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前年渝州杀刺史,今年开州杀刺史。①
群盗相随剧虎狼,②食人更肯留妻子?③
【注释】
①渝州:即今重庆。开州:今重庆开县。渝州和开州,唐时均属山南西道。这两次杀刺史事,史书不见记载,故此诗可补史书之阙。②相随:指二州刺史被杀后,群盗相继起而为乱。剧:甚。③食人:指杀戮百姓。更肯:岂肯,即不肯。留妻子:此指掳掠人之妻子。
【评析】
这组诗当作于永泰元年(765)冬,杜甫时在云安。是年九月,吐蕃、吐谷浑、党项羌等拥众数十万,分兵进攻奉天(今陕西乾县)、盩厔(今陕西周至)等地,百姓大批逃难入蜀。闰十月,汉州刺史崔旰攻剑南节度使郭英义,英义奔简州,为普州刺史韩澄所杀,蜀中战乱不断。这三首诗反映的就是在这种战乱中百姓遭受的惨重苦难。三首诗在形式上属绝句,但不受格律的限制,是所谓“古绝句”。第一首是痛骂地方军阀的专横残暴。
其二
二十一家同入蜀,惟残一人出骆谷。①
自说二女啮臂时,②回头却向秦云哭。③
【注释】
①惟残:只剩下。残:余,剩下。骆谷:在今陕西周至县西南,是由秦入蜀的通道。出骆谷:即由骆谷入蜀。②啮(niè)臂:以齿咬臂,表示诀别。这是因为恐怕不能两全,所以强下狠心,丢弃二女。③“回头”句:写丢弃二女独得入蜀的百姓说到此处不禁痛哭失声的情景。秦云:指关中方向。
【评析】
这首诗写关中人民逃难入蜀的惨状。
其三
殿前兵马虽骁雄,①纵暴略与羌浑同。②
闻道杀人汉水上,③妇女多在官军中。④
【注释】
①殿前兵马:指皇帝禁军。骁雄:勇健雄武。②纵暴:《资治通鉴》卷二二三载,广德元年十月,吐蕃入长安,“剽掠府库市里,焚闾舍,长安中萧然一空”。而唐朝“六军散者所在剽掠,士民避乱,皆入山谷”,同时“诸将方纵兵暴掠”。故曰“略与羌浑同”。羌浑:指党项羌、吐蕃和吐谷浑入侵的敌兵。③汉水:发源于陕西宁强县。汉水上:这里指陕西、四川交界地区。④“妇女”句:写唐朝官军,特别是禁军对百姓的抢掠奸淫。官军:即前所谓“殿前兵马”。
【评析】
此首写唐官军抢掠奸淫,危害百姓。将官军残害百姓的史实不加避讳地直书其恶,充分显示了杜甫诗歌的“诗史”精神。金圣叹评曰:“第一绝,言群盗则理当淫杀如此,若不淫不杀,亦不成为群盗;第二绝,言普天下人酷受淫杀之毒,我只谓都受群盗之毒;第三绝,始出正题,言近则闻道殿前兵马乃复淫杀不减,竟不知第二绝是受群盗毒,是受官军毒?谁坐殿上?谁立殿下?试细细思之!”(《杜诗解》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