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良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风尘仆仆还带着一个孩子的男人竟然会弄到末世里比食物还难弄得枪支。他一开始的确希望能与吴卿合作,用掌握的信息与他换点救命的食物。然而吴卿极为警惕的态度和那身破破烂烂的囚服让胡良觉得他并不像其他独来独往的难民那样容易对付。于是胡良为了保证自己一定能获得食物,便动了杀心。他带着老婆孩子从市里面逃到这里,在这所房子里临时住下,翻遍每一个角落,最后只找到一包残破的老鼠药。在他决定主动接近吴卿时,便和妻子商量留了一手后路。如果吴卿表示愿意合作,那么两人各取所需。如果吴卿不合作,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冒险一试,哪怕把他毒死也要弄到食物。
胡良从一开始就费尽心思表现坦诚的一面,就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喝下毒水。但吴卿远比他想象的心思紧密,不但没能骗到他,反而把自己推进了绝境。从吴卿掏出手枪的那一瞬间,胡良便明白了,这场交易已经不会再有所谓的公平。而对方不过是利用自己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情报而已。最终他什么也得不到,反而陷入死亡威胁。
胡良绝望了,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本能地想要退让。但他却选择了跪地求饶,放弃尊严换取食物。因为他刚刚满月的孩子真的快要饿死了。
“求求你,你也是有孩子的父亲,我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吧……”胡良忍不住地磕着头。
“你不值得我同情。”吴卿冷冷说道。
“求求你……”
“不要逼我浪费子弹。”如果是在之前,恐怕吴卿早就开枪了。但现在他只剩最后一发子弹,想到清河市里危险重重,实在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开枪。
忽然,之前一直吓得蹲在一旁的阿娟忽然疯疯癫癫地冲到胡良面前,跪在了枪口之下,哭着喊道:“求求你了吴大哥,我们两口子都给您跪下了,只求您能施舍一点吃的。就一口吃的就行,你要是恨我家男人,那就让我替他死吧。你杀了我,解了气,再救救我的孩子好么?”
阿娟脸色干黄,一看就是长期的营养不良。时至深秋还穿着单薄的衬衫,胸部干瘪的扁平,整个人瘦的快成了骨架。模样既吓人又可怜。
吴卿咬了咬牙,看样子对方为了食物连命都不在乎了,用这种‘无赖’的方式堵着门,难道自己真的要用最后一发子弹把男人解决掉?
就在这时,身后的雨晴突然说话了。
“527,他们那么可怜,你就分给他们一点吃的吧。”
这话让吴卿觉得可笑,他们没吃的问我们要,我们没吃的又问谁要?于是喝道:“你闭嘴!”
然而这次雨晴却没有听他的命令,继续说道:“要不你把我吃的那份给他们,我不吃了。”
吴卿心里隐隐发火,前一分钟这两人还计划着毒死自己,后一分钟自己的人居然不计前嫌考虑起他们的安危了。
“这其中的事你不懂,把嘴闭上。”
胡良和阿娟听到雨晴在为他们说话,把头磕的砰砰响,哭的更加声嘶力竭。
“你怎么这么残忍?我们食物那么多,给他们一点都不行么?”
残忍?吴卿冷哼一声,自己保护用命换来的食物居然在这个丫头眼里是残忍的行为。看来得找机会饿她几天,让她体验一下饥饿的滋味,到时候就不会再说出这么天真可笑的话了。
然而,雨晴见吴卿不回答,却突然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举动。
只见她忽然爬到凳子上,从背后直接伸手去拉吴卿背包的拉链。
吴卿感到背包被人动了大吃一惊,回头一看雨晴竟然要擅自拿食物给对方,顿时火冒三丈,毫不客气地伸手一巴掌推开雨晴的手臂,正准备发怒呵斥雨晴时,一阵急风从前方扑来,紧接着手中的枪被人握住了。
吴卿心中咯噔一跳,这把枪是他在末世生存最重要的资本,几乎和性命一般贵重。在感受到对方夺枪的企图那一瞬间,吴卿来不及回头,抽出军刺反手就是一刀刺了过去。
“唔……”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吴卿觉得仿佛刺进了一团塑料泡沫中,随即,手枪上的那股力气瞬间消失。吴卿回过头,看到阿娟眼神涣散的慢慢倒了下去。
她的身体从军刺上脱离,倒在地上。胸口一片猩红,咕咚咚地冒着鲜浓的血液。
一瞬间,屋子里气氛陡然充满杀气。雨晴吓得捂住了眼睛,从椅子跌了下来。而胡良眼睛瞪得滚圆,惊恐地看着阿娟无力的抽搐。
吴卿握住军刺的手微微发抖。他出刀完全基于本能的反应,根本来不及经过大脑思考,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动手杀掉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妇女。
他一直认为,自己和监狱里那些趁着末世降临干尽一切歹毒罪行的人区别就在于,他杀人是为了生存,而不是为了满足心中罪恶的欲望。所以置身于一个充满黑暗的环境下,他和那些为了争夺食物的男人们厮杀搏斗,那是天经地义的事。然而杀的人越多,他越觉得自己和监狱里的那些借末日摆脱控制,然后强奸、虐待、剥皮吃狱警的犯人们越发相似。所以,他给自己留了一道底线,那就是绝对不对女人孩子动手。然而,这一刻,这道底线却被自己亲手打破了。
胡良看着阿娟的鲜血从背后渗出来,渐渐停止了抽搐,猛然抱住了脑袋。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一双眼睛里满是血红。他看着吴卿,突然迸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捡起斧头向吴卿冲去。
“砰!”
一声枪响。胡良的身子一顿,就像播放的电影突然定格一般。随后,他捂着胸口,就像阿娟那样,面露绝望、痛苦地倒了下去。
枪口冒着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
许久地沉默。
吴卿看着胡良慢慢地死去,直到托着手枪的手臂发酸,才收起枪,用军刺在胡良和阿娟的脑袋钻了两个窟窿。这样一来,人就彻底死掉,不在遭受死后的折磨了。
终于结束了吧……
吴卿抬起头,看到雨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地望着他。
“走吧。”吴卿有些无力的说道。
然而雨晴却后退了两步。
“你……你是杀人犯,你杀了他们。”雨晴声音颤抖地说。
吴卿沉默了。他想告诉雨晴自己杀阿娟是失手,杀胡良是自保。然而他知道这样做并没有意义,自己在雨晴心里已经烙下的杀人凶手的印记,恐怕一生都无法抹去了。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过去一把抓住雨晴的手臂,把她强行拉出了屋子。
但愿能尽快找到她的家人,换取自己需要的物资,然后独自上路。这样一来,他只需自己背负所有的罪恶,只需为自己而活了。
屋子里陷入了安静,只有地上那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和汇集成一片的鲜血。忽然,客厅的侧室中传来细微的婴儿啼哭声,只是极为虚弱的哭了那么一下便平静下去。它似乎在呼唤母亲来喂他奶水,又或是刚从梦中醒来习惯性地哭一下。然而,这个声音飘散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再也不会有人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