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胭一滞。
云菀沁瞥她:“我舅舅已经准备去罗家提亲了,他今儿就打算摊牌了,将婚事给压住再说,我那舅舅你没见过,脾气暴躁得很,我爹都怕跟他见面,发起火来,骂人还算温柔的,打起人来,完全六亲不认,我那表哥,小时候顽皮,几次都被揍得半死。怎么样,你是还打算当做不知道,平平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还是去看看我舅舅打人的场面,搭救搭救我表哥?”
红胭忽闪的睫透露出极不安定的心绪,呼吸也重了几分,终于:“大姑娘,你带我去一趟许府吧。”
许府。
许慕甄早早开了后门,叫几个心腹下人在巷子口等着,一见下人将表妹和红胭簇拥过来,迎上去,声音有些激动:“你来了。”
红胭抑住心头波动,只道:“许少千万不要跟许老爷说那些胡话,许老爷脾气不好,你这不是找死吗。”
许慕甄一愣,道:“哦,好,那你走吧。”
红胭疑惑:“嗯?”
许慕甄道:“免得我爹发起脾气来连你都打了,我一个人去说就行了。”
红胭瞪他一眼,真是油盐不进,却知道他这次真的是决议已定。
云菀沁将她轻轻一推:“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人一起,能分散点我舅舅的火力。”
红胭见许慕甄望着自己,眼睛巴巴的,盯着不放,多时的抵抗仿佛一瞬间功亏一篑,心绪潮涌,五味杂全,终于卸下防备,银牙一松:“你这是何必。”
“狗屁的何必。”许慕甄见她终于默认答应了,欣悦不已,转过脸,又换了副正肃神色,吩咐下人:“请老爷去大厅,就说娘娘微服来了。”
“是,少爷!”下人从侧门跑进去。
许慕甄回过头,望向红胭:“你怕吗?”
红胭既是已经决定了,就甩开了其他顾虑,此刻只摇摇头。
许慕甄犹豫了一下:“万一爹真的出了重手,你武门出身,到时可得保护我。”
红胭噗呲笑出来,许慕甄见她开心,也是神清气爽,一把拉住她的手,往里面走去。
红胭见他牵着自己的手过去大厅,一怔,几次想要甩开,他这人没拳脚功夫,手劲儿倒是大得很,几次甩不开,便也只得安然被他握着,一路朝许府内走去。
大厅里,许泽韬听说外甥女来了,忙出来了,叫下人将茶被备好,在门槛里翘首等了会儿,只听脚步纷沓,云菀沁从家中走廊那一头过来,多时没见着,他也懒得管什么规矩,声如洪钟地大笑道:“沁儿来了。”
再等看到外甥女后面的两个人,许泽韬笑不出来了。
儿子身边跟着个红衫娇颜的婀娜女子。
女子年龄看上去比外甥女大一两岁,虽然绾的是还没出嫁的发髻,可神情和举止透出的风情和妩媚,并不像单纯的在室女。
关键是,儿子紧紧攥着那女郎的手,显然一路进门都是这样,引得旁边的家丁驻足回望。
这逆子搞什么鬼?
甄儿虽然无心家业,又是贪玩散漫,在男女之事上却是个节制的,至少从没将外面乱七八糟的女人带回家。
许泽韬惊诧之余,明白了这女子是谁,正在这时,外甥女已经翩然到跟前,盈盈一拜,笑得与往日一样可人:“舅舅。”
他压下愠怒,回过神,声音却已经变调:“王妃上座。”
待云菀沁坐下,丢了个眼色给表哥。
许慕甄暂松开红胭的手,跨进门槛,却站在中间,并没入座。
许泽韬脸色阴暗,坐在圈椅内,不说一个字,只听外甥女声音传来:“舅舅,表哥今天有话跟您说。”
“我就知道这逆子请你过来,肯定是有所求,怎么,他是怕触怒了我,有你好挡?”许泽韬望了一眼厅内杵着的儿子:“来人,把少爷带下去,关在房间,没我允许不得出来!”
许慕甄没想到父亲连听都不愿意听,必定是猜到自己的打算,见护院上前,斥一声:“滚!”
护院也不知道听老爷还是少爷的,愣在当场,幸亏王妃开口:“舅舅何不等表哥将话说完。”
许泽韬碍于外甥女面子,尽量克制心怒,双掌却微微蜷住。
许慕甄怎么会不知道父亲的性子,已经是狂风骤雨前的宁静,若不是表妹在场,只怕已经被扔出大厅,背后冒出冷汗,却一咬牙,掀袍跪下来:“罗家那门亲事,求爹帮儿子退了吧,儿子娶不了罗家小姐。”
“放屁!”许泽韬牙关一磨,一拍案,手边茶杯乒乓蹦起来,吓得下人们一跳。
这比他刚才想的还要严重,许泽韬目光一移,落到门槛外的红衫女身上。
红胭只觉厅内的中年男子目中似火烧,恨不得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不禁动容,虽经历不少,却也意识到接下去的路艰难得很。
“你是为了她?”许泽韬抬肘一指,话语冰凉,“罗家与咱们许家是通家的交情,罗家小姐早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说你迷上个外面来的野狐狸,不要人家清清白白的好女儿?”
清清白白四个字一出口,红胭身子微微一弹。
许慕甄眉头一拧,虽不敢反驳父亲,却申明:“红胭也是有名有姓的,她爹原来是塘州城门领洪嗣瀚,虽家道中落,可如今被圣上正了名,复了籍,若她家父兄还在,她可是正规官家小姐,儿子还配不起她。”
许泽韬恨其不争,手发痒,指甲掐进掌心肉中才能抑制,这一刻杀了这兔崽子的心都有,怒极反笑:“别跟我解释她什么来历,你是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在万春花船当过妓女的,别说她以前只是个区区边城守官的女儿,就算是个公主,我许家也丢不起这个人,便是你今天你求我让她进门当个贱妾,我还得考虑考虑,你现在居然说要退了亲事,将正妻位置滕给她?你做梦!”
“爹——”许慕甄叫了一声。
“够了,我知道你这段日子总是跑去香盈袖,也知道你跟这女人亲近,并没放在心上,只当你是贪玩而已,兴趣过后就罢了,没想到还当了真,今天一事,就此揭过,我只当没发生,两天后就去罗家提亲,尽量这个月底为你将婚事办了。”许泽韬大手一挥,再不愿意多说。