司作为外贸公司,受亚洲金融风暴的打击非常大,出口额锐减。公司研究决定,加大新产品的研发,开拓国内市场。王总建议公司加大与各地的特色种植和特色养殖合作,加大对土特产品的研发,王总的建议被公司采纳。
受经济危机的影响,福建古田的竹荪合作社的出口额锐减,秦葛的竹荪必须另谋销路。秦葛正为竹荪销售为难之际,秦葛接到丽升公司的电话,征询是否可以考虑合作,秦葛把当年采收、烘干的竹荪全部送往了丽升公司。
秦溪正准备下班,郭嵘走进秦溪的办公室,秦溪惊喜地叫到:“郭嵘!你怎么来了?”
“送锦鸡给你们公司。”
“你没必要亲自来呀!”
“一来过来了解你们公司,二来过来看看你呀。”
“验收了吗?”
“验收合格了。”
吃过晚饭,秦溪和郭嵘在丽升公司附近的公园里散步,聊天:
郭嵘,能在外面看见一个熟人真不容易!
秦溪,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过来的?
拼命工作,但是一旦闲下来,空虚、孤独和思乡情绪会更加浓烈,有时抬眼看着天边的晚霞和万家灯火会特别想家,会怀念家乡的山山水水和美好的童年。有时望见落日,感觉自己的生命像落日一般,本该是正当空的红日,却逼近了地平线,只需一刻,便是黄昏。
你别封闭自己。
郭嵘,这些年我并不缺异性的关注,但自己像一杯凉掉了的茶,失去了生命的温度,对生活没有了幻想,不再等待奇迹出现,不再期望幸福来敲门。我原本就是一个不爱交往的人,我在这里几乎没有朋友。不过还好,干爸、干妈真把我当女儿了。干爸非常忙,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如果我不过去,干妈就把面包、饼干、方便面当晚餐。我会经常去看看他们,和干妈一起买菜、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看电视。干妈腰椎间盘突出,不能弯腰和下蹲,再忙,我一个星期最少要过去一次,给干妈剪脚趾甲,拖地板。
你还是这么简单、这么单纯。
你在大山里与鸡为伴,这种滋味也不好受吧?
我喜欢小动物,每每心情不好,我就去养殖场看看这些漂亮的锦鸡,心情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郭嵘,你不能总是一个人,找个人结婚。
我也想,并且试着和女孩交往过,可没有激情,更没有冲动。我不想就这么将就着过一辈子,我一贯主张听从内心的声音。这次我们重逢,我才知道,我依然这么深地爱着你。
郭嵘,你真的不在意我曾经有过一段恋情。
在意!但这是命,他在我之前认识你,我认命!
郭嵘,你愿意娶我吗?
秦溪,别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这次与你重逢,让我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拽不住、留不稳;属于自己的,推不掉、逃不了。
郭嵘伸手把秦溪揽在怀里,秦溪没有反抗,但秦溪满眼、满脑都是青峰的影子。郭嵘看见秦溪满脸的眼泪,轻声问,秦溪,你怎么啦?
绕了这么一个大圈,我们又绕到一起了,我高兴。
秦溪木讷地站着,任凭郭嵘的狂吻,依然满眼、满脑青峰的影子。
郭嵘抱着秦溪,吻着秦溪的头发、额头,温柔地问,秦溪,你想好了,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我们已经是很成熟的年龄了,不会闹着玩的。郭嵘,如果我们结婚的话,今后我们的日子怎么安排?
总会有办法的!
郭嵘,如果你真愿意娶我,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管以后我还在不在丽升公司上班,我都会把干爸、干妈当父母看待,我们彼此已经离不开了。如果你娶我,你要接受、孝敬他们和接受、孝敬我东坑的父母一样。
郭嵘欣然答应。
通过反复权衡,青峰决定投资农业种植和农业养殖,他到湖南和福建考察和学习了三个月后,来到深圳丽升食品有限公司,把他准备投资种养的想法告诉王总,谈完工作后,王总问:“秦溪知道你来了吗?”
“不知道。”
“你要去找她吗?”
“既然来了,还是去看看她。”
“上次送她回家,我知道了她这些年为什么一直不找男朋友,你们之间的是非恩怨我不清楚,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一定要多开导她,不要再伤害她。”
青峰站在公司写字楼的门外,看着写字楼里的员工陆陆续续地下班,可不见秦溪的身影。秦溪已经习惯了加班,她正埋头翻译一份公司合同。整座写字楼空荡荡的,青峰走进秦溪的办公室,看着秦溪工作的背影,他感觉秦溪是这么的孤寂!他心里撕裂般地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秦溪翻译好合同,准备去王总办公室整理当天的文件,看见青峰坐在自己身后,秦溪吓一大跳,她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她刹时变得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她怔怔地看着青峰,青峰轻声喊了声:“秦溪!”
秦溪语气错愕地说:“青峰哥,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是我!”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招呼一声?”
“我等你很久了,不敢打扰你工作。”
秦溪怕青峰吃不惯粤菜,把青峰带到一家偏僻、安静的江西口味的小餐馆,点了青峰爱吃的青椒鸭子、清蒸扁鱼、爆炒牛肉、素炒油麦菜和排骨罗卜汤,要了一瓶青峰爱喝的白兰地和一瓶自己能喝的张裕葡萄酒。
坐定后,青峰给秦溪倒了一杯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夹了一夹牛肉放在秦溪的碗里。
秦溪感觉这一幕温馨、熟悉又遥远,她想起八年前,在师大校门口和青峰一起吃晚饭的一幕,同样是一杯白兰地、一杯葡萄酒、一夹牛肉。可是人事沧桑,面前这个让自己日夜思念的男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秦溪忍不住地眼圈发红。
“秦溪,想什么呢?”
“不敢奢望我们还能这么坐着吃饭,不知是真是幻。”
青峰停了片刻问:“秦溪,你经常加班吗?”
“是!”
“工作很辛苦吗?”
“忙,但不苦,很充实。”
“我准备回东坑搞种植和养殖。”
“种养些什么?”
“冰糖橘、蜜桔、沙田柚、百合、魔芋、鸡和黑山羊。”
“这些都适合我们东坑种养,但你刚起步,要有主次。”
“我准备以冰糖橘、沙田柚、鸡和黑山羊为主。”
“除了黑山羊,其他的东西在我们东坑一带都有小规模种养,技术不难掌握,黑山羊的养殖难吗?”
“不难,东坑山地多,黑山羊好运动,我准备采用全放牧为主、补喂草料为辅的养殖方法。”
“你打算引进哪里的品种?”
“湖南的湘东黑山羊为母本,湖南承德的黑山羊为父本。”
“青峰哥,我相信你能成功的。”
“秦溪,我会的努力的。”
秦溪抬头凝视看着青峰,欲言又止。
“秦溪,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青峰哥,我要结婚了。”
青峰好像没听懂一般,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秦溪,良久,青峰缓缓地说:“挺好!他是什么人?”
“郭嵘。”
“郭嵘!你们一直有联系吗?”
“上次到遂川考察锦鸡饲养,养锦鸡的就是他。”
两人沉默了很久,青峰说:“你们真是老天注定的缘分,可是你们天各一方的,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秦溪告诉青峰,郭嵘已经着手在东莞的清溪镇搞花卉种植,清溪镇位于东莞市的东南部,距离这里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偏僻山乡,这些年,清溪镇的农业正由传统农业向生态型、城市型农业转变。清溪水资源丰富、清净,毗邻港澳,与深圳、惠州两市接壤,如此优良的自然条件和地缘条件,一定适合花卉的种植。
“郭嵘为人非常不错,最主要的,他一定会好好地待你,把你当做生命的至宝。秦溪,我祝福你!”
秦溪幽怨地看着青峰,泪眼婆娑地说:“青峰哥,我嫁了,你这么开心!”
青峰犹豫了很久,伤感地说:“秦溪,你嫁了,我是既高兴又难过,高兴你有一个好的归宿,难过我没有资格爱你、娶你、照顾你。虽然理性告诉我,你嫁我应该为你高兴,但在内心深处,我真的不舍得你嫁给别人。”
秦溪满脸泪痕地看着青峰,两人久久地沉默着。从餐馆里出来,青峰把秦溪送到公司宿舍的楼下。
“秦溪,明天我从旅馆直接回家了。”
橘红色的灯光下,秦溪微笑着点头,眼神里满是眷恋和依赖,笑容里满是孤寂和落寞。
“嫁了以后,回家过年就难了,今年你一定要回家过年。”
秦溪依旧微笑着点头。
青峰看着在自己面前永远柔顺的秦溪,他想要把她搂在怀里,想要热烈地吻她,但他努力地克制自己。
“秦溪,加班别太晚,别苦了自己。”
秦溪依旧微笑着点头。
“我走了,你多保重。”
秦溪眼巴巴地看着青峰,哽咽着说:“青峰哥,抱抱我。”
青峰把秦溪紧紧地搂在怀里,秦溪把脸埋在青峰的颈脖里,哽咽着和青峰说着话:
青峰哥,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是死去的姑姑和戴老师的女儿。
谁的女儿不重要,只要大家都疼你就好。我听说,你小时候经常得肺炎、气管炎和支气管炎,痰堵在里面咳不出,你妈经常口对口地帮你把痰吸出来。
青峰哥,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你读高二时,中秋节之前的一天中午,我穿着装煤的衣服到学校找你,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天中午,我和大伙一块吃饭,欧阳福新他们说起过。当时,我既惊讶,又心疼。前段时间,我妈告诉我,你已经知道了,戴老师也知道了,他进东坑给你姑姑上了坟。这次我来深圳,主要是怕你难受。
青峰哥,树有本水有源,我都不知道我是谁,又是生父母,又是养父母,又是义父母。
你永远是秦溪,是秦家的血脉,是东坑的儿女,是活在我心里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
青峰哥,我只想和你安安静静、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怎么这么难?我怎么和姑姑的命这么像?老天怎么和我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秦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说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后,我感觉和你更亲近了。来深圳时,我真的很想在吉安停一天,在你怀里大哭一场,但我怕刘芳吃醋。
傻丫头,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随时来找我。
青峰哥,很小的时候,我尿床,妈妈打我,我跑到院子西边的香樟树下委屈地哭。你也是这么搂着我,叫我别哭。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说,“青峰哥,我也不想哭,但我忍不住呀,你就让我再哭一点点好吗?”
青峰哥,我现在的感觉同样是,我不想哭,但我忍不住呀,你就让我再哭一点点好吗?
傻丫头,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做真实的自己。
青峰哥,过了年郭嵘就会来定亲,香樟树就会被砍了。
让它像暖心、私密、亲昵的丫鬟一般贴身随嫁,能让你在新的家庭里多个伴。
这棵树有我们太多太多的欢笑和泪水,砍了它就是砍了我们的过去,我不舍得。
秦溪,八年前,我从江西师大回去后,在我们两家老屋屋后的山脚各种了一棵树,你家的屋后种了一棵香樟树,我家的屋后种了一棵枫树,如今它们已经很高了。
青峰哥,我会一辈子爱你的,把你珍藏在我灵魂的最深处。
秦溪,我也会爱你一辈子的,默默地祝福你。
……
良久,青峰松开秦溪,一边替秦溪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满眼怜爱地说:“秦溪,和郭嵘好好过日子,好好地爱他,他比我更值得你爱。”
秦溪抽泣着点头。秦溪站着目送青峰一步步地远去,拐角处,青峰回头,他望见昏黄灯光下穿着平跟鞋的纤细的秦溪,显得那么形单影只、娇小瘦弱,阵阵酸楚涌上他的心头。
回到宿舍,秦溪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下一句话:“一种风只流浪在一座山谷,一道堤只护住一弯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