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起火了,焦头烂额。
去,给我把钱要回来。老婆吼叫着,把我推出门外,那顿原本准备庆祝儿子考试大捷的盛宴就此与我无关。
看来,再死要面子,今晚别想进这个家门。
都怪那该死的酒醉。两天前同事请客,在我正好喝高到豪言壮语境界的时候,朋友白健给我打了一个借钱电话。他这个时机掐得可真是贼准,早一点没醉,借我十个胆也不会轻易地擅作主张把钱借给他,晚一点我烂醉如泥,当然不可能去银行给他转账。这个世界上的幸运和倒霉一样,全都和巧合息息相关,这真是没办法的事。要在平时,借就借了,老婆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关键是这两天,如果不能把所谓的“赞助费”交到那所著名学校的话,儿子就只能到普通中学就读,老婆这火,发得义正词严理所当然。
就在我决定不再死要面子活受罪,撕破老脸去找白健要钱时,白健却拿了个黑包,匆匆朝我家走来。我的脑袋轰地一下懵了,像被谁拿锤子敲了一记,脸也红了,老婆大人一定是料定我这人脸皮薄不好意思张口,就亲自打电话向人家要了。
进了门,白健热情地向老婆问好,老婆冷冷地招呼了一声,就去卫生间忙活自己的事情。以前老婆总以成功人士白健为事例来教育我,而白健对他这个强悍的嫂子一贯不感冒,今晚竟然全反了过来。当然这也并不值得奇怪,完全符合欠债地位学原理。
白健并不在意,把黑包放在桌上,说,涛哥,这是还你的钱,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患难见真情呀。
想起那天酒醉,我不好意思地说,哪里。
我真的要感谢你。前几天肚子疼,医生怀疑是癌,我就想直接去省城复查,一旦确诊立刻手术。那天,我按照亲疏关系逐个给朋友打电话,第一个说“你怎么不早说,我早上才借给朋友呢”,第二个讲“你怎么不早说,我前两天买了股票套住了”,第三个倒直爽“你怎么不早说,昨晚在麻将桌上输光了”……给你的电话是第十五个,我想只要你前六个字说了“你怎么不早说”我就把电话给挂了,再也不求人。没想到你一张口就仗义地说,给我卡号。真亏了有你这个真朋友,不然的话,我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误诊。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讷讷地说,我这倒不是谦辞,那天要不是醉了,即使儿子不必交什么赞助费,打死我也不敢将钱借给一个疑似重症病人,万一一去不回呢。
当然要谢,白健认真地说,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朋友,也明白应该怎样珍惜这份难得的友情。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尽我所能。
这……我额头冒汗,我这是汗颜。
老婆在卫生间洗好衣服,看到我和白健的神情,以为我的外交不顺利,就说,附中通知出来了,再不交赞助费,怕是不能进了。
白健说,我侄儿上中学了?他考几分?
考了全校第一,但有什么用,交不起赞助费,一样进不去。老婆忿忿地说,似乎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附中校长。
白健打了我一拳,说,你不当我是兄弟?附中校长就是我的岳父大人。说着他掏出手机,走到阳台打电话。
我和老婆紧张地看着阳台门,不知道该不该幻想这一块天外飞来的馅饼。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白健回到客厅,笑着说,我那岳父大人说了,以你夫妇如此仗义,教育出来的孩子一定品学兼优,针对这样的学生,附中本来就有一个特殊规定,完全免除其赞助费。
我的老婆一听,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飞身跑进厨房,拿出那一瓶酒和几盘菜,拉着她的白健兄弟,非得一醉方休。那一晚,白健和我都醉了,他一口一个哥,叫得我心里暖烘烘的,差点就对这个兄弟说出那天借钱的实情,还好老婆大人在,慑于她的威严,我保持着最后的一点革命清醒。当然最关键的是,我认为在朋友面前,并不需要把所有误会全部澄清,如果这误会能换来一段真挚友情的话。
那个暑假,我和老婆多了一件事,就是和我们的孩子共同学习一件事,那就是十分珍惜身边的每一个朋友,特别是在朋友有难开口时,不要计较得失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不仅如此,我们一家和白健一家,还参加了几次爱心活动,收获了不能言说的快乐。我们的人生似乎重新开设了一个账户,在那里存入爱心,利息是幸福。
感谢那一次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