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沉醉不知归路（八）
晚上用过膳以后，太妃把潇然叫到了房里。
“潇然，慕儿嫁到我们家也有好几个月了，怎么肚子还没有一丁点动静。”
潇然先是一惊，继而悻悻然地说：
“额娘，这是你们女人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太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别以为额娘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没有跟她圆过房？”
潇然拱着颈项，手伏在柜子上那斗彩花卉纹双耳扃瓶的把柄里，顺着图案的花纹上下摩挲着。
“潇然，你真糊涂啊，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如果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太妃愁眉不展地说。
“额娘，你知道我的心中只有康一旋一个人，要是当初你让我娶了她，说不定现在你已经抱上孙子了。”他嘟囔了一句。
“混帐。”太妃脸色一沉，“这种不可能的事以后不许再提起。如果你再不同她圆房，到时别怪额娘对你不客气。”
“以后我会派李嬷嬷随时来盯梢的。”她又补了一句。
潇然气咻咻地返回房里，正撞见慕儿正为他榻上铺被衾。他三步两脚挟起那床被衾，往她的床上一丢，自己一面胡乱地解着扣子，一面嘴上说着：
“从今天起我不在那张榻上睡了，额娘说她随时要来查看的。所以——”他仰起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只好委屈你了。”
她溜了他一眼，尔后垂下眼睑，轻轻地应了一声。见他拙手拙脚地解着绊扣。她不由得走上前，一一帮他解开。
“那你先……睡吧。”
她舐了舐了嘴唇，半晌才憋出来一句。
两人的心里顿时起了奇异的感觉。
他脱掉衣服钻入被窝里，暖烘烘的，他阖上眼睛。
而慕儿她对着镜子刷了半天的头发，头发已经顺滑到不行，她还是一遍一遍地刷着，抬起的手肘微微有些发酸。她盯着镜中的自己，莹白的面颊上，酡艳的红晕。她心乱如麻，手尽自盘弄着外衣的扣子上，解开又系上，天色渐渐发沉了。只听到床那面，他哑哑地叫了一声：“你打算今天晚上坐一夜么？”
她只得背对着他，仓卒地解开外衣。
潇然觉得微窘又感到好笑。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后，慕儿就立在他的床畔前。月夜下的她半个脸隐没在轻柔的月光里，容华绰约，面上怯弱的表情更给她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神韵。
“王爷，福晋你们睡了吗？”这时门外响起太妃的亲信李嬷嬷的声音。
他连忙跳下床，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中。
当他返回床的时候，看到慕儿已经躺在床的最里面，假意合上眼，把被衾捋得高高的，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他掀开被衾钻进去的时候，她还往里面挪了挪，试图与他的身体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故意靠近她，见她紧闭着眼睛往床里面挪移的神态很好笑。直到她躲无可躲，她才张开眼睛，猛地迎上了他发亮的双眸。
“我没地方……睡了。”她磕磕绊绊地促促地细声说道。身子紧紧贴着床架。
“你就这么怕我么？”他略有点不悦地说。
“不是……”她略一躲闪，颤颤地说道。她从未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亲密。尽管他们做了名义上的几个月夫妻，但是对于他，她还是觉得很疏离。她的手塞到鸳鸯锦枕下，摸到一方丝帕，她复又在底下揉来揉去，直到手心沁出了汗。
他伸长了手去拨弄她如丝缎般的长发。她紧捺住嘴唇，蜷缩成一团，微瑟地摇颤着。他的手划过她紧凑明倩的眉眼，他握住她雪腻的小手，把嘴唇黏在了她娇艳的唇上。她紧紧地合着眼皮，一动不动地仍由他攫取。他去解她亵衣上的绊扣，露出她香酥的半边肩膀。他的手抚在她****的肩上，接触到她的冰肌莹肤时，脑海中唿地闪过一旋的相貌。他猛地顿住了，张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她。
“睡吧。”他的眼眸幽暗了，侧过身，不再去理她。
她拽着自己的衣襟，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背影。
次日一早，当慕儿醒来的时候，潇然已经不见了。这时初雪莽莽撞撞地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握着一幅画轴。
“小姐，小姐。”她喘着粗气叫道。
“你越大越没规矩了，初雪。”慕儿微蹙起眉说道。
“不是的，小姐，我有重要的事啊。”她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什么事？”她诧异地问道。平时沉稳的初雪很少会有这么冒失的举止。
初雪把画在她面前赫赫展开来，画上有一位妙龄女子，青丝绾起，面瘦容姣，娟目逸柔。如果没有过分的渲染，应该是个绝世的美人。
更刺目的是画像旁边写着康一旋三个字。
“这是在王爷的书桌上发现的。”初雪一面擦拭着额上的薄汗，一面又急急地接口道。自从她从王爷口中得知了这个名字以后，一直记在心上，她知道王爷跟小姐感情萧索的原因一大半是因这个女人而起的。今天早上她路过王爷的书房时，看到几个丫鬟在打扫房间，丫鬟们嘻嘻哈哈的时候，其中一个不小心将桌上的一幅画卷碰翻了，她看到略卷开来的画像上有康一旋三个字，便疾疾忙忙拾了来给慕儿察看。
慕儿看着这三个字，轰然一声，不觉手足冰冷。
她把画拿在手上，借着朗晴粲然的阳光，那画像上的人儿似乎含着讥诮的笑看着她。她狠命地一掼，画咕碌碌卷在一起滚在地上。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女子好生面熟啊，我一直觉得自己好像隐隐见过她似的。”初雪在一旁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她又把画举起来，仔细地窥视。果然那画中的女子似曾相识。但是她左思右想，还是理不出头绪来。于是她又吩咐初雪把画放回原处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