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叔轻轻点点头。
“你疯了,那钥匙被他带到坟里了,怎么带?!”
堂叔拍着我的肩膀道:
“别,别急,我知道,挖坟掘尸这种事,你下不去手,但我们这样干,也是为鲁老爷好。”
我差点气乐了,堂叔这家伙太能扯淡了,都刨人家的坟了,还说是对人家好,我倒想听听他的歪理。
堂叔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这样讲你可能想,想不通,一般人都想不通,不过我说几点你就能想通了”,堂叔清了清嗓子,很胸有成竹的样子继续道,“第一,鲁家这东西藏得这么深,肯定不是个寻常物件,鲁老爷当初只带走了钥匙,并没有把它也带到棺材里,可见鲁老爷也不想这东西永远不见天日。”
这个解释和刨坟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没听出来。
“既然这样,鲁老爷肯定还是希望这东西有朝一日能现身,因为这东西关系到鲁家的后代,这就说到第二点了,鲁家少爷这么多年来生死不明,咱们要是能靠这东西弄到点钱,那就能帮鲁老爷找到他的独子了,这可比给鲁老爷烧纸钱要好得多。”
堂叔第二点说得倒还在理,鲁家少爷十几年来下落不明,要真是能找到的话,那可是做了一件大善事。
“第三,人说不为死的活,要为活的活,咱们现在中了蛊毒,生死难料,鲁老爷要是活着,也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咱们毒发身亡,向他借个钥匙,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堂叔啪啪啪一口气说了几点理由,居然一句都没有结巴。
我咂摸着他说的这几点,还真是他说的那么回事,并且人都是有私心的,现在我们有毒在身,无论如何,先保命要紧,并且万一真的像堂叔说的那样,这玉石是个藏宝图,我们靠这个发了财,能帮鲁老爷找到他儿子的下落,那也就抵消我们挖他坟墓的罪恶了。
“好,那就依你说的,不过咱们挖坟可要仔细了,白天是不能干的,只能晚上去,别被人发现了。”
堂叔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又卖了一个关子:
“你说对了一半,你猜为什么是只说对了一半。”
我看他那得意的样子,真想扭住他的胳膊,给他来个擒拿手,让他自己把他卖的关子吃回去。
堂叔见我拳头攥得咯吱响,眼睛瞪着他,关子是不敢再卖了,一本正经地说道:
“挖坟确实要小心,但完事之后,咱们要让别人发现,鲁老爷的坟有动静!”
这话我听不懂了,难道干这种缺德事还要留下尾巴让别人发现吗?
“这和那个刀疤有关,他惨死在鲁家院子,你我都在案发现场,这就和这命案有关联,要是警察查到咱们头上来,那可说不清了。”
一提到刀疤,我心里就猛的开始狂跳,那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死得也太凄惨了,并且那个从烟囱里出来的骷髅我现在想起来还是浑身发抖,听到堂叔说警察可能会找到我们头上,更是害怕,虽然人不是我们杀的,但就像堂叔说的,我们都在案发现场,那就和这案子有关联,谁都不想和命案扯上关系。
堂叔见我这样,拍了拍我,然后放低声音道:
“咱们这里的人都迷信,这几天正好被鲁老爷冤魂这种事闹得人心惶惶,咱们就借这一点,挖了坟之后故意让别人发现他的坟有动静,这样大家自然而然的就会把那刀疤的死和鲁老爷联系在一起,到时候就算是警察想查也查不下去了。”
不得不说,堂叔这家伙的脑子还真他娘的活泛,竟然连这一点都能想到,被他这样一讲,鲁老爷的坟那不挖还不行了。
我俩计议完后,天已经亮了,堂叔将窗户上挂着的被褥取下来,让我赶紧回家睡觉去,昨天夜里折腾了一夜没睡,今天夜里还要挖坟呢,必须好好睡一觉恢复精力。
因为前些天下雨,地里活也干不成,村子里到处都是泥巴,走路都费劲,所以大家都各自猫在家里,我回家的路上一个人都没碰到,到了自己家,爸妈都还在睡觉,我悄悄地钻回自己的房间,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身上疲乏得很,但脑子却很活跃,昨天晚上的事好像过电影一样在眼前晃悠,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昏昏睡去。
“有正哥,有正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听到有人喊我,我从睡梦中努力睁开双眼,只见狗子王站在我床前,手里提着三条活鱼,那鱼蹦来奔去的,溅得我脸上都是水。
“有正哥,你可真能睡,你还不知道吧,鲁家院子那边出大事了!”狗子王眉飞色舞地说道。
这小子就是喜欢热闹,并且他进古墓想盗取文物的事我和村长没有检举他,把他感激得不行,后来文物局还说要表彰我们,给我们颁发奖状,狗子王也有份,他更是激动了,觉得在村里其他后生面前倍有面子,这几天到处炫耀他守护古墓的事。
听他说鲁家出大事了,我心里疙瘩了一下,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我怕被他看出来我的心虚,摸了摸脸上的水珠,装作吃惊的样子问道:
“出什么大事了?”
狗子王将那几条鱼挂在门把上,坐在床沿上,一脸兴奋地继续道:
“出人命了,我上午去河里摸鱼回来,听人说王孬子又疯了,在鲁家院子外闹,一个劲地磕头,让鲁老爷饶命,村长看到鲁家院墙被掏了一个洞,就带几个人进去了,里面死了一个人,连头都被砍掉了。”
我知道那个死人正是刀疤,王孬子昨天晚上被刀疤吓得不轻,现在刀疤又死了,他肯定吓得魂飞魄散,以为真是鲁老爷找他麻烦呢。
“这么厉害啊,出了人命,该有警察来了吧?”我试探着问道。
狗子王摇摇头,说没有见到警察,村长让人看住鲁家院子,不让人进去,说是不能破坏现场。
我心里稍稍放宽了些,虽然刀疤的死其实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毕竟当时是在案发现场,无形中就觉得好像自己害死他一样,所以对警察有点犯怵。
狗子王撺掇着要和我一起去鲁家再看看,他这个人就喜欢看热闹不怕事大,我哪有心情和他起哄,就打发他自己去,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今天晚上挖坟的事,狗子王见我没什么兴趣,悻悻然的走了。
我躺在床上,心想王孬子这一闹,倒帮了自己的忙,大家看他那神经兮兮的样,又和鲁老爷扯上关系了,肯定会认定这案子和鲁老爷有关,到时候再故意让别人发现鲁老爷的坟有动静,那这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所有的人都会觉得这是鲁老爷显灵。
不过,挖坟这件事必须做得隐秘,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并且不能留下任何不利的线索,警察到时候肯定会到鲁老爷的坟墓现场勘查的,他们的眼睛可毒得很。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黑,我随便找了个借口,从家里出来,直接在村外一个僻静的地方等着堂叔。
堂叔磨蹭了许久才来,手里的铁锹叮当作响,我连忙接过来一把,埋怨他到现在才出来,堂叔说有几个本家在他家吃饭,他抽不开身。
我怕被人听到,就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朝鲁老爷的坟地走去。
山里人生在山里,死了也自然埋在山里,所以山上有很多坟头,我和堂叔拎着铁锹在这些坟内走着,心里说不出的别扭,那些坟全都是刚包了坟头,按照我们这边的习惯,坟头下面会压些柳树条,晚上看上去,这些坟好像是戴着草帽的不倒翁一样,看着我们这两个阳间人,进入属于它们的地盘。
堂叔却一点也不怕,他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自语道:
“爷呐,这里倒也热闹得很,你躺在这,也不觉得孤单吧?”
他爷爷的坟也是在这里,是这些坟中最新的一个,被他这样一讲,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那些坟全都变成了房子,每个房子里都住着人,就好像山下面的村子一样,只不过村子里是阳间,这里是阴间,我更觉得这些坟是有生气的,是活着的了,心里又怕又慌。
“爷啊,你在天之灵还没走远,要是碰到了鲁老爷,就和他说一声,我要向他讨件东西,这东西呢,关系着他家少爷,可千万别舍不得给哦。”堂叔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差点笑出来,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堂叔就没少给他惹麻烦,现在他归天了,堂叔还要继续麻烦他,要是老太爷有知,肯定在天上骂他。
不过堂叔这样一讲,我顿时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没有了,这些坟里躺着的,都是赵家坡的族人,是山下生活的那些人的亲戚,这里面的人,或多或少都和我能扯上点亲缘关系,我为什么要怕他们呢。
不但不怕了,走在这些坟中间,我觉得非常平静祥和。
“大侄子,这里坟头太多了,你可知道哪个是鲁老爷的坟?”堂叔问道。
鲁老爷下葬的时候,我还很小,也没来过,堂叔那时候在外面瞎混,更是不知情。这可有点糟,我俩来挖坟的,却连坟都找不到,挖错了那可就麻烦了。
“有了,我知道了!”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这里坟头虽然多,不过要找到鲁老爷的坟也不难,最破败荒凉的那个就是。
坟墓虽然象征着死亡,但坟和坟还是不一样的,假如家族人丁兴旺,子孙孝顺,每年都有人祭扫,那坟墓看上去也会有些生气,坟头每年都会包一次,看上去就比较精神。
鲁家没人祭扫,鲁老爷的坟看上去好像是被遗忘的土堆,上面长满了杂草,非常凄凉。
因为不能被别人发现,我俩不敢开手电,只好就着朦胧的月光摸索,一个个地看,好在赵家坡的坟都集中在这里,慢慢看过来,肯定能找到。
果然,绕着坟场走了一圈,我们发现了一个荒凉无比的坟堆。
那坟堆看上去已经不像是坟了,只是一个凸起的小土堆,上面长满了杂草,坟头早就没有了,光秃秃的,估计再过几年,连这个土堆都会不见了。
“估计就是这了。”我拿起铁锹铲,准备开始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