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家餐饮店上班,每天晚上10点钟才能打烊。下班后,他不会马上回家,而是穿越七八条街道,朝一家食品小超市赶去。冬夜,清冷的街道上人影稀少。他想为女友捎一串冰糖葫芦,在这个时候,只有到那种24小时营业的商店里才能买到。
劳累了一天的他已经很疲乏了。绕过很远的路,拐过街角,那片明亮的灯光猛然映入了眼帘,顿觉心头一阵温暖。站在糖葫芦摊位前挑拣了半天,最后他央求说:老板,能不能为我重新粘一串?我可以加钱,因为我女朋友喜欢吃刚出锅的。老板答应了。他点燃了一支烟,立在那儿边抽边等。
往常这个时刻,对他来说,是异常幸福的。入冬的冰糖葫芦最好吃,咬上一口嘎嘣脆,那叫一个爽口!脑海里浮现出她馋糖葫芦时的可爱样子,心窝里涌起一股甜丝丝的滋味。相恋半年多来,只要糖葫芦一上市,他每天都要给她买一串,从未间断。从爱上她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爱这一口,发誓要为她买一辈子的。
可是今天,他的心情正如这寒风彻骨的冬夜,有些糟糕。早晨临出门时,突然发现昨夜的冰糖葫芦并没被她“消灭”掉,而是静静地躺在地上,沾了土。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心头“咯噔”一下,登时被纷乱的猜疑占满了。仿佛看见她撇嘴的样子,她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能对他有所抱怨吧?他想。凝视着地上的冰糖葫芦,就像凝视着一段甜蜜的过往,直到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他走过去弯了腰捡起,心疼地吹了吹上面的尘土。但他知道,糖葫芦一旦沾了尘,吹是吹不掉的。
不知这串糖葫芦买回去,还会被她扔在地上么?望着手上这串晶莹如花的冰糖葫芦,他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以后她还会在家里巴望着他的冰糖葫芦吗?以往的幸福还会有吗?
回到家,发现她已经躺下了。记得她说要去朋友家的。愣怔片刻,没敢惊动她,只把那串冰糖葫芦悄悄地搁在她的床头,就默默地洗漱后睡了。一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他不知道,她其实并没有睡着。听身边响起了微微的鼾声,她又轻轻地坐了起来。映入她眼帘的,是那串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似一捧晶莹剔透的花束令人馋涎欲滴。心头顿时翻涌着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早上接了朋友电话,她就慌忙起身穿衣,不小心把那串冰糖葫芦碰落到地板上。当时也没觉得怎么,更没顾得上去捡。从朋友家出来,已是晚上10点钟的样子,忽然非常想吃冰糖葫芦,就沿着大街寻找。清冷的街上光秃秃的,卖糖葫芦的店铺早已关了门。越吃不到嘴里越想吃。她犯了犟脾气,一连找了两三条街,终于看到一家昼夜营业的店铺还亮着灯,不由得喜出望外地赶了过去。可是很快,她的双脚猛地停住,往前一步也挪不动了。她发现摊位前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猜他是刚下班,也在买糖葫芦吧?可是这里离他下班的那条路太远了,隔着七八条街道呢。他绕这么远,只为买一串冰糖葫芦?自己在冬夜里吃了那么多串冰糖葫芦,难道是他绕这么远的路买的?她不敢往深处想了,掉转头逃似的赶回了家。刚躺下不久,他就举着一串冰糖葫芦进了门。
缓缓地,她拿起了这串冰糖葫芦,却不忍心下嘴。红玛瑙串般的果子,晶莹如花的糖衣。能每天拥有一串令人心暖的冰糖葫芦,多么幸福!吃糖葫芦这么久,今天才发觉,它在自己的生命里是如此的重要和珍贵。终于,很小心地咬了一口,慢慢嚼着,那酸中带甜的滋味,一下子让眼睛湿润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当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卧室,竟意外地发现餐桌上刚好摆上了热气腾腾的早点。他一下子愣住了。扭头,发现她正斜倚在厨房门口笑吟吟地望着他。他不禁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他喃喃自语地说,怎么可能?我在发呓怔吧?昨晚我梦见得到了你的一个香吻哩,酸酸甜甜的!他疑惑地抬手抹了抹额头,又放在鼻子下嗅着,一股冰糖葫芦的清香依然隐约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