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翻身跃上马背,见休哥果然指挥着几百名士兵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冷冷一笑,忽然指着另一队正在厮杀的兵士大叫道:“休哥将军,请你令一百名士兵奔到他们的右侧,五十名兵士下马砍他们的马腿,另外五十名兵士在马上掩护;再令一百名兵士奔到他们左侧,也是五十名兵士下马步战,另外五十名兵士掩护;再让五十名士兵绕到他们的身后,不许进攻,只用弓箭压制,不许他们跑出来;最后令剩下的五十名兵士在阵前用铁链结阵,我们来一个瓮中捉鳖吧。”
休哥听了,愣了一愣,回头望了一眼耶律贤,见他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只得牵过另一匹马儿来,指挥着兵士依着小花之言,向另外一支队伍围了过去,谁知那辽兵虽然凶猛,被这阵一围,左右固然冲突不出,战马们互相拥挤踩踏,竟是被越围越紧;待想从身后逃走,那弓箭如雨落下,前后兵马相叠,也是乱成了一团。辽兵们见无计可施,刚想从阵前奋力突围,不妨那马蹄被铁链所绊,纷纷倒地不起,竟又将唯一的出路也堵死了。只见数百名辽兵不过半个时辰,便被牢牢围在了一堆,束手投降。
休哥见了,不由大吃一惊,连耶律贤也在马背上直起了身子,额头微微冒出了些冷汗。小花见兵士们大获成功,一个人在马背上喃喃叹道:“隆哥哥,如果你能做了大辽的皇帝,只怕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都是小花害了你,都是小花害了你。我知道对不起你,只要我能够报仇成功,我就一定会去找你。可是你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不要我了!隆哥哥,隆哥哥…”
耶律贤见小花一个人在马上无声哽咽,低头想了一想,拍马上前,问道:“小花,莫非此阵是耶律隆所创,又叫做什么阵?”
小花擦了脸上的泪水,微微叹道:“皇上,这个阵没有名字,不过是依着辽人的铁马阵变形而来。隆哥哥还创了很多阵法,可惜当年我虽在军中,却很少去校场,只记得此阵。宋人们虽然不及辽兵凶猛,可是他们人多,点子也多。此次赵光义如果不把太子带来还好,要是赵德昌也在军中,既然隆哥哥可以破了此阵,他应该也会想得到,还是请皇上提早应变吧。”
耶律贤听了,冷冷哼道:“小花,耶律隆已死,那赵德昌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打仗可不是纸上谈兵,就凭他,也想与朕一较高下?”
小花长长一叹,一声也不言语,耶律贤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忽然大声喝道:“来人,送贵妃回营。休哥,你将所有将领都叫到朕的皇帐来,朕要重新布阵,朕就不信,会输给了他们两个。”
小花微微一愣,见耶律贤一扯缰绳,早已奔得远了,正要骑马追了上去,只听休哥在身后轻轻叹道:“皇贵妃,这些年不见,你的性子还是没有改一改。皇上为了你,恐怕遇到神佛也要砍上一刀,你明明知道他心里最在乎你,却偏偏总要往他软肋上戳。当年你在北汉艳惊四座,觊觎你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上百,可他们都琢磨透了皇上的心思,宁愿去和老虎睡在一块,也不敢再打你的主意。天下也只有耶律隆和赵德昌敢跟皇上争你。如今耶律隆已死,就算你心中有一万个不满,念在皇上为了替你报仇,倾举国之力要去与宋人结结实实打上一场,就不要再提赵德昌,何必让皇上无端端心中难受了。”
小花摇了摇头,说道:“休哥将军,皇上自己要去跟赵德昌较劲,我可什么都没说。当年大宋攻唐,如果不是他,有隆哥哥在军中,宋人怎能轻易渡了长江;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当年唐军有辽兵一半齐心,即便有赵德昌,隆哥哥也有法子击退了宋兵。如今辽宋交战在即,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们。哼,如果不是为了替隆哥哥报仇,这事我才懒得管。”
休哥见小花一脸怒意,也有些吃惊,哑然了半响,见小花拍马要走,忙上前说道:“小花,你如今虽是皇贵妃,可我仍把你当做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美丽可爱的小妹妹,所以这话才说给你听。耶律隆虽然英武,只是就连你也知道,叱咤沙场容易,要让大辽上下团结一心有多么难。罢,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臣一时失言,请贵妃娘娘恕罪。”
小花听了,低头想了一想,说道:“休哥将军,我在大辽也没什么朋友。除了燕燕和德让哥哥,也就是你了。小花这些年受尽了苦,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姑娘。既然老天死活都要我入宫为妃,小花再不济,也要像我二姐姐一样,绝不会让任何人踩在我的头上。休哥将军,你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只要你愿意帮我,荣华富贵,我都可以帮你得到。”
休哥张大了嘴,愣愣望了小花好一会儿,方才苦笑道:“小花,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莫非你为了要替耶律隆报仇,整个人都疯魔了。唉,你和燕燕倒真应该换一个个儿,燕燕像个汉人女子,事事为人着想;你却像咱们辽女,为了心上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难怪皇上会这样喜欢你,你分明和他就是一个性子,倒真是天生的一对。”
小花见休哥在马上蹙眉顿足,似乎若有所思,冷笑道:“休哥将军,若是燕燕受了我这些苦楚,恐怕也不见得还会为人着想。只是我今天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小花说完,打马便走。休哥呆呆望着她的背影,忽然重重一叹,双腿一夹,在身后紧紧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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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上京的十几万辽兵精锐便已南下代州,与辽皇亲军汇合至了一处。耶律贤每日与休哥等将领在皇帐中反复推演,见万事具备,便令皇后萧燕燕先返回上京,坐镇宫中,自己却要亲率二十万辽军,直奔晋阳。
耶律贤本想让小花和燕燕一起走,只是小花坚持要和观音奴留在军中,耶律贤见拗不过她,又见自己也的确分分秒秒舍不得她,好说歹说,才让小花同意观音奴与燕燕一起回去。燕燕上了马车,见小花在车下默默看着乳娘怀里的观音奴,不由轻轻叹道:“小花,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照顾观音奴。只是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仇什么时候都能报,千万不要为难自己。”
小花不语,见隆绪在马车里用两只小胳膊撑着一颗小脑袋,目不转睛地望着熟睡中的观音奴,微微摇了摇头,叹道:“燕燕,我把观音奴交给你了。你比我明事理,也比我聪明。希望观音奴跟在你的身边,不会再像她娘亲一样命苦。如果她能够平平安安长大成人,请你帮我替她择一个平凡夫婿,只要爱她,疼她就好。如果她命中注定也要入宫,你让她切莫学她娘亲。唉,只要她能过得好,我和隆哥哥九泉之下便也没有牵挂了。”
燕燕心内一惊,忙喝道:“小花,你心里又再打什么主意?!你的命是隆绪救的,他不许你死,你就不可以死,否则,你看我饶了你!此次皇上殚精竭虑为你报仇雪恨,必能成功!你敢负了他,我就把观音奴从长白山顶扔了下去。你记住,我和观音奴在上京等你们的好消息,你就算爬,也要给我爬回来。”
小花苦笑着点了点头,见燕燕一行去的远了,方才转身回到了耶律贤的身边。耶律贤正在马上等着她,将她扶在自己怀里坐好,手臂一扬,那数十万大军便浩浩荡荡开拔前行。
辽兵一路掩了军旗,昼夜急行,趁宋人不防,不过十日便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晋阳城下。耶律贤见连小花也是力尽神疲,正要令大军就地休整一下,却忽听探子来报,说宋兵右翼孤军深入,前锋已经打到了晋阳城以东三十里的地方。
耶律贤听了,与诸将商议了片刻,便要将大军分成三路,正面迎敌。小花一直坐在耶律贤身旁默默的听着,见耶律贤就要颁令,忙问那探子道:“宋人此次北伐,不知道他们的太子可在军中?”
只听那探子答道:“启禀皇贵妃,听闻宋太子大病初愈,宋皇赵光义便将他留在了汴京,令他镇守京畿,代理朝政,并未同行。”
小花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耶律贤沉着脸儿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忽见小花立起身来,跪在自己身前说道:“皇上,此次果然是天赐的良机。臣妾对赵光义也有所了解,此人轻浮傲慢,急躁独断,而且好大喜功,不听人言。除了赵德昌,估计大宋军中便无一人敢忤逆劝诫。我们若正面迎敌,就算能击退宋人,也无法将他生擒。依小花来看,辽军不如先示弱,然后再诱他孤军深入,宋人即便明白过来,也赶不及驰援,如此一来,我们便能拿下他的首级了。”
耶律贤轻轻点了点头,看了帐中诸将一眼,问道:“各位将军有何高见?”
耶律休哥起身拜道:“皇上,皇贵妃所言极是。宋人领十万大军北伐,我军若正面迎敌,虽能以多胜少,却不能给予宋人致命一击。如果想要生擒赵光义,诱敌便是上上之策。以臣看来,既然宋人的前锋已经打到了晋阳,我军不妨装着一路溃退,先后撤至辽境。赵光义一定在身后穷追猛打,到时我们便能将宋人包围起来,一举歼灭。”
耶律贤对着地图想了一想,笑道:“果然好计策。休哥,奚地,锦里,你们过来看,宋人一直想夺回幽云十六州,南京(辽南京,今北京)便是其门户。我们就将宋人引到南京去。那里离大宋也近,宋人以为增援容易,定会掉以轻心。我们诱宋军攻城,却令精锐在城外设伏,前后夹击,让赵光义插翅也难逃。”
休哥听了,大喜道:“皇上英明。若用此计,恐怕大宋这次北伐的十万战士便再也回不去了,哈哈。臣这就下去安排,请皇上等臣的好消息吧。”
耶律贤朗声一笑,见诸将纷纷领命而去,将小花轻轻搂在怀里,笑道:“小花,没想到此次朕不仅能为你报仇,说不定还能打到汴京去。朕若一统天下,便在金陵单单为你修一座皇宫,让燕燕留守上京,我们两个住到那里去,便像你二个姐姐,姐夫,做一对人人称羡的皇室鸳鸯吧。”
小花默默点了点头。耶律贤见小花面色疲惫,一把将小花高高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榻上,微微笑道:“小花,若不是看着你在马上****奔波辛苦,朕每晚非吃了你不可。既然我们要诱宋兵深入,朕想带着你先回南京。那里的皇宫虽然比不得上京,但比起军中就好得多了。朕每日操心国事,也实在是累得很,早就想好好休息一下。你陪着朕狩猎游玩,就咱俩,过几天无人打扰的日子吧。”
小花见耶律贤半撑着胳膊,将自己圈在了怀里,微微挣了挣,皱眉道:“皇上,宋人大军压境,你居然还有心情去玩?如果皇上觉得累,请皇上先回南京。小花一定要亲眼看着赵光义自踏绝境,心里方才觉得痛快。”
耶律贤听了,长长叹了一声,将头埋在小花的胸前,半日才苦笑道:“罢,朕都依你。只是你要答应朕,如果朕此次能为你报仇,你一生都不许再在朕面前提耶律隆的名字,也不许心里还想着他。朕可以不计较你以前有几个男人,但是从今往后,只有朕才是你的男人。”
小花听了,一声也不言语。耶律贤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微微阖着眼儿,已是自顾自地睡去了,微微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地立起身来,望着小花呆呆出神。直到那案上的烛火渐渐暗了下去,才见他长长叹了口气,躺倒在小花身侧,紧紧将她箍在了怀里,也是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