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意外的生意
“咚咚咚”
“咚咚咚”
我正做着不知什么好梦,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看了眼乌漆抹黑的外面,心想还早,便翻了个
身,顺手把被子向上拉了拉,蒙住头继续睡。
不料那“咚咚咚”地竟是响个不停,吵得人根本无法入睡,我又翻了个身,伸出头喊了一声“师父
,有人敲门”,又拉被子蒙住头。然后——
我一下子掀开被子,随手拉起外套披在身上,光着脚丫跳下床,边开着门边抱怨道:“现在才回来
,我昨晚都没吃饭,还想着你给我带点——”正说着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原本以为是师父昨晚去喝
村里人的喜酒,到现在才回来,没想到敲门的竟然是两个陌生人。
东岭村地处偏僻,又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一向极少有外人来,所以我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这两个
人,一男一女,都是白衣黑鞋,男的四十来岁,女的身姿婀娜,面容姣美,看不出来有多大年纪。
我正要开口,男的却抢先道:“小兄弟,你们这里是刻木偶的吗?”
十月的凌晨,虽然没有冰天雪地,却也已极为寒冷,我只披了件外套,本来想着开个门就钻回被窝
,还能睡个回笼觉,谁知却是生意上门,只好一边让他们两人进来,一边连忙在墙上又拿下师父的一件
棉大衣裹在身上,牙齿仍是不停地咬得“咯咯”响。
这女的倒是细心,看了出来,娇笑一声,道:“要不我们先在外面等会,你先穿好衣服?”
“不用不用,你们要什么?你们出样还是我们自定?要几件?哪天要?”我心里暗骂:大清早的都
不会等天亮啊,折腾地又没觉睡了,那叫明器懂不懂啊,还木偶呢。表面上却是客气地一连问了几个问
题,只想尽快记下来打发他们走,要是师父昨晚真喝过了头,说不定我还能再多睡会呢。
“骑兵偶,战马长枪,样貌你们自己定,我们要……”那个男的答道。
“等等——”我一下子打断他的话,道,“我们这里是明器店,灶、井、仓、台、牛车、双头兽、
人面兽,没有人偶!”我没好气地回道,心中暗想这人脑子有病吧,骑兵偶是什么东西,还要战马长枪
,以为这里是玩具店呢。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他们走人关门,继续睡觉。
这男子转过头看着女子,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女子眉头微皱,旋即又很快展开,道:“想是他们
这里都是普通百姓,所以不能有这个,这里到处都一样,重新再找也未必有,我说小哥,你们既然连那
镇墓兽都能刻,就刻个骑马拿枪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们可以先付钱的,价格还可以加一倍。”
她先对那男的说,后来又转向我说。
这女的声音有些嗲,又是笑个不停,弄得我脸红耳赤,最重要的是那最后两句话:先付钱?价格还
加一倍?我一下子就没了睡意,似乎连冷也不觉得了,连忙道:“多大个?要几个?哪天要?”
“三寸三大小,五百个,七天之后要,可以吗?”这女的看我答应了很是开心。
“好的!”我说着话从桌上取出纸和一块木炭,边记边自己念着“大小三寸三、多少五个、时间七
天……”
“小哥,你听错了,是五——百!”这女的笑着纠正道。
“五、五百?这么多?”我惊得脱口而出。
女的点点头,道:“是的,你们七天能做这么多吗?”
“这个嘛,是有点多……”我脑中快速地盘算着怎么回答,七天做五百个,虽然以前没做过那么多
,但开门做生意,还怕夜以继日呀,大不了过后再补个三天三夜的觉,这可是顶得上半年的生意了,但
关键是她要的这个骑马拿枪的,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刻呀,反正我是没刻过,肯定不熟练,到底该不该答
应下来呢?
“怎么了小哥?你们七天做不来这么多?”这女子见我犹豫不决,道。
“做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是五百个这么多,光是木头我怕就……”我想故意拿原料难找作借口,看
能不能再拖延几天。
不料这女子竟说道:“小哥这个可以放心,我们今天下午会把木头送来,问题是你们能不能至迟赶
在七天后交货?小哥可要说实话哦!”
我的天,这些人连木头都负责提供,这么好的事哪里去找,我头脑一热,道:“那就没问题,只要
你们下午能送两方上等的尺头桃木来,七天后你们就只管拿货好了。”我似乎看见师父和我过年的那几
天也敢关门歇业,喝酒吃肉和人下棋聊天了。
“我们不用桃木,用柳木的,到时你们只管刻就好了。”这女的边说着边从怀里摸出一锭黄澄澄的
元宝来,递到我手上问,“这个应该够了吧?”
我再过几天就要十六岁了,长这么大,连银子都没见过,更不要说金子了,难道这就是金元宝?我
拿在手里掂了掂,足有一两来重,心中飞速地算着:一千文铜钱是一贯,也就是一两银子,这一两金元
宝少说也值五十两银子,那就是五十贯钱,这可够我和师父花一年多了。
我强忍住心中的狂喜,害怕这人讨价还价,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道:“嗯,既然你先
付款,又提供木头,也差不多了吧。”
这女子“咯咯咯”一阵笑,连忙掩口道:“你这小哥,挺会做生意的,这可够一个三口之家两年的
花销了,对了,小哥成家了么?”
生意谈成,金银入库,我便想赶紧回屋睡觉,偏这女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四处转个不停,口中还不停
地问东问西。
“没有!”我不愠不火道,心里只盼两人赶快走。
“哦,看小哥长得这么俊,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怎会还没成家?”
“家里太穷,没钱娶媳妇!”我没好气地回答道,语气已经不太热情了,只是看在手心沉甸甸的金
元宝上,不好甩脸色给她。
“那可有心仪的对象?”这女子像是看不来好坏一样,仍是喋喋不休地问,同时眼睛不放过屋子里
任何一个角落,甚至连我那光溜溜的下半截小腿和一双赤脚丫也盯着看了半天,这么长时间,早冻得有
些麻木发青了。
“没有!”我声音有些大,心中暗道,再不走我就要骂人了,大不了不做这生意了,我不告诉师父
他也不会知道,也不能骂我老是搞砸生意赶跑客人。
幸好这女子看到我脸红的样子,或许也是再没有遗漏的地方了,才又是“咯咯”一笑,道:“唉呀
呀,这么大个小伙子,还害羞了,好了姐姐们先走了。”说着转身就走。那男的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
发,也跟着走出去。
我大呼谢天谢地,不等她们走远,就“咣”地一下推上门,正要插上门栓,不料门又被推开一些,
我一看是那女的,发现她竟没了先前的笑容,一副很是严肃的样子,极小声道:“小哥,你屋子阴气重
,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就去西十里的祖师庙找我。”说完不等我反应过来,已和那男的快步消失在村口
的山道尽头,似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女子特有的笑声。
“卖明器的能不阴气重么,吓唬谁呢!”我关好门,嘟囔了一句,立即三脚并作两步窜上床,钻进
被子,蜷成一团,双手抱膝,使劲握住发僵发麻的脚指头,一直到双腿双脚恢复了知觉,这才脱掉外面
的大衣,重新盖上被子蒙头便睡。
几经折腾,正当我迷迷糊糊就要进入梦乡时,“咚咚咚”“咚咚咚”,又是擂鼓似的敲门声不停地
响起来。
我心中大骂这哪个催命鬼呀,紧接着就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霄然、霄然,什么时候了,还不
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