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秋以为她目前这种幸福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老死。可让她始料不及的是,结婚一年后,她的婚姻就亮了红灯。结婚第二年暑假,叶思秋被抽到地区改中考试卷,时间要一个星期。虽然结婚一年多了,可是,钟小声还是处于蜜月状态,他很不习惯没有叶思秋的日子。叶思秋不在家了,他觉得很空虚,就经常到朋友家去打牌。在叶思秋去改试卷的第五天时,钟小声就收到了一封从地区寄来的一个大信封,开始,他一阵狂喜,以为是叶思秋想他了,给他写了信,就急急地拆开了信封。信封里面,没有他盼望中的文字,全是叶思秋和一个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的男人在一起的亲密合照。看到这些相片,钟小声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他仔细看了一下,那个男人,就是他在江边看到的那个男人。他肯定,那个男人,就是叶思秋以前的男朋友。他想,难道她现在还和他有来往?钟小声觉得很烦闷,就约朋友出去喝酒。喝酒时,牛冰冰也在其中。她在仔细观察钟小声的一举一动。其实,那些相片就是她寄给钟小声的。她要实施一项大的工程,就是把钟小声变成自己的丈夫。牛冰冰这个人,其实很复杂,可是绿洲县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底细。她出生在红荷县一个穷苦家庭,她是家里的老大,下有两个妹妹,三个弟弟,而三个弟弟都是超生的。她父亲好吃懒做,又嗜赌如命,脾气又很暴躁。每当输了钱或者是喝醉回来,就是打人。牛冰冰是在父亲的拳头下长大的,其实,她学习成绩很好,初中毕业时,她考上了县重点高中,可是父亲不让她读。她只好辍学到城里打工,开始在一家饭店里干活,她也想过通过自学,以后再读书,再考大学,可是没多久,她就给店老板给诱奸了。牛冰冰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中,她甚至想过自杀,可是,她没有勇气死,只好离开红荷县到地区的城里打工。开始她应聘到一家高级酒店做服务员。因为女人的贞洁已经失去,牛冰冰有点破罐子破摔,她开始随便跟男人上床。后来,她被地区一家银行姓吴的行长看上了,吴行长把她包养起来,并供她读书,送她到地区一所财经学校读中专。为了解决牛冰冰的城市户口问题,吴行长就帮牛冰冰找了一个在城里开办企业的养父养母,把牛冰冰的户口转到了他们家里。牛冰冰其实开始不姓牛,姓马,后来转了户口后,才跟着牛老板姓牛的。有了牛老板这层关系做掩护,吴行长跟牛冰冰来往就方便了。牛冰冰也真懂讨人喜欢,把户口转过牛老板家后,她就吃住都在牛老板家,很勤快地帮干家务,管牛老板夫妇俩喊爸妈,喊得挺甜的。牛老板夫妇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工作,凭空多出这么一个女儿,心里也格外喜欢。牛冰冰毕业后,吴行长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和牛冰冰的关系,就把她安排在离地区最近的一个县城的银行上班。吴行长那时已经五十多岁了,快到了退休的年龄。牛冰冰觉得自己得另找一个靠山,可是找谁呢?她一来到绿洲县就开始寻找目标,最后把目标锁定在钟小声身上,她觉得只有嫁给钟小声,吴行长才会放开她。当她知道钟小声已经结婚后,心里确实也懊恼了一会儿,后来,经过接触叶思秋和钟小声,她了解到他们性格中的弱点,就慢慢地把自己的计划理出了一个头绪,等待时机下手。
钟小声还未从那些相片的烦闷中解放出来,在叶思秋回来的前一个晚上,钟小声接到了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那女人一开口就问:“你是叶思秋的丈夫吗?”
钟小声先是一惊,后回答说:“是的,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会给你打电话吗?请你管好你的妻子,不要让她再和我的丈夫勾三搭四了。”
钟小声大声地质问:“你是谁?”
“我是她大学时的男友何小风的妻子!”
听到她这话,钟小声的头像被爆开了一样,嗡嗡作响,他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这时,有人敲门,他踱步去开门,是牛冰冰。
牛冰冰一进门就问:“思秋回来没有?我想和她去逛街。”
钟小声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说:“没有。”
牛冰冰用温柔的目光看着钟小声,很关切地问:“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没有。”
“那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牛冰冰说完,就慢慢地转过身去。
钟小声感觉很无助,他感觉自己漂在大海中,总也游不到岸,他感觉自己就要沉下海底去了,他总想抓住一些东西,不让自己沉下去,于是,他抓住了牛冰冰的手说:“冰冰,今晚陪我去喝酒,好吗?”
牛冰冰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就冲他妩媚地一笑说:“好的,我也正无聊着呢。”
钟小声和牛冰冰一起出了门,并肩向附近的那家酒吧走去。到了酒吧,他们一杯一杯地喝起来,开始是喝啤洒,然后喝红酒,钟小声觉得不过瘾,又叫来了白酒,也许是酒喝得太杂的缘故,没多久,他就醉了。县城没有的士,牛冰冰就请了一辆三轮车把他送回去,回到钟小声的房间,牛冰冰就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帮他把鞋脱了,然后用热毛巾帮他擦脸,再冲了一杯白糖水给他喝。钟小声喝下了那杯白糖水后,觉得浑身发热,生理上那种冲动无法控制,他就一手抱过牛冰冰……
离开家一个星期,叶思秋已经感觉很久了,自从他们谈恋爱到现在,他们从来也没有分开过这么久的时间,一改完试卷,叶思秋就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她本想当晚就回去,可是太晚了,没有车回,她就和同事冯小梅一起到街上去购物,她甜蜜蜜地给钟小声买了一件衬衣,一条皮带,一个钱包,她还想给钟小声买更多东西,可惜她的口袋没钱了。其实,在心里,她一直很感激钟小声,是他给了自己一个幸福的家。她不懂用什么方式来回报他,只能为他买点东西。想着明天就能回家,她一晚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她就和冯小梅坐车回去了。下了车,她叫了一辆三轮车送她回到她和钟小声居住的宿舍,她想给钟小声一个惊喜。下了车,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又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去,她想,钟小声肯定还没起床,她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就轻手轻脚地潜进了房间。一进门,一股浓浓的酒味直逼她的鼻子,她想,钟小声肯定是昨晚喝酒了,她想走到床上去捏住钟小声的鼻子,吓一下他。可是到了床边,她惊呆了,钟小声居然抱着一个女人在呼呼大睡,她再仔细一看,那女人居然是自己的朋友牛冰冰,她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她的整个精神世界崩溃了,她双手抱着头,蹲下去,大声地尖叫起来。钟小声和牛冰冰被她的尖叫声惊醒,钟小声一下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抱着头尖叫的叶思秋,又看了一下自己怀里抱着的牛冰冰,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赶紧把牛冰冰推开,这时,他的酒全部醒了。牛冰冰用惊愕的目光看着叶思秋,喃喃地说着:“对不起,思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叶思秋全身瘫软下来,她觉得整个房间充满了污浊的空气,她一下子喘不过气来,有点窒息的感觉,她当时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马上离开这里,于是,站起来,冲出房间,拿起手提包,冲出了家门。
那天的天气阴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闷热得像要爆炸一样。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她不知该走向何方,她想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大哭一场,可是中国到处都是人。她想去找个人倾诉一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罗丽萍,可是,罗丽萍的家不能去,她正在坐月子,十天前她生了一个儿子。她又想到了吕玲,可是吕玲家离自己家很近,回去家里人肯定会知道,她现在特别的不想看到家里人。她不想再在这个街上游荡,这个小城太小了,而认识她的人又太多,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这副落魄的样子。她突然想到要离开这个城市,到海边去吹海风,她想到了海南,想到了三亚,想到了大东海的海滩,一想到大海,她的心就安静下来。她想,这个时候,谁都不能帮她,唯有大海。她去银行取了很多钱,这时候,只有口袋里有大叠大叠的钱,才能让她有安全感。取了钱后,她直接去了汽车站,汽车站里刚好有一辆去海口的车,她紧紧地抱着那个装着很多钱的口袋上了车。
对于发生的事情,钟小声还是迷迷糊糊的,直到叶思秋冲出了房间,他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他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牛冰冰,一手把她推开,大声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牛冰冰低着头,委委屈屈地说:“我也不知道。”
钟小声赶紧爬起来,胡乱地穿上衣服,连口都来不及漱,就冲出了房门。他当时的念头就是马上得找到叶思秋,他很怕叶思秋会做傻事。叶思秋当时走的方向是南,他走的方向是北,因此没遇上。当他走尽了北方向再返回往南方走时,叶思秋已经上了车。他走遍了整个大街都没发现叶思秋的影子,他猜测,她会不会去了朋友家?因此,他就一个个地往叶思秋的朋友家里打电话,可是所有他认识的朋友都打了,他还是没有叶思秋的任何消息。他又猜测,她会不会回了娘家呢?大凡女人受了委屈都会回娘家,他想,她很有可能回了娘家,于是又给她娘家打了电话,可她娘家说,没见她回来。钟小声心慌了,他想,她会不会想不开投江自尽了?想到这里,他不禁被吓了一跳,他快步向江边走去,江边一群群的小孩子在玩耍,他一个个地问他们,有没有看见有人从江边跳下去?很多都说没看到。当问到一个很调皮的小男孩的时候,那小男孩就做了一个青蛙跳动的动作,说他看到一个人像青蛙一样扑通一声往下跳了。钟小声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大声喊道:“你为什么不喊救人?是在哪个位置?有多长时间了?”
那孩子的手被他抓疼了,就指着附近的一个方向说:“就是那里!”
钟小声松开手,快速地向那孩子指着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喊:“思秋,思秋!”
那帮孩子哄笑起来,口里唱着顺口溜:“骗到一只狗,溜溜地走!”
钟小声知道上了当,口里骂道:“小王八蛋!”就转身去要抓他们,他们一看到他有了动作,就脚底擦油,溜了。
钟小声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他很想一头栽在江里死了算了。那时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找到叶思秋。就算昨晚那个打电话的女人说的全是真的,他也不在乎了,他现在在乎的是叶思秋的安危。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他爱叶思秋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他一直在想,她究竟去了哪儿呢?后来他想到了她的学校,于是,他又到她学校去找她,到了她的房间,他敲了十多分钟的门,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绝望地离开了学校,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当他回到宿舍时,牛冰冰已经走了,只见桌面上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道:这是一次意外事故,虽然你夺走了我的贞操,可是,我不恨你。因为发生这样的意外,不是你我所愿意的。现在,我最难过的就是伤害了无辜的思秋,希望她平安无事。
看到这张字条,钟小声居然有点想哭的感觉,他真是太感激牛冰冰了,她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子。
由于昨晚喝酒大多,今天又奔波了一整天,钟小声又饿又困,他进厨房煮了一大碗面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没几分钟,就把那一大碗面条吃完了。吃完了面条,他觉得有了一点力气,可他已经不知去哪里找叶思秋了。她究竟去哪了呢?难道从人间蒸发了吗?钟小声觉得自己非常的孤立无助。他想找个知心的人帮帮忙。可是找谁呢?他想到了二姐钟小晴,他从小就和二姐的关系特别好,有什么事都肯和她说。他想,二姐知道他做出这种蠢事,肯定会把他的头骂臭。可是骂臭了头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能找到他的公主叶思秋。他拿起电话往二姐家里打,打了半天也没人接,怎么回事呢?他看了一下时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他突然想起了今天是周一,是要上班的。他赶紧往单位里打电话请假,说自己病了,上不了班,要请假休息两天。他又往二姐单位打电话,接电话的说,她在做手术。他告诉接电话的说他是钟小晴的弟弟,叫钟小晴手术完后给他电话,他有急事找她。钟小声已经无计可施了,他全身都疲软下来,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被电话铃声惊醒,他一起身就抓起话筒。电话是钟小晴打来的。钟小晴一开口就问:“听说你病了?不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吧?连班都上不了?”
钟小声无力地说:“你往我单位里打电话了?”
“是呀,难道你是装病的?”
“别废话了,你下班没有?我有急事找你,你快点来我这里一趟。”
“你能有什么急事?”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你究竟来,还是不来?”
“真是的,生什么气呀,我下班马上过去!”
钟小声重重地挂了电话,像个吸毒鬼一样,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五点半钟之后,钟小晴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进门,看到弟弟那个样子,感觉情况不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闯祸了。”
“你开车撞人了?”
“是开车撞了人还好办,赔点钱就是了,可没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
钟小声就把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一听他说完,钟小晴急得像个热窝上的蚂蚁,不住地抓着头皮说:“你这祸闯大了。”
钟小声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她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思秋。”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一点踪影都没见,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钟小晴感觉很渴,她从茶几下面拿出一只杯子,到热水器去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喝完水,她就重重地坐到沙发上去,把手中的杯子放到茶几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的她,如果还活着的话,肯定是悲痛欲绝。”
钟小声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用惊慌失措的目光看着她问:“难道你说她死了?”
钟小晴面如死灰,两眼无神地说:“如果是我,一进家门就发现自己的丈夫搂着一个女人躺在自己的床上,我估计我是活不成了,可是,至于思秋,我不敢肯定。”
钟小声轻声地抽泣起来,不断用拳头打着自己的头,口里骂着:“我真混蛋!我真混蛋!”
“你现在后悔也没用,那个牛冰冰会不会找你麻烦?”
钟小声把牛冰冰留给他的字条给钟小晴看。钟小晴接过来看了一眼说:“倒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子呀。”
钟小声看着姐姐说:“我该怎么办?”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可是这件事情,目前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父母那边,千万要保守秘密。”
钟小声低着头说:“我知道了,如果父母问起,我们都说思秋回娘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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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口转车的时候,叶思秋找到了一台公用电话,拨了钟小晴家里的电话号码,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正好是钟小晴。叶思秋一开口就说:“二姐,是我。”
那时候,刚好是早上,钟小晴被吓了一跳,她觉得叶思秋的声音好像是从坟墓里传出来的一样。她一开口就问:“思秋,你在哪里?你把我们急死了。”
叶思秋有气无力地说:“你帮我告诉妈妈,就说我回了娘家,这段时间不用煮我的饭。”
钟小晴在电话那边急得团团转,开始语无伦次:“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你回到家了吗?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要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