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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盛大舞会

亚瑟选择门廊作为舞厅,真是很明智:别的房间都不可能这么通风,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门通向花园,更不可能如此方便地通向其他房间。的确,在石头地板上跳舞不可能称心如意,不过,大多数跳舞的人也清楚,圣诞节晚上在厨房的砖地上跳舞也乐趣无穷。这是那种让四周的房间看起来像壁橱的门廊。雄伟的天花板上用水泥雕刻着天使、号角和花环,四壁环绕着各色各样表彰英雄的大奖章,与壁龛里的雕像相得益彰。这场景很适合用绿树枝点缀,克雷格先生得意地借此机会展示其不俗的品味,用他花房里的植物把这儿好好地装点了一番。石头楼梯的宽大石阶上,已经铺上垫子给孩子们当座位。孩子们将和女佣们一起观看跳舞,一直要待到九点半。因为舞会仅限于大佃户才有资格参加,所以一点都不觉得拥挤。屋顶的绿色枝叶之间点缀着一盏盏灯,上面罩上彩纸,十分漂亮。那些农夫的妻子和儿女们,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窥视里面,看见这番场景,觉得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富丽堂皇的场面了。他们现在明白国王和皇后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了,心里不免对那些没有眼福见见大世面的亲戚朋友深表同情。太阳刚刚落山,这些灯就已经点亮了,屋外的光线还很亮,我们看起东西来似乎比大白天还要清楚些。

屋外却别是一番景致。农民和他们的家人们围着草坪漫步,有的在花丛和灌木丛之间流连,有的则沿着那又宽又直通向东门的大路散步。大路两边绿草如茵,就像两张绿色的地毯延伸开去,间或有一两棵平顶的青松或是几株金字塔形的冷杉,枝叶漫展直垂地面,枝头开始微露浅绿。在园中逗留的村民慢慢少了,年轻人被隐士居画廊窗户中闪烁的灯光所吸引,一会儿他们会在那儿跳舞,而一些有节制的老年人已经盘算着悄悄地回家了。丽丝贝·比德太太就抱着这种想法。塞斯和她一起走了,倒也不完全是出于孝顺,主要是他的良心不许他参加这个舞会。对塞斯来说,今天并不快活:这种场合下他愈发思念黛娜,这里的一切和黛娜都那么格格不入。看到别的年轻女子迟钝的面容以及鲜艳的衣服,黛娜在他眼前的形象更加生动清晰了,正如一个头戴无边女帽、面容丑恶的女子站在我们面前,一时遮住了圣母玛丽亚的画像,我们反而能更加体会到圣母玛丽亚的美丽与崇高。黛娜在他脑中的这种形象,使他对于母亲最近一个小时愈发暴躁的情绪愈加宽容。可怜的丽丝贝太太正苦苦地挣扎于一种奇怪的感情冲突中。她对亲爱的儿子亚当的喜悦和骄傲,与她的嫉妒和恼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其实,在亚当过来告诉她,唐尼尚上尉希望他也参加大厅的舞会时,她的妒忌与愤怒就卷土重来了。亚当正渐渐离她远去。她巴不得过去的苦难重新回来,这样的话,亚当对她这个母亲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儿会更加在意。

“啊,说得倒好听,去跳舞?”她说。“你父亲躺到地下才五个礼拜,我真想随他而去,这样就不会在世上占用快活人的地方了。”

“不,不要这样想,妈妈。”亚当决定今天要对他母亲温顺些。“我并不想去跳舞,只是看看。既然上尉想让我待在那儿,我要是坚持回去,就好像我比他更明白事理似的。你也知道他今天是如何对我的。”

“啊,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你老妈无权阻止你。她现在就像是个榛子壳,你肯定会像熟透了的榛子一样弃之而去的。”

“好了,妈妈,”亚当说。“我去告诉上尉说我待在这儿会让你伤心的,因此我情愿回去:那样他就不会见怪的。我也愿意回去。”亚当很艰难地这样说道。因为,今晚他真的很希望能接近赫蒂。

“不,不,我不想你这样做,年轻的乡绅会生气的。就按他说的做吧,我和塞斯回家,我知道能被他看得起是天大的荣耀,谁会比妈妈更加为此感到骄傲?妈这些年不辞辛苦地操心,还不都是为了你今天的出人头地?”

“那好吧,再见,妈妈。再见,弟弟。回去后别忘了照看一下吉皮。”亚当说着,转身走向快乐的场所,在那里,他希望可以碰到朴瑟一家。整个下午他都在忙碌,根本没有时间与赫蒂说说话。他很快看到远处有一群人,正沿着宽阔的砾石路往屋里走,那正是他要找的目标,就快步迎上前去。

“嗨,亚当,很高兴又看见你了。”朴瑟先生说,他怀里抱着托蒂。“现在,工作都干完了,我希望你可以玩乐一会儿了。赫蒂在这儿答应了一大堆人跳舞,我刚才问她是否答应了和你跳舞,她说没有。”

“哦,我今晚原本就没打算跳舞。”亚当看着赫蒂,心里不禁就想改变主意了。

“胡说!”朴瑟先生说。“你瞧,除了那老乡绅和欧文老太太,每个人都准备今晚跳舞的。贝斯特太太已经告诉我们,莉迪亚小姐和欧文小姐也要跳舞,并且那年轻乡绅将邀请我太太跳第一支舞来开始舞会。因此她也非跳不可,尽管她在这个小家伙出生前的那个圣诞节起身体就很差。亚当,你可不能一直傻站着。你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舞跳得也不比别人差。”

“是的,是的,”朴瑟太太说。“今晚不跳舞不合适。我知道跳舞没意思,但是你不能因为有些事没意思就不去做,那样的话,你一生也不会有所成就。既然肉汤为你炖好了,你就得连渣滓也吞下去,要不就连汤也别喝。”

“那么,如果赫蒂愿意同我跳舞,”或许是被朴瑟太太的话打动了,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亚当动摇了。“不管她哪只舞有空,我随时奉陪。”

“我第四只舞没舞伴。”赫蒂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到时我和你跳。”

“哎呀!”朴瑟先生说。“你必须跳第一支舞,亚当,否则就会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了。有许多好舞伴可以选择,如果男士站在她们身边却不问问她们是否愿意跳舞,她们会觉得很难受的。”

亚当觉得朴瑟先生说得很有道理:只和赫蒂一个人跳舞的确不妥。想到乔纳森·伯格今天可能会感到伤心,于是他决定邀请玛丽小姐跳第一支舞,如果她没有别的舞伴的话。

“大钟已经敲8点了!”朴瑟先生说。“我们得赶快进去,否则乡绅和夫人、小姐们先我们进去,那看上去就不太好了。”

他们进入大厅的时候,莫利负责看管的三个孩子已经坐在台阶上,客厅的折叠门也已打开,亚瑟身着军装走了进来,领着欧文夫人走到一个摆着温室植物、铺着毯子的看台,在那里,她与安妮小姐将和老唐尼尚坐在一起,就像戏剧里的国王和皇后一样,端坐在那儿观看跳舞。亚瑟说,他穿上军装是为了让这些佃户们高兴,这些人很看重他在部队里的军职,似乎他这个样子就位高权重了。以此来使他们高兴,他毫无意见:军装对他形象有利。

老乡绅落座前,走遍大厅问候了所有的佃户,还客气地和他们的妻子攀谈了几句。他总是彬彬有礼。一开始,这些农民无法理解,不过时间长了,大家发现他的这种客气其实是冷酷无情的表现。大家发现他今晚对朴瑟太太尤为客气,特地问候了她的健康状况,并建议她像他一样用凉水来强身健体,不要用任何药物。朴瑟太太矜持地向他行了屈膝礼,感谢了他的建议,不过他一离开,她就悄悄地对她丈夫说::“我敢打赌,他对我们不怀好意,撒旦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摇尾巴示好的。”朴瑟先生没有来得及回答她,亚瑟走过来说:“朴瑟太太,我过来邀请你跳第一支舞。而且,朴瑟先生,请允许我带你去我姑姑那里,因为她要你当她的舞伴。”

亚瑟领着朴瑟太太来到上厢房。由于突如其来的荣耀,朴瑟太太感到很紧张,原本苍白的脸庞也泛出了红晕。而朴瑟先生,由于多喝了几杯酒,又恢复了年轻时的自信,对自己漂亮的外表和高超的舞技充满信心,得意洋洋地同亚瑟他们走在一起,心想莉迪亚小姐从来没有过一个可以像他这样把她从地上抱起的舞伴。为了让两个教区能得到同等的荣耀,欧文小姐与布鲁克斯敦最大的佃户卢克·布里顿先生一起跳舞;加韦恩先生则领着布里顿太太步入舞池。欧文先生安排他妹妹安妮坐下后,就去了隐士居的画廊,他事先答应过亚瑟,去看看村里人欢乐的场面。同时,所有那些地位不太显耀的也已就位:赫蒂再三推脱,但还是被克雷格先生带走了。玛丽·伯格成为亚当的舞伴。现在音乐已经响起,所有舞蹈中最令人称道的乡村舞蹈开始了。

可惜这不是木地板!否则,跳舞时那有节奏地跺脚声会比鼓声还好听。那欢快的跺脚声,优雅的颔首,伸展挥舞的手臂——我们现在哪里还见得到啊?精心打扮的家庭主妇舞动着简单的舞步,暂时把家务和制酪场的活儿抛在一边,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岁月,却并不感伤;看着身边的少女,一点儿也不妒忌,反而为她们感到骄傲。沉醉在轻松愉快的节日气氛中,身体肥胖的丈夫们纷纷对他们的妻子小献殷勤,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求爱的年代。那些少男少女们,面对自己的舞伴却无话可说,显得略有些迷茫与尴尬。看惯了平日里的工作装,如今看到彼此的节日装扮的确叫人耳目一新,赏心悦目,禁不住纷纷用审视的眼神探究别人的服饰。就连平日里没精打采的男人,如今也穿着擦得锃亮的靴子,很暧昧地笑着乐在其中。

舞会上只有一件事让马丁·朴瑟很扫兴,那就是总是和那个懒惰的农民卢克·布里顿碰在一起。他很想从这些交错的手臂中冷冷地瞪他一眼,可是,这时他眼面前是欧文小姐,而不是讨厌的卢克,弄不好他可能会瞪错人。于是他脸上又露出欢快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心头杂念而看起来冷冰冰的。

亚瑟走近赫蒂时,她的心“突突”乱跳。今天,他几乎没有正眼看她一下:现在他得握住她的手了。他会紧紧地握住么?他会看着她么?她想如果亚瑟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她会哭的。现在他过来了——抓住了她的手——哦,是的,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舞蹈还没开始,赫蒂就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眼神。刹那间,赫蒂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看着这苍白的脸庞,亚瑟心中一阵隐痛,但他照样继续跳舞、微笑,开玩笑,可这隐痛就是挥之不去。他要是把不得不说的话告诉了赫蒂,赫蒂就会像现在一样面色苍白的。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他会像傻瓜一样再一次不能自拔的。其实,赫蒂的表情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含义丰富。那仅仅是她内心矛盾的表露。一方面她渴望亚瑟注意她,另外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管不住自己,会被别人看出来。赫蒂的面孔上有一种超越感情的语言。有些面孔,生来就显得意味深长、哀婉凄恻,可实际上呢,那并非这面孔之下颤动心灵的真情写照,而是体现了几代人的幸福与哀愁。有些眼睛满含深情厚谊,但这种深情厚谊无疑是曾经或者现在某个地方发生过的故事,与这些眼睛实际上毫无关系,没准与看似空无一物、暗淡无神的眼睛密切相关呢。正如一个本来很富有诗意的民族语言,有的人整天使用它,却未必能感受其万一。赫蒂的眼神弄得亚瑟也心事重重,既怕赫蒂爱他太切,心中又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悦。他面前的任务很艰巨,因为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宁愿舍弃三年的青春,以换取纵情于对赫蒂的爱,只要没有流言飞语。

领着朴瑟太太来到餐厅休息时,他心中依旧矛盾重重。朴瑟太太累得气喘吁吁,心中暗想,就是法官和陪审团也别想强迫她再跳一支舞了。餐厅里已经为客人准备好晚餐,客人可以随意享用。

“我希望赫蒂记得要与你跳舞,先生。”这位心直口快的好女人说道。“因为她总是欠考虑,很可能每只舞都会有人约好她,所以我告诉过她,叫她不要允诺太多人。”

“谢谢你,朴瑟太太。”亚瑟心里一阵愧疚。“那么现在,请坐在这舒适的椅子上歇会儿吧,米尔斯会好好服侍您。想吃什么尽管跟他说。”

他赶忙离开去寻找另一个已婚舞伴,因为,在他邀请年轻女子之前必须给予已婚女性适当的尊重。乡村舞曲,跺脚声,优雅的颔首,手臂的悠然伸展,继续在欢快地进行着。

终于,轮到跳第四支舞的了。身体强壮、表情严肃的亚当,就像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伙,早已等得迫不及待。初恋的感觉对大家来说都差不多。除了礼节性的短暂握手问候外,亚当以前几乎没啥机会触摸赫蒂的手,以前也只和赫蒂跳过一次舞。今晚,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赫蒂,陶醉于爱情的醇酒之中。他觉得她举止得体,神情安详。似乎也没有什么眉来眼去,比往常也笑得少,脸上几乎布满动人的哀伤。“上帝保佑她!”亚当在心里说道。“如果靠强壮的臂膀为她干活、有一颗心爱着她就能够使她生活幸福,我要让她幸福地生活。”

于是,甜蜜温馨的念头偷偷地浮上他心头:干完活回到家,把赫蒂拉到身旁,把她的脸颊柔柔地紧贴在自己的脸上。渐渐地,他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何地。恍惚间,那音乐和跺脚声宛如大雨倾盆,狂风怒吼。

但是现在,第三支舞已经结束,他可以走到她身边邀请她了。她待在大厅的另一头,靠近楼梯,正和莫利说着悄悄话。莫利刚把睡着的托蒂放到她怀里,自己跑去平台上给托蒂取披巾和帽子。朴瑟太太已经带着两个男孩子去了餐厅,打算在让他们在跟老祖父坐马车回家前再吃点糕点。莫利也得赶紧跟过去。

“让我来抱她吧。”莫利转身上楼后,亚当说道。“睡着的孩子很沉的。”

赫蒂很高兴得以解脱,因为,怀里抱个托蒂站着,对她来说绝不是一件快活的事儿。但不幸的是,这样一倒手,把托蒂弄醒了。她这种年纪的孩子,无端被弄醒后总是要大发脾气的。赫蒂刚把托蒂放到亚当怀里,还没来得及抽回她的胳膊,托蒂就睁开了眼睛,她立马挥起左手打了亚当胳膊一下,右手一把抓住戴在赫蒂脖子上的棕色串珠。金属小匣从她的上衣中一下子跳了出来,接着串珠链子就断了,赫蒂眼睁睁地看着珠子和金属小匣滚落在地。

“我的小匣子。我的小匣子。”她惊恐万状地对亚当低声叫道。“别管那些珠子了。”

亚当看见小匣子掉在哪里了,从她上衣中蹦出来的时候他就注意上了。小匣子没掉到石地板上,而是掉在了乐队坐的木制高台上。亚当捡起它,看到了玻璃下面那黑、白颜色的两绺头发。匣子掉下去时玻璃那面朝上,所以玻璃没碎。他在手中翻看了一下,看到镀金盒子的背面抹着珐琅釉。

“它没摔坏。”他说着,顺手递给了赫蒂。赫蒂却因为怀里还抱着托蒂无法伸手去接。

“呃,没事,我不介意。”赫蒂说道,苍白的脸现在变红了。

“没事儿?”亚当板着脸说。“你刚才好像非常担心它。我帮你拿着,你腾出手来再给你。”说完这句话,悄悄地把手盖在匣子上,免得她以为他还想再看。

这时,莫利已经拿来披巾和帽子,把托蒂接过手来。亚当立刻把小匣子放到赫蒂手里。她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接过来放进口袋,心里却对亚当又气又恼,因为亚当看见她这匣子了。不过,她现在再也不想显得焦虑不安了。

“快看,”她说。“他们已经站好位置准备跳舞了。我们也快去吧。”

亚当默默地答应了,心里感到莫以名状的警觉。难道赫蒂有个他不知情的恋人?他可以肯定,在她的亲戚中不会有人送她那样的匣子,而她的追求者,就他所认识的范围内来说,也没有哪个不是处在被拒绝的状态,不可能送她这样的匣子。亚当彻底迷茫了,连恐惧的对象都无法找到。他只感到阵阵心痛,因为赫蒂的生活中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在他依然盼望赫蒂会爱上他时,她已经爱上了别人。与赫蒂共舞的快乐顿时烟飞云散。他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眼神中饱含不安的询问。他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而赫蒂也正生他的气,不愿搭理他。所以,第四支舞结束时,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亚当决定不再逗留,没人需要他,溜走了也不会有人注意。走出门后,他习惯性地快步往前,也不知为何要这般匆忙。他心中痛苦地想,今天的记忆,本来充满了荣耀与希望,如今却被永远玷污了。他走出猎场后,他突然停了下来,自己被那一闪而过的再生希望吓了一跳。他终究还太傻,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自寻烦恼。赫蒂一贯喜欢金银首饰,说不准就是她自己买的小匣子。但它似乎很贵重,看起来该是摆在罗赛特大珠宝店里的白色绸缎上的东西。对于这些东西的价值,亚当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因此他又想,大概那东西花不了一几尼。没准赫蒂在圣诞节的时候得到点礼金,说不定她就全孩子气地花在那上面了。她是那么年轻,难免不会喜欢漂亮的首饰。但是为什么她一开始那么惊慌失措呢?吓得脸色都变了,尔后又为啥装得满不在乎呢?哦,她一定是因为他看到了她有这么一件漂亮东西感到害羞了。她意识到她花钱买那个是不对的,而且她知道亚当不喜欢首饰这类玩意。这就说明,她在乎他的喜好。她一定是从他后来的沉默和严肃表情中发现他对她很不高兴,发觉了他倾向于严厉地对待她的缺点。他继续往前走,心情越来越平静,反复咀嚼着这一丝新希望。他现在唯一感到不安的,就是他的这种态度可能伤害到了赫蒂对他的感情。因为后一种推断肯定是正确的。赫蒂怎么可能爱上别人而他却不知道呢?她从来没有一整天地离开过她舅舅家,与她来往的都是些老熟人,也没有她舅舅和舅妈不认识的密友。只有傻瓜才会认定那个小匣子是她恋人送的呢。至于那绺黑发,他确定是赫蒂的。但是他拿不准匣子里的那绺白头发是谁的,当时他也没看太清。可能是她幼时就过世的父亲或母亲的头发。她放一绺自己的进去也很自然。

于是,亚当安心地上床睡觉了。对于各种可能性,他很巧妙地自圆其说了。这就是聪明人,总是在事实真相与自己之间放置上自认为确信无疑的屏障。睡前的种种想法融入了他的梦境,梦见自己又在霍尔农场见到了赫蒂,听到赫蒂不停地请求亚当原谅她的冷漠寡言。

亚当做着美梦时,亚瑟正带着赫蒂走向舞池,并且用又低又快的声音说:“后天早晨7点我会在树林里等你,早点来。”赫蒂那愚蠢的快乐与希望,原本受一件莫须有的猜疑所惊吓,已然渐行渐远。现在又都振翅飞回来了,对其中的危险毫无感觉。今天这么长时间里,她第一次感到很高兴,希望这支舞能跳上几个小时才好呢。亚瑟也是这么希望的。他想这是他最后一次放任自己了。只有当一个人说服了自己,说以后一定克制自己的感情,他才会暂时彻底放逐自己,让自己臣服在感情的支配之下。

但是,朴瑟太太的希望却与此相反。她心中十分担心,害怕今晚熬夜太久了,明天就把制奶酪的事情耽搁了。既然赫蒂已经尽心尽责,与年轻的乡绅跳过一支舞了,朴瑟先生就得跑出去看看马车是否已经来接他们了,因为现在已经10点半了。尽管朴瑟先生温和地提示了一下,说他们第一个离开可能不太礼貌,朴瑟太太却坚持己见:“才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呢。”

“什么?准备走了?朴瑟太太?”她过来行礼请求离开时,老唐尼尚先生说道。“我原想让客人们等到十一点之后再离开的,欧文太太和我年纪虽然大了,也要熬到那个时候,看完跳舞呢。”

“哦,先生,绅士们点着蜡烛熬点夜也没关系,他们心中不用挂念奶酪的事儿。对我们来说,现在已经太晚了。我们没法告诉奶牛,让它们不要明天一大早就等着挤奶。所以,请原谅,我们得回去了。”

“哦,”他们坐上马车往回走,在路上,她对她丈夫说。“我宁愿一天到晚酿酒、洗衣服,也不愿这样寻欢作乐。到处走来走去,瞪着两个眼珠子,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干点啥,像赶集的时候那杂货商的脸,时刻要挂着笑容,生怕别人说你不够礼貌。到头来啥也没捞着,还不是热脸贴着人家的冷屁股。”

“不,不。”朴瑟先生说,他还沉浸在欢乐的回味中,他感觉度过了美好的一天。“有时候找点乐子也是有好处的。你舞跳得很好,腿脚轻灵,我敢说,你跳舞肯定比教区里所有的家庭主妇都强。能受到年轻乡绅的邀请,和他跳第一支舞真是一种荣耀,估计是因为我坐在餐桌的主位上,而且代表大家发言了。还有赫蒂,她从来没找过这样一个舞伴,年轻穿军装的绅士。赫蒂,你年老后,可以大谈一番,讲讲你在年轻绅士成年的时候是如何与他共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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