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去省城,十三朝古都果然是名不虚传,竟然还能看到古代的城墙,并且也很现代,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是我们的小县城不能比的。省城太大,我们买了个地图,因为拖着行李不方便,就将行李寄存在火车站,随身只带着那些字画书本,去找文物古玩店。
找人问了一下,古玩交易市场倒有不少,最有名的是八仙庵古玩市场,我倆就直接去八仙庵,虽然我对从鲁宅拿的那些字画不怎么看好,但假如能卖到高价钱的话,也能帮我们不少忙,出门在外,钱多总比钱少好,所以要找买家多的地方。
八仙庵市场是一幢两层仿古回廊式木楼,走廊不大,两边小铺肩比肩地立着,大大小小有十几间店面;走到头,是个圆形小场院,里面有不少地摊。
我和堂叔只是在市场里面转悠,但一家店都没进去,因为好像这里的店卖的都是古青铜器、汉俑、清瓷、古玉和古钱币之类的东西,很少看到有卖字画的,我们要是拿出手,恐怕没人买呢。
不过,那小场院的地摊里倒是有一家卖字画书籍的,摊子倒也不小,线状本的古书厚厚的摆了一地,地上还有两个大缸,里面插着一些画轴,我和堂叔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走过去,想趟趟水再说。
“两位一看就知道是出货的吧,有啥宝贝啊?”摊主坐在躺椅上,慢悠悠地问道。
虽然只是摆地摊,但那摊主气势倒是很足,摇着折扇不慌不忙地问,椅子边上还放了一个紫砂小茶壶,说话间端起茶壶对着那壶嘴吸溜了一口。
我干这样的事没经验,生怕被人骗,堂叔接过他的话,嘿嘿一笑回道:
“老板好眼力,是有宝贝,就是不知道你这里行情咋样。”
摊主还是慢悠悠的样子,先是将茶壶轻轻放下,然后慢腾腾地说道:
“那要看你这东西的成色了,先不说别的,上眼再谈吧。”
堂叔将鲁家的那几副字画取出来,因为那些画是当垫脚料的,所以画轴早就卸掉了,折叠成了几个小方块,摊主一看就笑了:
“哎呦,你这是画吗?我做了这么多年字画买卖,还从来没见谁这样收藏画的。”
堂叔故作神秘地笑道:
“说到这,那就和这画的来历有关了,你先别笑,看看里面再说吧。”
我和堂叔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张画打开,因为被压在柜子腿下多年,所以那些画的纸张都变得很脆,要不是裱过的,估计早就成废纸了。
摊主眯缝着眼睛站起来,端着小水壶转到我们这边,看着展开的画。
这画里的内容也是山水,是那种常见的中国古典画,我在集市的地摊上也见人卖过,几块到十几块钱的都有,好像和鲁家的这画也差不多,而这几幅画都成这样了,我估计摊主也懒得要,就算是要,也给不出什么好价钱。
“哎呦,这画可真够糟践的,都成这模样了,你们还拿出来卖啊?”摊主吸溜着水壶,颇为嘲讽地说道。
果然人家看不上,白白的在这里丢人,我都想直接卷起画来走人了,不过堂叔却说道:
“老板,咱明白人可不能说糊涂话,我虽然不是专门搞这个的,但就冲这画的出处,我就敢说这几副画,放到哪都有人抢着买!”
那老板听堂叔这么说,态度一下子就变了,说话的腔调也正常了许多。
“老弟是道上的啊,走眼,走眼了,这画是倒斗倒来的?”
我听不懂老板的话,这也许是他们这一行的行话,堂叔倒是应对自如,果然在外面没白混,但我一听就知道他是在瞎吹牛,说什么他盗过许多大墓,甚至还摸到过青铜器,那老板不知道是闲得无聊还是怎的,竟然和他越聊越热乎,我插不上嘴,也不想和他们乱扯淡,就随便翻看摊子上摆的一些古书字画。
我对字画是一窍不通,不过我觉得真正价值连城的字画,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摊上,所以那些字画我只看了一眼就没再关注了,倒是地上摞起的一些古书引起了我的兴趣。
这些书非常杂,什么都有,文革时期的红宝书,民国时的旧杂志,甚至还有线装的古书,上面的字看上去都不像是印刷的,好像是毛笔写上去的。
我随手翻了几本,那些旧书很多是繁体的,并且有些还是竖行的,看着很累人,翻了一会我就摞下了。
正在这时,地摊上来了一个农民模样的人,怀里抱着一个大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摊主见有人来了,暂时撇下堂叔,过去招呼生意,我问堂叔和他聊这么半天,都说啥了,怎么那么热乎。
堂叔瞄了一眼摊主,见他正忙着和新来的那人交谈呢,这才压低声音对我说道:
“这,这回你可得谢我了,鲁老爷的画,卖,卖了个好价钱。”
我问他卖了多少,堂叔伸出3根手指。
“三百?!”我惊喜地问道。
堂叔摇摇头,我愣住了,惊讶道:
“四千?那么多?!”
堂叔得意地点点头,自夸道:
“要是换做你来卖,最多你能卖一千,你可知道他为啥出这么多?”
我实在没想到这几幅破旧不堪的画能卖这么多钱,我家三年的收入加起来还没这么多呢。
“堂叔,你可真厉害,你咋能卖恁贵呢?”这次我是由衷地敬佩堂叔,别的不说,有了这些钱,起码我们的路费和路上的用度都不用发愁了。
堂叔嘿嘿一笑,说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就没再问。
此时,那摊主刚谈好一笔生意,从那个农民手里收了一套旧书。
“喲,恭喜,老哥你又,又谈成一笔买卖。”堂叔笑着抱拳说道。
那套书是线装本的,非常厚,一看纸张就知道很有历史年代了,不知道是什么书。
“这书其实不值啥钱,要不是他保存得比较完好,品相还不错的话,我都懒得收。”摊主很随意地将那一摞厚厚的书摆在地摊上,我凑过去看了看,只见那书上封面上写着“康熙字典”几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显示此书印于光绪甲辰年。
“老板,这书还是清朝的呢,怎么不值钱呢?”我好奇地问,在我眼里,清朝也算是古代了,虽然光绪年间差不多已经到了清朝末期。
老板笑道:
“这字典要是武英殿版本或者是内府重刊本,那倒很值钱,这种光绪年间的石印本太多了,值不了多少钱。”
我听说不值钱,就蹲下来,随手翻了几下,这书保存得果然不错,里面的书页连个折痕都没有,封面封底都全乎得很。
“那个年月,用的都是这种字典,一般识字的人家都有一本,物以稀为贵,这么多哪还能卖上价呢。”摊主吸溜着茶水,漫不经心地说道,但他话里的一点突然刺激到我的神经,我急忙从堂叔包里取出那本密文书,拿着书对着康熙字典翻了起来。
摊主好奇地看着我,问堂叔我这是在干啥,还没等我回答呢,堂叔就笑道:
“老板,这小子从小就有个毛病,喜欢数数,他看你这啥字典上的字好多,想数数到底有多少。”
我有强迫数数的毛病不假,但也没强迫到这种程度,堂叔这样讲,人家还不把我当成神经病啊,我刚想辩解,堂叔却暗中用力捏了一下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