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假设,我们也真的遇到有的孩子因头一天才从某处回来而来园里晚了的情况。我的班里,就有孩子去某个地方旅游,因玩得特别兴奋,回到幼儿园里之后孩子的状态反差很大,会大声尖叫、情绪很不好。当我和孩子的妈妈交流孩子的状态时,说到上上周孩子状态很平稳,但是这周回来有很大不同,这位妈妈说,中间那周正好去了外地,玩得很疯。
后来,我们又确认了一件事情,这个孩子,只要一去外面的环境,回来后状态就会不稳定。
也许这只是个个案,算不上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孩子的节奏要是乱了的话,一定会影响他的状态。
就像大家都知道的,孩子在幼儿园的状态和在家里的状态是有不同的。但是教育孩子的环境中人的因素是不分家的,不管是在幼儿园里还是在家里。我们帮助孩子的大人,都需要有意识地去帮助孩子,需要家长本能地就知道孩子那么晚回家,待在家里的人一定会着急的,同时,孩子太晚回家一定会影响他第二天上学的。
但是,这些看似本能就应该知道的事情,在现在人的生活中正慢慢地被遗忘。直到有一个人出来将这个我们原本就知道的事实再次重复一遍的时候,我们才恍然大悟说:“哦,原来是这样,孩子不能太晚回家,那怎么做才能让他早点回家呢?”此时,我想那个人也会很无奈,他会思考人怎么可以这样活着。
或许我们每个人的自我都太需要提升了,等提升之后,我们也许就会知道怎么做才是合适的、理想的。
鲜活的当下
我有幸在“小农庄”做过很多职位的工作,这对于我而言,有更多的机会了解到做一个教育机构都需要哪些方面的准备。当然,不管我们做哪方面的准备工作,都是和孩子的教育有着密切的联系的。
在一次新家长的面谈会上,我主持并负责答复所有的家长提问,原本家长面谈会是为了让家长朋友有机会更深入地了解“小农庄”的情况以及这里的教育,为将来决定是否要选择将孩子送到这里来上学做参考。但是,在面谈的过程中,就会有朋友问起关于自己孩子个体成长问题,这不是来访者都关心的整体问题,也许她的这个问题也关系到其他家长的孩子,大家也许有兴趣听,但是我认为还是不合适在那个场合提。
我记得那位家长问:“我的孩子两岁多,他在家里很喜欢看书,他一看要看很长时间,要是上了‘小农庄’,你们会不会让他看那么长时间的书呢?要是和你们的活动有冲突,你们会怎么办呢,是让他停下来,还是继续让他看?在我们家里我是让他看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她的问题,我的意识里面,立刻跳出来一个意思,就是这个家长在考察这里的老师对孩子有无爱心,很多人会用老师给予孩子自由的程度来衡量老师对孩子的爱心。老师不去阻止孩子做不该做的事情,看似就是爱孩子,反之就是不爱孩子,也许考察老师的人根本不知道老师阻止孩子做的那件事情孩子就不该做。
虽然,我不太愿意在这样公开的一个环境中说到某一个孩子的状态,但是我还是分享了我的建议。因为,我认为,在座的家长朋友们都是第一次见面,互相都是那么的陌生,也不了解这个孩子的情况,就来谈论这个孩子的状态,我觉得这是一种对这个孩子不太保护的做法。就像我们一大群人在开会,突然有一个人叫到你的名字。在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你的名字被扔在了会议室的中间,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你都会觉得自己很突然地被人揪了出来,所有的人都会看你。此时此刻,你作为被叫到名字的人,会感觉到孤单、无助,甚至是一种被人很随便地就提起来又扔下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感觉自己不被尊重。
我们在家长面谈会上,突然地将一个家庭中的一个孩子放在我们面谈会上,来谈论他的看书状况,实际上这个被谈论的孩子和被叫到名字的人的处境是一样的。这种看起来太普通不过的事情,怎么叫不尊重呢?因为很多人的意识中并没有这样一种要保护孩子、要尊重孩子的经验。在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老师用粉笔头打我们的脑袋,突然叫起来抽查我们的作业,也不会事先打个招呼,问一问咱们愿不愿意,再扔粉笔头,再抽查我们。所以,我们就不认为在这么多陌生人跟前说自己孩子的状态有什么不对劲的。再说,他是我的孩子,我有这个权利说我自己孩子的状态,别人管不着,你只需要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或者你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证明你们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就可以了,这样我也就放心地选择你们园了。
虽然我不认同这位家长的做法,但我还是给予了建议的原因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们在谈论一个孩子的状态时要很谨慎地来谈,不是见人就说自己孩子的状态怎么了,或者说别人孩子的状态怎么了。我们真的不能很随意地把一个孩子的状态说给其他不了解这个孩子的人听。
记得我回答说:“幼儿园和家,是孩子生活的两个不同的地方。他们会在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事情,孩子在家里看书,不见得在幼儿园里也要看书。我们教育孩子的目标不是将幼儿园的活动复制到家里去,也不是将孩子在家里的活动延展到幼儿园里来。两岁多的孩子要做的事情不仅仅只有看书这一件事情,我们先不说您孩子看了什么书,这些书是不是孩子可以看的,它们对您的孩子会产生什么负面的作用,就孩子看那么长时间的书,并且是他想看多久就可以看多久,这一点而言,就已经对孩子很不利了。很抱歉,我不了解您孩子更多的具体情况,也就不能给予您更多的建议。”提问题的家长也许是被我吓到了,或是别的原因,她没有再发问。
这次面谈会之后,有人告诉我说:“马老师,家长说你在给家长答疑的时候,只是讲了一通的大道理,没有解决问题。”
我的答案那位家长也许不满意,但是,对我来说,能保护到那个孩子或者能带给更多的人一种感觉性的东西才是有意义的。有时候,我们说保护孩子,不只是呈现在保护孩子的身体不要受伤,还要看孩子的心灵有没有被我们伤到。
在我的成长中,我体会最深的是,很多时候,人们需要一个人告诉自己面对一个问题的最终解决办法是什么。他要是很清楚地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做,我就很高兴,要是他没有具体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就认为他什么也没说。
我认为,每个人想要的答案是不一样的,就像有些人只想听自己愿意听的话,而不听别人愿意告诉他的话。有些时候,我们自己内心已经是有答案的,还要在他人那里证实一下自己的答案是不是所有人都认可,这样才放心。
我记得我的导师给我们讲人的本质的时候,同学们听得心潮澎湃,以为导师很快要将我们渴望知道的关于人的本质中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告诉我们。谁知,在大家你一个问题、我一个问题,杂七杂八地问了很多问题时,导师的脸很平静地又很仔细地在听翻译给她翻译的所有问题,我就在想,老师记住大家的问题了吗,一会儿之后,她怎么回答这么多问题呢,谁知道,老师等大家没人再问问题的时候,她说:“一切问题,将在你的自我成长了以后,都会有答案。”听到这样的回答,所有的人都傻眼了。虽然我当时没有问问题,但是我还是觉得我跟问问题的同学们一样,我们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羞愧。就在刚才我们就像一群偷东西的狼一样虎视眈眈地瞪着导师,人的欲望一下子展露无疑,而就在那一句平淡的话落音的时候,每一个人又都恢复到了平静中,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离自己需要的答案近了一步。
做什么?也许是做自己,也许是做事情,也许做别的……
“自我的提升”这句话对我影响很大,在我后来的工作中,经常会记得它。
在我帮助同事解决他们班的孩子的困难时,我会听听他们自己的想法是怎样的,再给予他们一些建议。我认为自己最了解自己的孩子,同事们一定是最了解他们班级中的孩子的,只是一时不知怎么来实施他们的想法。我认为要想给予别人提升自我的机会,就不要将别人的大脑塞满我们自己的想法。
在我们的老师团队中,老师面对孩子的教育活动中出现的教育问题时,可以用不同的教育方式来应对。也就是说老师可以使用自己对教育的发现而提取的解决方式来面对当下一个孩子的困难,也可以听取其他同事对当下这个孩子的困难给予的解决建议。总之在解决孩子的某些问题或者困难时,老师有比较大的主动权,来决定孩子当下的这个困难该怎么解决。
这种主动来自于对一个成熟老师的信任,我们信任他会做好、会处理好孩子的困难。在这样的前提下,老师在解决孩子的问题时,会更加慎重、会更有责任感,也会对自己解决困难孩子问题的能力的认同和不认同有更深的体验,他们也就不会很草率地去面对一个孩子的问题。在经过思考之后的准备之下,老师再次面对有困难要解决的孩子时才是更负责任的,老师所做的事情对这个需要帮助的孩子来说才是具有安全性的。这也是一种对老师的内在成长有积极影响的做法。此时,一个成长了的老师,他本人会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一个重新的认识,那就是:我们所做的事情,是关系到一个人一生的发展,这一生的开始恰恰是要通过我们的手帮助他开始。这就使得我们必须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草率的开始,也不是一个随便的开始,而是集合了所有人对此开始的忠诚之后,才能真正地走向健康道路的一个开始,同时才会有一个健康的将来。
这样帮助一个老师的内在发生变化的做法,会让更多实施教育的人活在教育当下,带着鲜活的生命力量和探索教育本质的目的来实践教育。这样做的结果会让更多人的智慧和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我们所做的教育当中来,使得我们整体的教育有了新的血液和良性的发展。
而作为实施教育的人,我认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仅仅只做到听从和执行他人的教育命令。如果教育想法或者教育做法都是由某个人规定好了,实施教育的人只是用自己的躯体将它执行了就好,这种实施教育的做法和在“死亡”的制度控制之下而做的教育没什么两样。它不能带给渴望重生的人以力量,而只能让还活着的人渐渐地走向衰亡,这一定不是我们所期望的实施教育的做法。
那么我们要想将教育做得鲜活,让教育活在当下,而不是在复制某个人的古老做法,那么我们怎么做呢。
我们都知道,幼儿园的生活比较琐碎,老师做事情就要既麻利又稳妥。当孩子们要准备用餐了,老师的饭菜还没有端到桌面上时,有人会告诉一个老师,你要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再做什么。这是一个人的固有做法,这个做法也许曾经是个很成功的做法,带来了很好的影响。那么接受这种做法的老师,按照这个过去的做法来做的话,就会出现一种状态,就是:这个老师会很快地将饭菜分好,其次,会快速地将盘子一个一个地放在餐桌上,最后,把饭菜盛到孩子们的面前,这个工作就算结束了。问题是,当这个老师将盘子飞快落桌的瞬间,我们会听到清脆的响声,那响声很是吵闹,让用餐的氛围变得像一个很低级的餐馆。这种做事情的状态反映出人的内心不在所做的事情中,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人机械地在做着端起和放下菜盘的动作,其中没有一点点感受的东西存在,有点像晒干的鱼肉,很乏味。
还有一种状态,就是有的老师,他也会很快地分饭菜,但是,他不会让餐具发出声响,没有刮盘子的响动,也没有盘子砸在桌面上的清脆声。他会邀请孩子和他自己一起将饭菜端至饭桌上,他会感谢孩子们的工作,让用餐的氛围变得像一个很能干的主人让每个家庭成员都发挥出他们的作用来。这种做事情的状态里充满了对食物和人的感激之情,很自然地将他自己和大家都融入到一种平和、愉快的合作氛围中,呈现出的是一种融洽的人际关系,每一个人都受到了养分的滋润。因为大家从这个人的做事状态中感受到人应该生活在一种合作的状态中,所以这个人他会有意识地注意到比较微妙的细节,当他自己做好这些的时候,孩子也会从中感受到它的影响。
这一种会帮助他人在做工作的人,会让他人意识到自己要真正地存在于当下做好自己的工作,而不是身体在,心灵早已跑到别的地方了,我们经常会开玩笑似的说“你在吗?哦,你在,他不在!”就是说你的自我在你的身体中,你的灵魂跑掉了。因为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成人在陪伴孩子的时候,常常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是说这个成人虽然和孩子待在一起很长时间,但是他的自我没在当下这个孩子的身上,孩子感受不到被真正地关注,也会觉得没有被很好地陪伴,还是会黏着成人,不能自己玩耍。
我们要想让教育活在成人和孩子的活动中,那么我们将不能把没有创造性和没有活力的信息带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