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监见她都搬出姑母这一层的关系了,也不敢懈怠,赶紧小跑着往鸣凤殿去了。
没多长时间就点头哈腰的跑了回来,冲刘玉瑶道:“太子妃娘娘久等了,皇后娘娘请您进去呢。”
刘玉瑶冲他哼了一声,又深深的吐了口气,扶着弄影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凤藻宫的鸣凤殿。
在鸣凤殿配殿花房内,皇后正闲闲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支头,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夏风拂面,拂过凤藻宫一池早开的睡莲,暗香袭人。
刘玉瑶进来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心虚,尤其是看到皇后那般雍容富贵,自成一派威严的模样,甚至有点想打退堂鼓。
但来都来了,粉身碎骨全不怕才有他们玄风寨儿女的血性!
“玉瑶给姑母请安。”
皇后慢慢扭转过头,慈和一笑,冲林嬷嬷道:“赶紧给太子妃看座。”
“是。”林嬷嬷忙将一张软凳放在了皇后贵妃榻的旁边。
“谢谢姑母。”
在凳子上坐下,刘玉瑶又道:“姑母,听说你在行宫的时候遇到刺客了,现在可好些了?”
“已经不妨事了。”皇后微笑说道:“之前在行宫遇刺,好在太医及时救治,本宫才捡回一条命来。”
“那……刺客现在还没抓到吗?”
皇后心有余悸的摇头说道:“那么容易抓到的,就不是刺客了。”
“为什么有人想要行刺皇后呢?您不是天天在宫里的吗?怎么会有仇家呢?”
皇后脸上挂着的微笑忽的一僵,略有些不悦道:“玉瑶,你问这些做什么?是谁让你问的?”
刘玉瑶故作不解道:“难道这些不能问?我关心姑母才问的啊。”
皇后望着她,只见她一双漆黑如玉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略有些不解的弯起嘴角,露出莹莹皓齿,歪着头又问道:“姑母怎么了?”
刘皇后觉得自己对这个侄女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了,以前她对刘玉瑶的印象就是,她好像是除了自己之外,刘家出来的又一个才女。
这位才女名动京华,美丽无双,甚至将她年轻时候的风头全部压下。
不过没关系,她贵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已经不必让她去和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较高低了。
圣旨一下,将她嫁给了当今太子,在外界看来,似是可惜了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但在皇后看来,刘玉瑶无疑是自己将来反噬太子的一颗重要棋子。
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越来越不了解刘玉瑶了,才女之名徒有虚表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觉得她还擅长装疯卖傻,只是眼前看到的那个她到底是不是真实的那个她?
“玉瑶,你到姑母这里来,到底所谓何事啊?”刘皇后也不禁多了分戒备,看向自己的侄女。
只见刘玉瑶展颜一笑,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道:“我这不是来看望看望姑母吗?您还没告诉我,到底是谁想刺杀姑母呢?又为什么会刺杀你呢?”
“你这么想知道?”皇后冷冷斜睨她一眼。
刘玉瑶又面带担忧道:“是啊,刺客连姑母都敢行刺,那我们在后宫不也是人人都得害怕吗?”
“这你放心,那刺客八成是想行刺皇上的,却被本宫挡了一下,现今回宫,皇上身边高手如云,深宫之内也是固若金汤,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呼,那就好,那就好。”刘玉瑶心有余悸的拍拍自己的胸口,继而又向皇后问道:“姑母啊,抓刺客的那晚,太子也被抓了,那,刺客会不会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皇后又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神色单纯,似乎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并无其他深意一般。
又忍不住的抬头看了弄影一眼,弄影却低垂着脑袋,什么情形也看不出来。
“你觉得刺客和太子有关吗?若玉瑶你能指控太子和刺客有关,皇上一定会对你大加褒奖,到时候,整个刘家,也都可以沾了你的光啊。”
刘玉瑶听闻,面带喜色嘿嘿笑道:“真的可以吗?”
皇后见她如此,心中腹诽,到底是个丫头片子,本来还以为她与太子之间早已暗生情愫,现在看来,夫妻果然就是同林鸟啊,大难来时各自飞。
“自然可以!太子到时候再也没有翻身之日,姑母也能松口气了不是。”
“太子会死吗?”
“怎么,你不舍得?”
刘玉瑶将脑袋摇的飞快:“太子死了,我也得死吧?不是得殉葬吗?”
皇后好似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笑道:“你可不要忘了,你是刘家的千金小姐,又是本宫的侄女,怎么会沦落到殉葬这一步呢?”
“真的啊?”刘玉瑶一把捉住皇后的手,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说道:“那可不可以这样?那就有劳姑母向皇上求情,让皇上因为龙袍一事,对太子从轻发落!”
皇后陡然一惊,警惕道:“你这是何意?”
“姑母你想啊,私藏龙袍,加上他行刺你,两件事合成一件,到头来也就是个废除太子的结果!”
皇后反问:“这有什么不好吗?”
“姑母难道你不想……”她说着,就靠近皇后,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然后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皇后了然,继而又问她道:“那你的意思是?”
“您老出面求情,不管废不废太子,先将他放出来,到时候我再和皇上说他行刺您,那时候把他抓进去,他可就没有第二个太子之位可以废除了,有的就是他的小命了!嘿嘿嘿!”
言罢不忘露出一个桀桀怪笑,一脸狡黠的看向皇后。
皇后被她那表情吓了一跳,仔细一想,竟觉得她说的还颇有几分道理,在外人眼中,她一向母仪天下,对所有皇子都视如己出,更为太子安排了一门好亲事,太子每每犯错自己还从旁求情。
现在太子不仅不知恩图报,还行刺她,李彻这个名字从此就只能和狼心狗肺挂在一处了。
刘皇后微微一笑,亲切的在她的手上拍了拍道:“还是玉瑶为本宫想的周到,只是太子私藏龙袍,此事可大可小,只怕本宫在皇上身边也是多说无益。”
“怎么会呢!”刘玉瑶急了:“你是皇后啊!是皇上的枕边人,吹吹枕边风不就行了!哪那么麻烦!”
刘皇后的眼睛不禁危险的眯紧,嘴角上却是笑容不减:“本宫说不能,就是不能,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刘玉瑶也惯会察言观色,知道她这个表情怕是生气的预兆,赶紧起身道:“那,那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我还是先告辞吧!”
皇后笑道:“本宫近日身子不适,你没事也不用来晨昏定省了。”
“嗯……好。”
她说完,就赶紧招呼弄影,飞快的离开了。
这边皇后冷哼一声,目光沉静如水,看向窗外。
半晌之后,林嬷嬷才道:“奴婢怎么觉得太子妃的提议可行,您还有什么顾虑吗?”
“顾虑?当然有,万一太子被放出来了,她不肯倒打一耙与本宫陷害太子行刺怎么办?”
林嬷嬷笑道:“这不可能吧,太子妃可是您的亲侄女啊。”
“难道是本宫想多了?”皇后叹了口气,又幽幽说道:“本宫在这宫中二十多年,所经多少风浪,少不得要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当年为了自己的地位与妃嫔争宠,现今为了儿子的地位与皇子夺权,一步错,则步步错。”
“是……是奴婢考虑欠妥。”
“且不论玉瑶今日所说,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多少都有些风险,若本宫求情,加上太子势力犹存,沈家施压,皇上说不定还不会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就算是废除太子,也太便宜他了。若本宫不求情,不管废不废太子,他都得在大理寺呆上很长一段时间,慢慢磨去他在宫内朝上的所有势力,将来出来了,再打压他,还不容易吗?”
林嬷嬷听了,不禁点头称是,转而又道:“若用太子妃的法子,不是可以将太子彻底的……”
“彻底铲除吗?”皇后冷哼:“凡事都有未知的风险,就算玉瑶能指控太子,可别忘了,沈家绝对不会允许前贞元皇后的这个血脉就这么没了的,皇上顾忌沈家,也未必会要太子性命,绕了这一大圈子,本宫又是何必呢?”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考虑的不周全了。”
只听皇后又道:“所以,本宫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原计划进行,那些不能掌控的发展方向不值得本宫拿着衡儿的未来冒险……”
“确实,这一次太子私藏龙袍罪名坐实,他的太子之位,谁也保不住了。”
皇后点头,又叹口气道:“这个玉瑶,本宫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说她傻,她也不傻,倒是会装疯卖傻一般,本宫方才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要给太子求情呢。好在太子即将扳倒,本宫不用冒险去用她了……”
林嬷嬷点头,想到五皇子看刘玉瑶的眼神,一度想要说什么,但见皇后似乎心情不好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刘玉瑶从凤藻宫出来,也是重重叹了口气,一脚将脚下的石子踢飞。
弄影重重扶了她一把,对周围人道:“你们先回东宫吧,我陪太子妃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