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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这里的“固冶为”强固冶,“亲冶为”亲近冶,“善冶为”善待冶,“远冶为”远离冶。有些单纯动词往往能表达更为复杂的语法关系,词化程度相当高。如单个动词表示使役意义,集动作和结果于一身:

乃弛弓而自后缚之。(于是把弓弦放松,从后面把他绑住)无折我树杞。(不要把我的杞树折断)齐宣王欲短丧。(把丧期缩短)却匈奴七百里。(使匈奴后退)予我千金,吾生汝。(使你活下来)纵江东父老王我。(使我成为大王)单个动词还表示被动关系:操军破,必北还。(被打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史记》)鲁酒薄而邯郸围。(《庄子》)屈原既绌。(被废黜)单个动词表示主语补语关系: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认为天下小)其家甚智其子,而疑邻人。(认为他儿子聪明)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认为……可耻)古汉语中用单纯词表达使役意义非常普遍,其词化程度甚至高于现代英语:亦以病吾子。(使……生病)(《答韦中立沧师道书》)甚失孤望。(使……丧失)(《赤壁之战》)昔先王以道明民。(使……明白)(《逆旅小子》)归璧于赵。(使……归)(《史记》)鞣以为轮。(使……弯曲)(《荀子劝学》)复释去张仪。(使……离开)(《屈原列传》)春风又绿江南岸。(使……变绿)(《菩萨蛮》)上面有些表达词化度甚高。但自秦汉来,单音节占优势情况开始朝着向双音化的方向发展。如:

[21]a.宁不亦淫从其欲,以怒叔父?(《左传·成公二年》)b.乃激怒张仪,入之于秦。(《史记·苏秦传》)[22]a.请轻之,以待来年。(《孟子·藤文公下》)b.汉氏减轻田租。(《汉书·王莽传》)也就是说,古代汉语中的单纯词在现代汉语中都被相应的双音节词或短语替代了:

古代汉语现代汉语古代汉语现代汉语

污弄脏砸打破

腆挺起坑害苦

摧折断视看见

闭做完涨升高

双音词的大量使用外在动因可能是社会文明的发展,需要表达的意义更为细微复杂。如古汉语中,表达的概念有限,有“小之冶足够了,但现代社会要求表达的概念可有”砍小/裁小/缩小/削小/磨小冶等;“净之冶可有”洗净/刷净/冲净/漂净/酸净冶等,显然,用一个“小冶和”净冶来概括是远远不够的。而内在动因是因为单音节词容易引起歧义现象,影响交际:

[23]a.权辞让不受。(《三国志》)b.因能而受官。(《韩非子》)[24]a.乃布置酒请之。(《汉书》)

b.其造请诸公,不避寒暑。(《汉书》)古汉语中的“受冶既可作”接受冶解,又可指“授予冶;”请冶既有“邀请冶的意思,也有“拜见冶意思。而由两个语素组成的双音节合成词就大大减少了同形异义、同音异义相混的现象,使词义比较明确。但在词义变得趋于单一和固定的同时,词化度也随之降低。如词语双音化后,运动动词涉及的目标、背景、动作、路径、方式、结果、原因等事件都分在不同词(或语素)里表达了。而在古汉语中这些事件可以在一个单纯词里表达。

因此,Talmy(1985)认为,现代汉语已发展为典型的”附属框架语冶,即汉语中一个“动作冶的完成情况(如结果、方式等)从动词中分离出来,通过附加语来完成。也就是说,一个动词只表示”动作冶,要表示“结果冶或”方式冶必须用另外的词或词素,形成动补结构。而英语的单纯词发达,“动作冶和”结果冶或“方式冶可以被概念化一个整体,在一个单纯动词中完成,体现了综合性表达。下面作些对比。

i)动作与结果英语一个单纯词可以表达汉语需要一个动词加上一个附加语才能表达的动作和动作结果两个意义。如:

raise =举+起squeeze =夹+住cure =治+愈

再以”死冶为例,根据Oxford Advanced Learner蒺s Dictionary of Current English:drown:die in water or kill in this waypoison:kill or harm sb./sth.with poisonhang:kill sb./oneself by hanging from a rope around the neck shoot :kill or wound sb./sth.with a bullet,an arrow,etc.

显然这里的drown =淹+死、poison =毒+死、hang =吊+死、shoot =射+死。

ii)动作与方式

严辰松(2004)发现,英语中好多单纯性动词可以同时包含动作和方式或方向两个意义,而这两个意义,汉语当中是用复合词,甚至短语来表达的。如:

动作+方向:take =拿+走、bring =带+来、fetch =取+回、lend =借+给动作+方式:munch =用力+咀嚼、trudge =艰难地+走、giggle =咯咯地+笑、呜呜地哭=sob

我们研究还发现英语可将动作(结果)、方式和工具都融合在一个单纯词中表达的情况,而汉语都得分用不同的语素表达如表2所示。

施事工具方式结果受事

他用药用肘用榔头毒挤敲死了开

击老鼠路钉子

Hepoisoned elbowed hammeredthe mouse his way the nailiii)动作与背景英语还有将动作和目标或动作和背景两个事件用一个转类词来表达,而汉语要用两个词分别表达:

He tagged the suitcase.(他在箱子上贴上了标签。)He has skinned the mouse.(他把老鼠的皮剥去了。)He garaged his car carefully.(他小心地把车开进了车库。)He is shelving the books.(他正在把书放到架子上去。)iv)动作与对象英语中还有一种气象动词可以同时表示动作和对象,而汉语中则需要有两个词分别表达,如:rain =下+雨、thunder =打+雷、snow =下+雪、freeze =结+冰由于古汉语的词化程度也很高,因此,朱德熙(1982:127)评论说,古汉语和英语一样,有关的概念也多是用一个单纯的语素构成的动词表示:

古代汉语现代汉语现代英语古代汉语现代汉语现代英语缢吊+死hang戍保+卫guard

污弄+脏foul断折+断break

闻听+见hear视看+见see

下面是些具体例子:

古代汉语

闻寡人之耳者。《邹忌讽齐王纳谏》现代汉语听+到现代英语

hear me

项伯杀人,臣活之。《鸿门宴》

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王。救+活

率+领save one蒺s life

lead his men

《鸿门宴》

士不敢弯弓而抱怨。《过秦论》

拉+开

draw a bow

参三太史公以著其洁。显+示show his integrity《答韦中立沧师道书》

可烧而走也。《赤壁之战》

逃+跑

flee

晚洁斗室。《聊斋志异》

避水神。《说苑卷十二》打+扫

躲+避dust the room

shun the god

另外,同样是单纯词,词化程度不一样。单纯词的词化程度同语言文字的类型有关。世界上的文字可大致分为音素文字和语素文字。英语是属于音素文字或叫拼音文字,其基本单位是字母,其构成方式是字母的组合。这种组合是音、形一体,字母形(letters)表音不表义,即字母形和表达的意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象似性低。由于英语的词形是抽象的,表义是任意的,这样就可以人为地或自由地表达较为复杂的概念。如就动词而言,一个单纯词不仅可以表示动作,还可以表示动作的方式,结果等,如:stammer(结结巴巴地说),creep(蹑手蹑脚地走),brawl(高声地叫喊),whisk(vt.飞快地带走),beam(vi.愉快地微笑),buffet(反复不断地撞击)。名词也是如此。一个名词可以表示一个小句的内容:orgy(通常伴有纵酒和淫乐的狂欢活动),vista(从长长的两排树木或建筑等中间望出去的景色),wow(马达速度变化造成的唱片或录音带发出的走音失真现象)。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人为地创造一个英文单词表达任何你想表达的意义,而不受符号的束缚。而汉语就不同了。它是语素文字。汉字以形写意,“无论是古体的文,还是现代的字,都以形为基础,就是占汉字90%以上的形声合体字也是在形的基础上形成和发展的。冶(贾玉新,1997:250)。即便现代汉字已大大抽象化,符号化了(如词的双音化、多音化),但由于汉字是由图画文字发展起来的,所以它至今仍或多或少保留形象表意的原形。由于绝大多数汉字是音、形、义一体,字形表音又表义。汉字顽强的表义性特点使它在用单纯词表示一个语义复杂的概念或新的概念时就不如英语自由灵活。因此,词化度较低。

4.1.4复合词

4.1.4.1复合词定义

词汇中除了单纯词,就是合成词。合成词有两大类,派生词和复合词(汉语有所不同,由粘着语素构成的也是复合词:洗澡、睡觉)。我们知道汉语的合成词大约在80%左右。而由于汉语中的词缀数量不多,可以认定现代汉语中的绝大部分合成词是复合词(胡裕树,1981)。

那么复合词是否都是词化了呢?传统的复合词有三条鉴别标准。i)结构的结合度。如果它们当中不能插进任何成分就是词;能够插进的就是短语。如”白铁冶,不能说“白的铁冶,也不能”雪白的铁冶,因此它是个复合词,而“白布冶可以说是”白的布冶,也可以说“雪白的布冶,因此它就是短语。同样,复合词blackbird 当中不能插进任何东西,而短语black bird 可以有the blackest bird 和a black night bird 的表达。ii)词义的透明度。如果词义不能从两个语素意义相加而推导出来,那这个组合就是词,相反词义是等于两个语素意义的相加就只能是短语。如”心疼冶和“胃疼冶,前者是词,后者不是。因为”心疼冶不是“心脏疼冶,而是指”舍不得冶。同样,“新鞋冶和”破鞋冶,“穿大鞋冶和”穿小鞋冶,前者是短语,其意义是两个语素相加,后者具有比喻意义。英语中green鄄house(玻璃暖房)和green house(绿色房子),redcoat(英国士兵)和red clothes(红衣服)同样如此。iii)重音的改变。短语或词组中的词都保持各自的重音,而复合词,则第二个成分的重音就脱落了或只发轻声。如忆hard 忆cover(硬的盖子)和忆hardcover(精装本),忆break 忆fast(开斋)和忆breakfast(早餐),忆red 忆cap (红帽子)和忆redcap(文牍主义)。汉语中,重音的区分能力就没有英语明显,只是轻音能区别意义:

忆东忆西(东边和西边)寅忆东西(事物)、忆下忆场(退场)寅忆下场(结局)、忆大忆意(主要意思)寅忆大意(疏忽)、忆管忆家(管理家务)寅忆管家(管理家务的仆人)、忆来忆往(来和去)寅忆来往(交际)、忆自忆然(自然界)寅忆自然(不勉强)、忆运忆气(把气运到某一部位)寅忆运气(命运)因此理论上说,汉语重音的脱落往往意味着词化的形成。Packard(2001:244)对汉语20对复合词(每一对复合词的首词素一样,如拘票/拘泥、任务/任性、特效/特务、通商/通融。一对中的一个复合词两个词素都发重音,如拘票、特效,另一个复合词后一个词素发轻音,如拘泥、特务)进行调查,结果发现两个词素都发重音的词发生词化的有10%(两个:马脚、任性),其中一个词素重音脱落的词发生词化的达到35%(7个:拘泥、来往、力巴、马虎、木樨、特务、通融),因此他认为“重音的脱落能造成语义和语法的不透明,其结果词化程度高了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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